越是这样想,乔思乐却越不敢回头了。
生怕自已的臆想被打破。
身后人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头。
眼中的光渐渐消失了,不是臣肃,是张匠师。
“小荞儿。”
张匠师两只手中间捂着什么东西,他递到乔思乐眼前,打开。
手心处是臣肃虚弱的微魂。
“臣肃!”乔思乐胡乱抹了一把泪水,小脸脏兮兮的,手上也满是鲜血和灰尘,他想将臣肃的微魂接过来,可是又嫌自已的手上太脏。一时间手悬在半空,又哭又笑。
张匠师说:“他的魔丹爆了,魂魄很弱,留不久的。”
乔思乐看着他,问道:“留不久是什么意思?”
张匠师心里也难过,他道:“你自小长在冥界,一个魂魄即将飞散是什么样子,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乔思乐摇头:“不,不是这样的,臣肃是魔族人,他不一样的。”
张匠师看着手心里的微小魂魄,叹了口气道:“神也好,魔也好,在生命这事上都是平等的。”
乔思乐抬头,眼中蓄满泪水:“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张伯伯,您见多识广,快告诉我吧。我把金丹给他行不行?或者我现在送他去轮回,哪怕他来生不记得我,只要他活着就好。”
他说的这些办法皆不可行,张匠师无奈道:“金丹对他已无用处了,轮回的话,恐怕还未到人界,他的魂魄便消失了。唉,如果厄魔鼎还在就好了,只可惜,不久前被偷走,至今下落不明。”
“厄魔鼎?”乔思乐止住眼泪,问道:“厄魔鼎不是用来对付魔族人的神器吗?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匠师说:“厄魔鼎确实是神器,只不过它并不是只能对付魔族。厄魔鼎是魔界第一任魔尊拜托我祖父炼制的神器,对外说厄魔鼎可遏制魔族人,为的是让所有魔族人有所畏惧,守六界规矩。可他未对外公开过,厄魔鼎即可杀生魔,也可活死魔。”
乔思乐一听,眼中闪过希望的光:“活死魔?这么说,厄魔鼎可以复活臣肃吗?”
张匠师道:“我也不确定,毕竟只是听我祖父说起过一两次。至于能不能将如此微弱的魂魄养好,多半还是要看运气的。”
乔思乐听后,立刻伸手,灵光一闪,厄魔鼎出现在他手中。
张匠师惊讶道:“厄魔鼎怎么在你这儿?”
乔思乐打开厄魔鼎,道:“以后再解释,张伯伯,快把臣肃的魂魄放进来。”
张匠师闻言,赶紧将臣肃的微魂小心翼翼放入,因乔思乐体内灵力耗尽,他还传了些灵力给他。
天界已成一片废墟,仙神死伤无数,狻猊亲眼看到帝君死后,便回无间界了。
乔思乐怀抱着厄魔鼎,拖着重伤的身体也离开天界。
江南,一民宿客栈内,蓝玉正打坐,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本以为是小颂又在玩什么东西,可是一转头,小颂竟然从里屋露出脑袋。
她看着蓝玉,说道:“血腥味。”
蓝玉听后,立刻起身打开门。
只见乔思乐满身血污,晕倒在门前。
第119章 等待
一年后。
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天界终于有了点神仙住的样子。
身为新任冥王,乔思乐三天两头地被叫去各界开会,对此不胜其烦。
每次开会的目的大都相同,就是选出一位新的帝君。
天界人认为,帝君还应当从天界评选,妖界则认为天界选的帝君有前科,下一任帝君可在其他四界中选。
乔思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妖王那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就差把“我最合适”写在脸上了。
还说什么其他四界,呵呵,魔尊被关在无间界,人界无帝,冥界便是他这个刚刚上任的新人。就剩他一个妖王,修为高,资历深。
野心还真是不小。
他的提议自然没通过。
天界几位老神仙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了,妖王也不甘示弱,直说天界无人,两边把文件撒得到处是,乔思乐沉默地坐在中间,熟络地拿下落在头上的纸张,挡在脸前,以免被他们的口水喷到。
最后又是闹得不欢而散。
乔思乐回到冥界,走在黄泉路上,两边的彼岸花全都枯萎了,只剩光秃秃的花杆。
没了彼岸花的点缀,整个冥界又像之前一样,成了那副毫无生机的样子。
乔思乐叹气,冥界原本就无生机可言,和他现在一样,行尸走肉一般。
回到酆都城,他先是去看了看母后。
母后已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乔思乐刚刚上任不久,遇到不懂的公务,母后还会帮他处理。
从母后处出来,他走进自已殿内。
“哥哥,我回来了。”他一边脱掉繁重的冥王外袍,一边抱怨:“今天妖王又差点和天界的人打起来,我看啊,他现在有恃无恐,天界的人压不了他几次了。哥哥,你说如果他们真打起来,我帮谁呢?”
没有声音回他。
他坐下来,手抚摸着桌上的厄魔鼎,继续说:“哥哥,快醒来吧,等你醒了,就可以代表魔界去参加大会,到时候震一震那个嚣张的妖王!”
“哥哥,你给我种的彼岸花都枯萎了,我很笨,怎么都救不活,你帮帮我好不好,没有彼岸花的黄泉路真的好丑好丑。”
乔思乐觉得,等待一个人,就像在受刑。等待的过程是痛苦的,因为不确定结果,所以才会害怕。
他从没觉得等待如此漫长,只有心中的渴望支撑他继续等下去,渴望臣肃继续爱他,渴望臣肃来拥抱他,渴望臣肃对他说一句“乐乐,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四季更替,又是一年过去。
乔思乐依旧每天对着厄魔鼎说话。
哥哥,我今天去看小憨憨了,他手术很成功,你猜,他现在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猜不到吧,哼哼,我偏不告诉你,你若是着急想知道,就快快醒来,自已去看看。
……
哥哥,今天张匠师来了,帝君死后,他也自由了。他对我说其实他一直很自责,怪自已在天牢时没有帮我,眼睁睁看着帝君杀了我父王,又将我重伤。但我不怪他,他也无能为力。
其实他早就知道帝君一生所寻的铸剑材料就是我的青铜剑,可他从来没说过,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他带着他的平儿回妖界了,也许那里才是最适合他们的地方。
……
四季再次更替。
哥哥,哥哥!你猜我昨日在冥界遇到谁了?
快猜快猜!
你这么笨,肯定猜不到,那我就告诉你吧!
我遇到老爹了!
不过老爹已经转世很多很多次,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你放心,老爹前世很幸福,是个老师,儿女孝顺,四世同堂,一百零五岁才过世。来生呢,是个科学家,嗯,他不苟言笑的样子也确实很适合做科学家。
……
哥哥,我今天去人界了。
小颂那个丫头啊,因为之前被关过,至今还对冥界有阴影,说什么都不肯来,我只能百忙之中抽空去看她。母后也很喜欢她,我每次去,她都会亲手做很多好吃的让我给小颂带去。
小颂真的很喜欢和蓝玉在一起,蓝玉也是,明明知道小颂都一千多岁了,还把她当成女儿宠。还有那个冯闯,我都不想提他,每天做那么多的甜食给小颂,人家一千多年没坏的牙齿,跟着他们这才多久,就被虫给蛀了。
因为这事,冯闯被蓝玉骂了,他也不敢吭声,小颂帮他说好话,只有江霖幸灾乐祸。
哥哥,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江霖辞去渡灵师一职了,也不用再守孤了,所以经常去打扰蓝玉。
你没看到,他每次去,冯闯的脸就会变黑,哈哈哈哈哈……
转眼间,厄魔鼎已经被乔思乐抚摸了五年。
哥哥,你还记得赵彬和张墨吗?
他们也来冥界了。
你当时说他们活不过五十岁,也确实如此,身体变差后,他们攀岩时不小心摔了下去。
不过他们是手牵手一起来的,看上去很开心。
我也好想被你牵手啊,哥哥,我好想你,特别,特别想,想得心好痛。
五年了,天界与妖界已经撕破脸,再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妖界已经整顿好兵力,打算向天界进攻了。妖王也明白,再等下去即将错过最好的时机,现在趁着天界被重创,仙神少,攻打他们胜算最大。
冥界的长老们一半建议出兵帮助天界,一半建议明哲保身,装作不知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哥哥,你快醒来教教我好不好?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妖界好似也到了精力最为旺盛的时节,与天界的形势已紧张到好似绷紧的一根弦,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乔思乐从天界回来,打算再与长老们开个会议,商议此事。
他刚踏入冥界,便愣住了。
一朵红艳艳的彼岸花在路旁,尤为显眼。
他缓缓抬头看去,何止一朵,黄泉路两旁,彼岸花再次开成花海,被风吹得如海浪一般。
他试着迈出一步,再迈一步。
步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他一遍遍告诉自已,这不是梦,不是梦!
最后,他直接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黄泉路的十字路口。
在那里,还有一些花正在缓缓开放中。一个男人背对他,站在花海中央,向枯萎的花枝洒下魔气,为它们披上绿叶,带给它们生机。
第120章 让你久等了
乔思乐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臣肃的背影,他不敢眨眼,生怕眨眼间,臣肃会消失,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也会再次枯萎,然后挥动着枯枝告诉他,这一切一切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臣肃转身,对他微笑,千言万语都汇集在碰撞的眼神中。
“乐乐。”臣肃向他伸手。
乔思乐想过去,可腿仿佛被灌了铅,僵硬地一步都挪不动,只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
臣肃见状,大步走过来,一把将他抱进怀中。
“对不起,乐乐,让你久等了。”
乔思乐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仿佛突然打开了开关的机器人,猛地搂住他的脖子,在这个熟悉的怀抱中大哭出声。
一个阴兵抱着一大摞文件去往冥王殿,还未到殿门口,便被太后拦了下来。
太后对他说:“今天都不要再来找冥王了,再大的事都先放放,五年了,冥王一天都未休息过,今日就当给我儿子放个假。”
阴兵听后,为难道:“可是长老说这些都很重要,让冥王早些决断。”
太后道:“来来去去就是那些车轱辘话,冥王没看烦,我都看烦了。放我殿里去吧,告诉长老们,我来看。”
“是,太后。”
冥王殿内,臣肃将厄魔鼎交给乔思乐,说道:“这东西,还是继续放你这里吧。”
乔思乐一只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为什么给我?”他问。
臣肃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微微一笑,说道:“因为啊,我爱你爱到要死,我一辈子都会听你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不听话了,你就用厄魔鼎杀了我,或者让我痛不欲生。”
“呸呸呸!不准胡说八道!”
他才刚刚醒来,乔思乐可再听不得这类话了。
不过……
乔思乐怎么觉得听得这话这话很耳熟?猛地想起,这不就是臣肃刚刚失忆变成宁玄景时,他哄骗宁玄景的话吗?
顿时脸上一阵发热,乔思乐嗔道:“又逗我。”
臣肃凑近一些,手指指腹摸摸他的脸颊,说道:“那我说句不逗你的话,乐乐,我也想你,我爱你。”
乔思乐脸色微红,臣肃极少如此直白地表达爱意。
他也想回应些什么,却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于是他决定将说换成做。
缓缓凑过去,轻轻亲吻一下臣肃的唇。
还未来得及离开,突然被一只大手扣住后脑。
“嗯……”
乔思乐被他紧紧抱住,吻得极深。乔思乐从一开始的微惊,到渐入佳境。两人热烈地回应对方,仿佛想要通过这次的亲吻,诉说这五年间对彼此的思念。
情到深处,臣肃猛然将他横抱而起,乔思乐一阵天旋地转后,下意识搂住他的肩膀。两个人一句话都不需要说,只需要对视,便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臣肃抱着他进入寝殿,将他放在床上。
不似刚刚激烈的热吻,而是俯下身来细细的,温柔的亲吻。
衣衫褪去,肌肤相贴。
乔思乐喘着气小声说:“哥哥,我这里没有……那个东西。”
臣肃吻了一下他的眼睛,说道:“有我也不戴,我不想让任何东西再将我们隔开了。乐乐,厄魔鼎作聘礼,嫁给我好不好?”
“好。”
……
夜已过半。
乔思乐累极了,却不敢睡,更舍不得睡。
臣肃好似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亲一下他的额头,说道:“睡吧,我保证,第二天你醒来,我还在你身边。”
乔思乐摇头:“我不睡,上次在梦里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醒了,你就不在了。”
臣肃心疼地抱紧他,片刻后,他说:“好,那我陪你,一直陪到你信为止。”
他们两人就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乔思乐向他诉说着这五年来发生的所有事。
从微不足道的小事,到六界之争的大事,想到什么说什么,他说什么,臣肃便听什么,每一句都听得认真。
每一时,又在心中遗憾,这些事发生时,他没有陪在乔思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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