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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后，他慢慢搅动着水面，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眉眼间尽是哀伤，他想小渔帮自己提升血脉的方法是从这里获得的吧，所以代价到底是什么？
盘腿悬浮在海面上空，闭上双眼，铺散自己的神识，将这地方的每一个角落都覆盖上。
画面中断了一瞬，黑气浓郁到化作污水涌动将海水染成了墨色，雾气散开，画面再次恢复清明。
热辣的太阳高挂在空中，余渔身穿破烂的白色短袖，踩着拖鞋，一步一步朝着大海深处走去。
尖锐的沙粒割破了他的脚底，海水成了淡淡的粉色，一股奇异的香甜，萦绕在鼻尖。
余渔咽了咽口水，抬头望了一眼太阳，海水漫过他的肩膀，稍稍低头海水就能盖过他的鼻子。
扫了一眼，足尖点地站在海面上的周生涯，见他一副清闲模样，莫名不爽。
余渔偷偷升腾起一簇海水从他的侧面打去，眼看就要成功了，嘴角向上勾起，难得露出几分少年的朝气。
“很有意思吗？”
原本应该站在他身后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吓得余渔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扑进了海里。
平静的海面咕噜咕噜冒出了水泡，像是沸腾了一般。
周生涯见他还不死心，神情有些许无奈，背负着手，踩着浪花悬浮在了空中。
看着脚踝处稍稍缠住他的银色细线，眼中闪过惊讶，用手指去触摸这个小家伙。
“你的天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细线得意的缠绕住他的手指，猛的用力试图将他拉进海里。
周生涯牵动着细线，抬手将余渔从海水里提了出来。
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丝丝缕缕的黑线将他裹成了粽子。
“现在可以好好跟我说话了吗？”
第八十三章 幻境（二）
余渔被他拖着扔到了一处荒岛上，头发凌乱，满嘴的沙土，一脸不服气的瞪着他。
“放开我。”
周生涯点头，黑线随之消散，紧接着将他从地上扶起，不等他继续说话， 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眼前一晃，跳动着的黑色漩涡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第一道考验，你且去试试。”
余渔没有一点犹豫抬脚走进了漩涡之中，漂亮的眼镜清亮，充满了不服输的稚气也有着对陌生事物天然的好奇。
当他的身影消散，连带着周围的风也跟着停止，荒岛上的一切化作虚无。
周生涯踩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笑容逐渐收敛，神情漠然的望着他离开的位置，可眼镜欺骗不了自己，他分明是心软了。
轻叹一口气，快速捏了几个法印落下。
连带着几天几夜他都不曾离开，直到看见浑身是血的余渔一点一点挪动着手，从漩涡中爬了出来。
清秀的脸上再也没了以前的影子，眼神暗淡无光，浅紫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灰光，整个人说不出的麻木。
随着周生涯的不断靠近，余渔呆呆的抬起头看向他，视线慢慢聚焦在他的脸上，疯了一般从地上爬起，一把抓住他的手，肩膀忍不住的颤抖。
断断续续的说道：“里面有好多海妖，他们是真的吗，为什么要我杀他们，为什么？！”
他的情绪极尽崩溃，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那些海妖声嘶力竭的话吼叫，以及低地的哀求声。
红色的血布满了整个空间，连带着他也是红色的，腥臭的味道熏得他作呕，可是肚子里只一些碎的尸块，连呕吐也成了一种奢侈。
周生涯抽出手，蹙着眉头，面上再无初见时的和善，声音冰冷异常。
“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要想活下去就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收起你这副懦弱的样子，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了。”
啪的一声，彻底打醒了他。
周生涯藏起颤抖的手，径直离开了。
昏黄的光从月亮身上泻下，照不亮这个世界。
余渔将自己藏进海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瞳孔不断往上翻去，体验濒死的感觉。
“咳咳咳。”
他费力咳嗽，脸色涨红，身上阴郁的气质更加浓重，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对象，在小镇上也会被人讨厌。
余渔晃荡着自己的银色鱼尾，从海水中翻身，甩着湿法，星星点点的水珠散落，眼中没了光亮，只是麻木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周生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一把将他从海中提起，亲自用法力将他的头发烘干，像个长辈一样照顾他，却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
心中升起淡淡的悔意，面上却无任何多余情绪。
余渔像破烂的布娃娃一样仍由他摆弄，麻木的走进漩涡。
接下来每隔一周左右，他就会被血腥粘腻的液体包裹，死亡在他的眼中已经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再也不会对他照成任何影响。
周生涯看着发尾处不断往下滴落红色液体的少年，他周身气质越发的冷，阴气沉沉的，明显已经除了问题。
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用温和的语调说道：“这些天幸苦你了，那些海妖都是罪有应得，你不必将那些蝼蚁放在心上，只有熟悉了杀虐，后面的事情才会顺利，你也不想一直当个弱者吧。”
余渔后退一步，只是微微点头回应他的话，抿着唇一言不发，活像个迟暮老人。
“你呀，还在怪我吗？”
周生涯收回停在空中的手，神情落寞。
“我也是这样走来的，不过将以前我走过的路复制给了你，总归不会害你的。”
见他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心里知晓他是在跟自己置气，脾气又倔又臭，偏偏长得柔弱，让人忍不住疼惜。
周生涯直接将他抗在肩上，瞬息间消失在了海面。
两人来到初见时的沙滩，橘色的光如记忆中的一摸一样。
余渔挣脱不开他的手，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铁锈味充满空腔，他眸中闪着红光，死死咬着不肯松口，直到咬下一大块肉来。
猛地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原本灰色的长发此刻呈现暗红色，整个显得狼狈又脆弱。
周生涯看着他，像是自己养的可怜的小狗怎么也不听话，颇有些无力。
耐着性子哄他，眼神逐渐变得慈爱。
令冷着一张脸装深沉的余渔有了片刻不适，皱着眉头说道：“不要这样看我，很奇怪。”
周生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脸上是笑盈盈的。
“我这是关心你，以前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你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余渔感到有些奇怪，但具体那些地方不对他又说不上来了，所以他分外不喜和他说话。
“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了，我要回去休息，请你让开。”
周生涯叹了一口气，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为什么你对我总是有这么大的敌意，明明我都是为了你好。”
原本已经走了有几十步的余渔停下了下来，背对着他。
清瘦的背影看着单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宛若白纸的少年是怎样渡过那些不愉快的日子，在尸山血海中错过下来。
周生涯心底生愧，抬手一团白光浮现落在了他身上，圣洁的光辉闪烁，治好了他身上的暗伤。
“你要是觉得累，我们可以歇一歇。”
余渔转身直视他的眼睛，似要从中找出些破绽来，可他的眸色温和，墨色的瞳孔宛若夜空，不像是坏人的长相。
“我不喜欢杀戮，这样会让我染上味道。”
秀气的眉毛拧成一股绳，眉宇间尽是纠结。
噗嗤一声。
周生涯没想到他的回答如此可爱，心顿时软了几分。
沉声说道：“随你，毕竟你对我而言很特殊，我们将会有共同的理想，会一同去改变这个世界。”
眸中闪烁出异样的光芒，呼吸因为兴奋而变得急促，他太想找到伙伴了，当第一眼看到少年的时候，他就彻底沦陷，这世上怎么会如此完美的试验品，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成功的吧。
余渔见他神色诡异，心中刚升起的那点好感彻底消散，趁他分神的期间，地遁逃了出去。
画面之外，陈洋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担忧，他记忆中干净单纯的少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和他相遇的，几乎是匍匐在海面上，用手指抚摸着少年沾着血迹的下巴。
水花猛的炸开，他被狼狈的弹开，砸在了焦石上。
背后的衣服被划破，他艰难的坐起身运气疗伤，实在没想到海面上竟然还有法阵，还是专门针对自己的。
“真是小气。”
低低骂了一句，陈洋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了海面上。
再次来到小镇，心态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余渔伸手遮挡住刺目的阳光，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男人工作的沙滩上。
海水推着浪花搭在了他白皙的脚背上，冰冰凉凉的海水与温热粘腻的血液是两种感觉，令他有些慌神，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望着海面深处走去。
直到腰间被海水覆盖，背后一只强壮有力的臂膀将他抱住，他才恍然回神往身后看去。
“放~”开我。
未说出的话堵在了喉咙口，余渔愣愣的看着男人，眼眶酸涩，用力保住了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青年面容俊朗，浓密的眉毛紧蹙在一起，蜜色的肌肤泛着水汽，碎发贴在额头上，露出担忧神色。
“你没事吧。”
眼前的少年瘦弱清秀，总是低垂着眸子，原以为他只是内向，没想到已经心存死志了，心中不由生气几分心疼。
不轻不重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余渔小声打了个喷嚏，抱着自己蜷缩着，像只受伤的小兽。
低着头闷声说道：“有些冷，你能帮帮我吗？”
原本白皙的皮肤泛着淡青色，长发湿哒哒的披散在肩头，故意显现出柔弱的模样。
不远处的周生涯看着这一切，面上已无半点笑意，周身气势骇人，浓郁的黑气缠绕着他，似要将他吞噬。
他转身离去，天色骤然变暗，豆大的雨珠子滴落，连带着陈洋也受到了影响，身上淡金色的光晕散开，将雨水隔离。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画面再度扭曲，余渔只身一人站在海岸口，他没有丝毫迟疑从岸上跳下，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撕心裂肺的吼叫。
风浪平息后，青年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加重，眼下淤青，手肘处也有擦伤，他颓然的度过了好几天，直到周生涯的出现，给了他一份工作，让他从此在小镇上扎根。
另一边，余渔化作原型在海中穿梭，像是一条极速而过银鱼，漂亮的鳞片在光下熠熠生辉。
他浅紫色眸子在一瞬间变得猩红，身上鳞片一块块炸开，血肉模糊一片，可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不管不顾的朝着远处游去。
身上的血肉一块块脱落，头皮上开始出现黑色斑块，面如纸色，瘦到快要脱相。
余渔发狠似的吐出一口血水，一个跳跃落到了沙土上，凹陷的伤口被沙子填满，疼痛难忍。
“你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四章 幻境（三）
周生涯站在他的面前，蹲在身子与他平视，毫不掩饰他的心疼，主动替他擦拭掉脸上的血迹。
“受伤了？”
余渔想要躲开却被他强行按住，眸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一口带着唾的血吐在了他的脸上。
“骗子，你就是骗子，为什么要欺骗我。”
满脸的沙子也遮不住他滔天的怒意，发丝糊在脸上，被他一把撩开，动作粗鲁牵扯到了伤口，没忍不住嘶了一声。
银色鱼尾脏兮兮的摇摆着，余渔瘫软在地，连化成人形的力气都没有了。
掌心附着一层银光，片刻后，一个尚在跳动的心脏被他捏住，温热的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流出，彻底成了一滩软肉。
冷声说道：“你想到的东西给你。”
啪塔一声扔到了他的脸上。
空气在这一瞬间静止。
余渔本以为他会生气，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大口大口喘着气，视线扫过身后的海面，微弱的银色光点在他身边聚集。
周生涯抬手将脸上的脏污清理干净，看向他目光依旧温和，碎发略长遮住了他的眼睛，硬朗的面上难得有几分柔和。
“现在你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以后会明白的，我都是为了你好。”
掌心升腾起一团墨色，将那滩猩红的肉泥恢复了原状。
用指尖戳了一下已经停止的心脏，温和的面容微微扭曲，看着有些怪异。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余渔，笑意不达眼底，墨色在翻涌，深深隐藏的恶意终究是露出了端倪。
“你怎么就不懂我，你应该懂我的，是我给了你力量，将你从泥潭中拉出。”
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狂风大作，阵阵雷鸣。
余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中全是沙土，眉心间银色小鱼闪动，让他面色微变，似是想通了什么，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
仰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悠扬婉转的歌声传出，他慢慢闭上了双眼，脑中不由浮现出青年的面庞，他才是自己的救赎。
银色的音符极近透明，仿佛风一吹就能消散，却极其顽强的萦绕在周生涯的 周围，形成繁复的阵文。
起初，周生涯并没有在意，以为余渔只是小打小闹。
不久后，身上的法力开始消失，他面色微变，尝试调动身上的力量，有了片刻的滞涩。
“这是你从哪里学来的？”
余渔缓缓从地上站起，这时的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初次显露出风华。
海风配合着吹起他的发丝，清俊的面容，阴郁的眉眼，粉白的唇角沾染上了鲜红。
“你以为你能彻底掌控我吗，弱小时尚且不能，现在更是。”
淡银色的光晕从他的鳞片中散发出来，雷电裹挟着雨水击打在上面，血肉变得焦黑，冒出白烟。
周生涯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他拍打着光罩，语气急促。
“你疯了，现在你要进行蜕骨，无异于送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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