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杀的那些人,他们都会对我施以最恶毒的诅咒,哪怕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后来就挺烦了 ,所以我不喜欢折磨人,我只喜欢一招取命。”
楚琮转过身,看向舒鲤,伸手朝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里,割断他们的喉管,他们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满脸鲜血地,瞪着眼睛看你。”
“割开喉咙的一瞬间,血是喷出来的。”楚琮伸手朝房顶比划了一下,“能飞这么高。”
舒鲤听在耳中,愈发觉得心寒。
楚琮此时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劲,就像是……在故意说一些很血腥恐怖的事情给他听一般。
舒鲤望着楚琮眼中的血丝,不由得有些害怕。
楚琮适可而止,没有再说更多,只淡淡扫了眼舒鲤,“你性子太软,不适合学武。”
舒鲤本以为楚琮要说他资质不行,却没想到临了来了句性子软和,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你也没真的想杀他们,不是么?不然就用萧关给你的那戒指,随随便便就将人给毒死了。”
舒鲤本想争辩几句,此时被楚琮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确没有动用戒指的打算,但依旧觉得这证明不了什么,便嘴硬道:“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人,那戒指见血封喉,没有必要。”
“当你把对方当做敌人时,你就需要做好一切准备,预想他会用任何手段至你于死地,你只能在他还没有出招前,先将他杀死。”楚琮说完,又吸了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
“我跟你争什么呢……罢了,我现在不舒服,继续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舒鲤被楚琮不轻不重地训了一句,倒也没怎么生气,毕竟他无法想象楚琮以往的日子,楚琮也不了解他的心境,二人只能算是同住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舒鲤也不想再自讨没趣了 ,点头正欲离开,转身之际却忽地看见楚琮脖颈上一道蔓延的青黑色经脉纹路,自领口处一直蔓延到后脖颈上,下面一截便没在衣服下,瞧不真切。
然而这一眼却勾起了舒鲤一段回忆。
前几年,娘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也是每每午夜惊梦盗汗,醒来后便常常脾气乖戾,身上更是布满了同样的青灰色经络纹路,就像是中了毒一般。
但娘亲从未朝他发过火,只是在实在忍得难受时,喝了药让他帮忙按|摩,稍稍舒缓一下情绪。
而楚琮身上的这些纹路,的确与他记忆中母亲身上的不谋而合。
再结合楚琮与萧关是因为他娘亲的帕子才将他接下来,莫非这纹路,也与仙人岛有关。
舒鲤停下脚步,反倒转身又走了回去。
楚琮正闭目揉着太阳穴,听见舒鲤回来也没理他,直到舒鲤竟然胆子大到来扯他的衣领。
楚琮睁开眼,有些不耐烦地抓住了舒鲤的手,“你在干什么。”
舒鲤道:“你脖子上的东西,我在我娘身上也见到过。”
“什么意思。”楚琮皱眉。
舒鲤便把他娘亲后期发病的一些症状说了出来,随着舒鲤话语深入,楚琮亦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了眉。
“不可能。”楚琮先是下意识地出言否决。“这是一种毒药,由上一任岛主亲自研制的,分发给他手下几大刺客服用,那些刺客需要每月定期回仙人岛去取解药,否则就会被折磨毒发而亡。”
“我身上的确是中了这种毒,但我的毒是因为火化我师父时误中的,上一任岛主,只给三个刺客下过这种毒,你娘绝对不会是其中之一。”
楚琮话说地肯定,甚至让舒鲤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过楚琮自己琢磨了一下,复又说道:
“告诉你也无妨。”楚琮拧眉道:“三大刺客中,一个已经在仙人岛退隐了,一个是我师父,剩下的那个就是现任岛主。”
“那就是我记错了吧。”舒鲤从善如流地顺着楚琮的话茬道,“我经常给我娘按揉穴位,每次按过后她都会舒服许多,我也帮你按一按吧。”
言罢,似乎担心楚琮拒绝,舒鲤又补了一句:“就算是我感谢你这几日的照拂。”
出乎舒鲤意料之外的是,楚琮竟欣然同意了。
楚琮趴回了床上,舒鲤坐在床边伸手把自己的衣袖撩了起来,好在身上这件旧衣服是窄袖口,只需要捞上来就可以。
“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治跌打的软膏?”舒鲤问道。
“化瘀的能用么。”楚琮问道。
“可以。”
楚琮拉开床头的暗格,从里拿了瓶软膏递给舒鲤。
舒鲤也不客气,打开软木塞就挖了一大块,涂在掌心揉化开来,顿时一阵清冽的花香气息弥漫开来。
“把上衣拖了,翻个身。”舒鲤两手使劲搓着,顿时掌心一片水光,仿佛苍蝇落在上面都能打个滑。
楚琮也不扭捏,将上衣脱了以后便俯身趴下,一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模样。
舒鲤搓了搓手,指尖把楚琮背后的头发都撩到前面去,露出他精瘦且肌肉分明的脊背。
舒鲤看清后忍不住砸了咂嘴,楚琮背部的黑纹已经十分明显了,如同蛛网一般遍布,尤其是靠近肩膀脖颈的地方更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我娘说,这毒是寒毒,化入经脉脏腑之中,越是寒冬越是发作的厉害,需要定时推拿舒筋活血”
舒鲤边说边轻轻将手中化开的药膏一点点地涂满楚琮整个背部,“我娘会做一种药膏,那个效果会更好一些,可惜我把药方弄丢了,不然找点材料自己做点,可以更好地舒缓你的情况。”
楚琮的肌肤算不得光滑,赤|裸的脊背之上还残留着很多细小的伤疤,更有两三条浅褐色的长条形状,似乎是鞭伤一类。
舒鲤掌心贴着楚琮的肌肤,一点点从脖颈往下,滑到双肩,再按到腰窝处,直到整个脊背都染上一层光亮的蜜色,才开始一点点地自上往下推拿起来。
“唔……轻点……”
舒鲤只感觉到手掌之下的身躯一会儿绷直了一会儿又微微发抖,也拿不准是痛了还是怎么,只听见楚琮时不时地喊了几声,让他动作轻点。
“就是要揉开才可以。”舒鲤不容置喙,直将掌心磨地发热,按照记忆中的几个穴位按揉下去。
“这个毒……还能解么?”舒鲤一边给楚琮按揉推拿,不无担心地问道。
“需要一种独特的药引,那个药引已经绝迹了。”楚琮舒服地喟叹一声,“左边点……对,再按重些。”
舒鲤无视了楚琮提的要求,“如果不解的话,会怎么样?”
“会短命,早死。” 楚琮转了头侧向另一边。
舒鲤动作一顿,随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推拿。
“也难怪……我娘明明身体那么好,后面几年就急转直下。原来如此……那你不去想想办法么?”
“等我送走了我娘,就算我不死于这个毒,我也会去自尽。”楚琮的声音闷闷的,仿佛是从心里传出来的一般。
“活着不好么?”舒鲤问道。
“你觉得,活着很好么?”楚琮反问。
舒鲤静了一下,迟疑道:“我也……不知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舒鲤避开了这个话题,他觉得与楚琮谈生死太过沉重,楚琮曾经是一个刺客杀手,他的生死观念,舒鲤注定是理解不了的。
“嗯……以后的事……”
楚琮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喃喃几句声音便越来越低,安静地趴伏着,只余下规律的呼吸节奏。
舒鲤又按了一会儿,直到手臂酸麻,这才慢慢地一点点抽回手,将楚琮那退到腰部的被褥往上拉了拉,转身出了房间,顺带轻轻把门也掩上。
第17章 拿点钱花花
虽然赶走了这闹事的人,但舒鲤也再没了困意,一下午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去屋子不远处的树林里捡了点树枝当柴火。
小奶狗倒是一直跟着他上蹿下跳,这几日也就粗茶淡饭地招呼它,它也不客气,呼噜噜地舔了个干净,如今长得膘肥体壮的,软乎乎的爪子又粗又壮,想必是个大品种的狗子,将来长得威风些,拴在门口看还有谁敢来找事。
小狗丝毫不知道自己依旧被舒鲤给予了厚望,仍旧在奋力挖土,拱地一爪子都是泥,末了舒鲤捡够柴火想回家时才呼哧呼哧地跟在后头跑。
下午,舒鲤捡好树枝,又去把柴房里的一些干木柴劈了,待事情都做完,便累得满头大汗,像条死狗一般瘫着不动了。
小狗欢天喜地地跑来舔舒鲤的手,舒鲤一把将它撩了个跟头,肚皮朝天压着不让它起来,气的小狗嗷嗷直叫,舒鲤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
“今晚想吃什么,我去买点菜回来。”柳姨换好了衣裙正准备出门,便看见舒鲤与那小狗玩在一起,忍不住莞尔。
“我没什么想吃的。”舒鲤回道,“我要一起去么?”
“不用,你也忙了一下午了,我就去村口的鱼塘那边,听说那儿倒塘了,我去看看能不能买上两条鱼回来,炖个鱼汤给你们补补身子。”柳姨边说边拿了院子里的竹篮,顺手稍了块布巾丢里头。
“待会儿琮儿起来,让他把炉子烧一下,我回来就杀鱼炖汤。”柳姨说完就垮上竹篮出去了。
舒鲤以前也经常帮自己娘亲熬药,架个炉子还是轻车熟路,故而也没去打扰楚琮,自己跑去柴房里把那炉子拿了出来,又挑了几个干燥完好的煤块,铲一些碎煤块和木屑树枝,自己就把炉子架好了。
“你拿这个做什么。”
舒鲤刚把炉子烧好,便听见楚琮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舒鲤直起身,一转头就看到楚琮双手搭在窗户上,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你娘让我烧的,说晚上要炖鱼汤。”舒鲤回道。
楚琮“嗯”了一声,刚要转身就听见舒鲤问他。
“你睡得还安稳么?”
楚琮抬手揉了揉脖颈,“你将来去开个推拿馆也能赚点钱。”
“那多累呀。”舒鲤浑然未觉楚琮话中的揶揄,“推拿哪里是这么轻松的,一个人做一天,手不得废了,赚不了什么钱,又不能去请人……哎,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我什么都不会,恐怕以后只能做点杂工了。”
舒鲤又开始循环进了对未来的迷茫之中,楚琮倒是没什么表示,穿好衣服后就从舒鲤手中接过了铁夹子,随意拨弄了几下柴火和煤炭,让火小了些。
舒鲤看着楚琮拨弄,忍不住问道:“你今天才教训了那群人,就不怕你娘一个人出去会遇到他们么?”
“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尤其那女的似乎与官府也有些关系,我怕他们还会再来。”
舒鲤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回想起了杨桂花的嘴脸,把自己恶心了够呛。
“不会的。”楚琮神色淡然 ,将夹子随手放在一边,提了壶水上去先烧着,“我会先去处理他们。”
舒鲤精神一振,“你要怎么做?”
“你真想知道?”楚琮反问。
“嗯……”舒鲤犹豫了下,“那还是别告诉我了。”
“我准备半夜潜入他们的屋子,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喉咙都割开。”楚琮找了个布随意擦了擦手,说地云淡风轻。
舒鲤悚然大惊,“你……不会吧……”
“没办法呀。”楚琮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木凳十分矮小,连舒鲤自己坐着都有些嫌,坐久了就十分酸痛,更别提楚琮人高马大的,坐在这小木椅上就像是坐地上一般,两条长腿也伸不直,只好随意地往侧旁伸去。
“我不是只会割喉咙么。”楚琮淡淡接了下一句话。
“哪有……你不是……”舒鲤话说一半,都到嘴边了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楚琮捉弄了,当即尴尬不已。
他刚才的确以为楚琮说的“处理”是那个意思。
“抱歉。”舒鲤知错就改。
“错哪儿了。”
“不该随意揣测你。”
“没了?”楚琮闭目养神,椅子坐着难受索性就朝后靠在墙壁上,低沉着嗓音问道。
“还有什么?”舒鲤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放松地和楚琮坐在一起,虽然二人一个坐门左边,一个坐门右边,活像两个门神,但舒鲤依旧很知足。
他与楚琮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能在一起坐下来说说话已经很不错了,还能有什么更深的交情呢。
“不该坐我的椅子。”
楚琮慢悠悠说着,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一手抵着身后的墙壁稍稍往上挪了下位置。
舒鲤哭笑不得,识趣起身要把椅子让过去,楚琮倒是十分大方地一挥手,让他去坐了。
小狗呼哧哧地从树林里刨完土回来,看见楚琮的身影,登时兴奋地嗷嗷叫了两声,上去就把爪子搭在了楚琮的大腿上,留下了两个泥爪印。
楚琮垂眼一瞧,伸手把小狗弹了个四脚朝天,自知打不过楚琮,便色厉内茬地汪汪叫了两声,跑去闹舒鲤了。
舒鲤笑着搓狗头,二人都不说话,此时山间微风穿林拂面而来,西沉的日光不再刺目耀眼,反倒将整座山头都晕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光晕,仿佛连这夕阳的晚风都是温暖的。
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似乎都不想打破此时的静谧。
如果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那该多好。
舒鲤心中默默想着,或许楚琮也并没有那么难接触,他也只不过来了几日,楚琮就已经能与他说笑了。,
说不定……他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呢?
舒鲤悄悄侧目想偷觑一眼楚琮,却不曾想这一眼正正好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瞳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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