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音笑了笑,指尖撩起耳畔落下的发丝拢在耳后,露出纤长秀美的脖颈曲线,宛如一只优雅的白鹤,“运气好吗?好的话就不会死在大街上,还是我找人给他收的尸。”
舒鲤沉默下来,“死了?”
落音略带遗憾道:“是啊,生前他比我还讲究,不光要梳发,还得擦粉,用的香料都是京都的上等货,每月更是要单独做两套新衣裳,可惜死的那般落魄。”
“怎么死的?”舒鲤喉头发干,只因他隐隐约约想起一个人,一个躺在巷子里奄奄一息的男人,那个时候他刚刚被楚琮救下没多久,跟楚琮上街卖货,他在药房外就看见了那么一个人。
直到现在他依然可以想起那小二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赎他的人本身就是个爱玩的,不知道去哪儿惹了脏病,传开来后非说是他染的,对方又是个公子哥,就这么将他给扫地出门了。”
说及此处,落音脸上也不免露出一抹哀伤,只不知是在替谁感到不值。
舒鲤强撑着笑了笑,想到巷子里那哀声呼救命的男人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毕竟,他也算得上是袖手旁观了。
“你呢。”
舒鲤久久才回过神来,只看见落音调转了身子,面朝他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舒鲤斟酌片刻后将自己的身世告之,不过免去了和楚琮以及萧关认识初见之事,只说自己是来投奔远亲的。
落音闻罢也没有纠结,点了点头不知道信了多少。
落音坐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萧关的呼吸,见萧关呼吸平稳并无大碍这才重新走了回来。
舒鲤好奇道:“你和萧大哥认识多久了。”
“应当有七八年了吧。”落音想了想,随口道:“不过不常见,有时候一年才见一两次,通常都是做那事儿的时候才来。”
舒鲤傻傻地追问,“啥事儿啊?”
落音笑了起来,本就皎若明月的面容愈发生动,瞧地舒鲤有些脸红。
落音促狭道:“你觉得能有什么事儿?”
舒鲤脑中一根线忽地绷了一下,猛地将他人都震清醒了,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问题多傻气,又明白过来落音与萧关二人的瓜葛,顿时整个人都如同那煮熟的虾子般红了起来。
原来萧关喜欢的是男人啊……难怪之前萧关去找他,楚琮语气那么差呢。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捏了捏舒鲤的脸,不疼,甚至有些酥酥麻麻的。
“你脸皮真嫩,日后是要代替清风留在这里的,你这般单纯我倒是不好意思留你下来了。”
落音收回了手,温温柔柔道:“我原本还在犹豫,不过你那好大哥应当也是害怕你在这边会被人欺负了去,特意找了个门房打手的活儿,也好照拂你。”
舒鲤热意还未消散的嫩白面颊又红了起来。
他其实也有这种猜想,不过他不敢当着楚琮的面说出来,不然楚琮肯定会恼羞成怒欺负他,但不知为何,这件事从旁人口中提出时,听在他耳中就变了一层意思。
舒鲤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满当当的,笑意怎么都忍不住,哪怕抿紧了双唇,还是会从眸子中溢出来。
一旁的落音见状也不免会心一笑。
就在气氛旖旎时,门忽然被推开,楚琮风尘仆仆从外进来,快步走到床榻边,手中握着一个瓷瓶,一手扣着萧关的下巴将人嘴巴分开,将瓶中液体一并倒入萧关嘴里。
舒鲤连忙凑上去问,“这就是解药?”
“嗯。”楚琮蹙眉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关的脸色,直至那股死灰渐渐消退,楚琮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有空去看舒鲤。
只转头这一瞥,楚琮便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脸怎么这么红。”
舒鲤心虚地干笑几声,两手捧着面颊后退,“可能是太热了……最近上火。”
楚琮狐疑地看看他,又看了看落音。
落音莞尔道:“是啊,最近天气是有些干燥,楚兄要喝杯茶么。”说罢落音就抬手倒了一杯热茶,指尖抵着杯身朝前推。
楚琮面色淡淡,正欲说不用,却见舒鲤忽地半道伸出手来将那杯茶截了去,咕嘟咕嘟喝完了。
“我有点上火,我喝了吧。”舒鲤道。
落音笑了笑,又拿了个杯子出来,重新倒满两杯。
舒鲤正要继续喝,只是不等他有所动作,忽地眼前一花。
楚琮站在桌边,手中拿着方才舒鲤喝的小酒杯,也不嫌弃就这么仰头饮下。
落音望着舒鲤笑,舒鲤则瞪大了眼睛看向楚琮,整个人都僵住了。
刚刚被那杯茶消下去的热意又翻涌起来,甚至较之方才还要更为浓烈。那股子火就沿着他的喉口,一路滚进了他的心窝里,舒鲤只感到整个人都由内而外地燥地慌。
楚琮喝的可是他的杯子!
“我……我出去透透气!”舒鲤红着脸“唰”地一下站起身,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楚琮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却没追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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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舒鲤一路跑到楼下,直到确认楚琮和落音都没有追上来才作罢。不过他也不敢跑太远,只在小楼外转了转等心情平复些许后便打算回去。
自己这么大惊小怪的,要是被楚琮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定要再狠狠地嘲笑他一番!
这么一想,原本迈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
此时差不多快到正午,原本清幽安静的幽梦馆也逐渐苏醒,仅仅出来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舒鲤已经看见了好几个身着纱衣的小少年从外侧的拱门处走了过去。
少年们似乎也是第一次看见舒鲤,忍不住互相窃窃私语笑着打量他,不过那几个少年只是好奇地远观,也不上来打招呼,因而舒鲤也不怎么反感他们,反倒是好脾气地冲他们笑了笑。
舒鲤本就长得灵秀可人,脱离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后日日吃好喝好,整个人都焕发出一股磅礴的生命力,宛若夏日初绽的菡萏,清雅恬然。
舒鲤这么一笑,那几个小少年便停下了交谈,左右看了看后其中一个胆子大些地便主动走了上来,只不过走到拱门外就停下了,不再往院内来。
“你是客人吗?”问话的是一名身着青衫的少年,瞧着个子应当是几人中最高的,年岁约莫也是最大的。
舒鲤摇摇头,“我是新来的,日后就在这里做落音公子的小侍。”
少年脸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不过很快便被遮掩住了,“我还以为你是客人呢,落音公子好多天不会客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阿公那边要麻烦了。”
“麻烦?”舒鲤好奇问道。
那少年眼见舒鲤面善,这才耐着性子道:“你有所不知,隔壁城里新起了一家醉仙阁,据说请到了江南的花魁,许多客人都慕名前往,咱们这边的生意都差了好多呢,从前还有落音公子在,如今客人都不来了,我们这些小的怕是要难办了。”
少年说话时神色哀伤,仿佛遇见了什么悲惨的未来似的,言罢便长长地叹了口气。
舒鲤倒是有些感同身受,若非他遇到了楚琮,将自己从人牙子手里救下来,恐怕自己如今也会成为这幽梦馆里的一员,亦或者被卖去那什么新开的醉仙阁。
反正都是吃人的魔窟。
不过……舒鲤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去帮助眼前这群少年。
舒鲤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一切都会变好的……”
青衫少年也报以微笑,随后便走了回去,与另外几位同伴说了几句后便又三三两两地结伴走了。
被这么一打岔,舒鲤心中原本还有那么些许的旖旎心思也都尽数作云散了。
等舒鲤回去时,正好看到萧关正与楚琮谈话,而落音则坐在一边出神,亦是他第一个发现了舒鲤。
萧关眼下还有些青黑,眸中遍布血丝,瞧见舒鲤后竟还有心思打趣,“哟,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下去找小美人儿玩了呢,方才就听见他们声音了。”
楚琮抱臂倚站在床边,闻言不咸不淡地望向舒鲤。
舒鲤无奈道:“哪有,他们以为我是客人这才来搭话的,说清楚后就走了。”
落音淡淡道:“这些天来馆内生意不好,他们揽不到恩客交不出钱,龟公就要罚他们。这是把你当成客人了,想揽客呢。”
舒鲤尴尬道:“原来是这样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琮忽然开口道:“他们碰你了?”
舒鲤太了解楚琮的脾气了,要是被他以为自己和一群小倌拉拉扯扯有“龙阳之好”那肯定要生气。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当然没有!他们都不敢踏进这小楼里,怎么碰我呢。”舒鲤义正言辞,就差指天画地地发誓了。
楚琮瞥了他一眼不回话,落音适时解了围。
“的确,馆内规矩这幢小楼平日里是不可以随便进出的,楼里有很多名贵物什,若是丢了坏了谁也说不清。”
落音此言一出,楚琮才收回目光,看似是勉强信了舒鲤的话。
舒鲤暗暗松了口气,却忍不住腹诽道:自己怎么像那种背着妻子出去偷吃的男人一样,问句话都胆战心惊的。
好在楚琮也没说什么,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就继续将目光落在萧关身上了。
舒鲤凑近了些许问道:“他怎么样了?”
楚琮慢条斯理道:“性命无碍,什么时候醒来看他自己造化。”
落音听罢主动起身道:“那就我在这里照看着吧,幽梦馆白日里没什么生意,晚上才会来人,待会儿你们就随着清风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
舒鲤点点头,悄悄睨了眼楚琮,见其神色自若这才放下心来,主动道:“那熟悉了以后呢?”
落音想了想,“我今日还能再拖延一天,明日就该挂牌出去了,今日也没什么事,熟悉过后就可以先回去了,明日还是还是辰时过来。”
能早点回去自然是好,舒鲤应下后便主动抓起楚琮的手臂将人往外拽着走,楚琮也没挣扎,顺从地跟在舒鲤身后,二人离开房间又特意将门给掩上了。
“那我们先去找清风吧。”舒鲤松了口气,正式准备接手自己将来的活儿,首要一步就是去找清风。
谁料楚琮却忽地撂挑子不干了。
“你自己去找。”楚琮随口道,“我要找个地方休息了,回去喊我。”
舒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不会吧!你才刚刚获得这份短工欸!你第一天就偷懒!”
楚琮嗤笑道:“你以为这几两银子很多吗?你知道我当初接的任务都是以金锭为底数起的吗?”
身为仙人岛的头号刺客杀手,舒鲤当然知道楚琮不会随便接手任务,然而这番话也着实将他震惊到了。
“那你今天怎么穷成这样?”舒鲤傻傻地问出口。
楚琮面色微僵,瞬间闪过一丝尴尬,如同被踩住了尾巴一般冷了脸,硬声道:“你问这做什么。”
舒鲤撇撇嘴,不明白眼前这男人怎么忽地变了脸色,“问问又不会怎么样,你有钱你就可以直接拿出来给你娘治病啊,还用得着打短工呀。”
楚琮懒得理他,自顾自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准备找个空房间睡了,当然在舒鲤看来这是他自知理亏不敢对峙,只好灰溜溜逃了。
舒鲤轻哼一声,自己也有些小脾气,既然楚琮不愿意,那他就自己去找清风。
清风就在小楼下的花圃里浇水,见到舒鲤后得知其来意便主动热络地带着他逛遍了幽梦馆的每一个角落。
一路上舒鲤简直像那误入花丛的蝴蝶,满目都是各种美人,舒鲤脸皮子薄,清风便主动将他给那些公子小倌介绍,惹得舒鲤头晕脑胀,被人打趣地满脸通红。
好不容易穿过了那些“花丛”一转头又见着一个高壮的英俊男子正对他笑,舒鲤也讷讷地报以笑容,那英俊男子便道:“客人面生啊,要来玩玩吗?”
舒鲤目瞪口呆,“什……什么?!你也是小倌?”
那英俊男子哈哈大笑着就要走上前来揽舒鲤,吓得舒鲤满脸通红就要逃,一转头又撞到了叙完旧追来的清风,将人撞地艾艾叫了好几声。
“哎呀!你跑什么嘛,发生什么事了?”清风揉着被撞疼的脑袋,看向那被调戏地手足无措的少年。
“他……他他……”舒鲤半天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指着那英俊男人磕巴道。
清风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哈哈笑着对那男人道:“佟哥,你就别拿他开玩笑了,他脸皮薄,是落音公子身边新来的小侍,我带他认认路。”
那男人闻言果然不再纠缠,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就离开了。
舒鲤艰难道:“我还以为馆子里都是那种小倌呢……”
清风拍了拍舒鲤的肩膀,促狭道:“幽梦馆能开这么久就是因着它包罗万象,毕竟不光有那喜好柔美男子的恩客,自然也有喜好英俊壮男的,更别提有时候也会接待一些特殊的客人。”
“特殊客人?”舒鲤不解。
清风挤眉弄眼:“就是喜欢做下面的那种人,他们一般都会挑些长得壮的,佟哥就有个相好的恩客。”
舒鲤更震惊了,“有相好的还做这种事啊?”
清风则不以为然,领着舒鲤继续往外走,边走边道:“欢场上哪有什么真心,合得来就相好,合不来就换人,这种事情多的是呢。”
“再者,赎个人多贵啊,是你你愿意花个百八十两带人走吗?”清风似乎看惯了风月场,年纪轻轻就对这种事情毫不避讳。
“有这钱,足以娶一房妻妾了,谁会拿来买一个男人?”
舒鲤摇摇头,“如果我喜欢上了欢场中人,那么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他赎身。只是嘴上说喜欢,又放任心上人在这种地方受苦,这种真心太过轻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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