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做“泰哥”的男人边喝水边用圆眼觑他。
此人的目光跟之前的张导和王导不同,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颗活生生的摇钱树,正在大庭广众之下闪闪发光。
“……”怎么言祈灵周围的同事都这么奇奇怪怪的。
丁泰咕噜咕噜喝干净杯子里的水,收回视线率先跟池子鹤打招呼:
“池总来得巧,要是过两天,言老师和我估计都不在广市了。最近言老师发展得很不错,好几个大牌奢侈品都约他拍产品广告。”
池子鹤笑呵呵的:
“那敢情好,我们这桌要出个大明星了,我提前敬言老师和丁总一杯。”
明仪阳感觉言祈灵会以茶代酒。
事实跟他预料的半分不差,不过池子鹤和丁泰似乎习惯了,也没说什么,各自喝了两口就开始聊起来,简直相见恨晚,头都巴不得黏一起去。
“哎池总你是不知道,但凡言老师稍微松点口,愿意接个综艺什么的,啧,那不要说是圈子里了,他这张脸,绝对火!”
丁泰把大腿拍得啪啪响,一副扼腕不已的样子:
“代言啊剧本啊得接到手软,年入百万都是小的,要是行情好,真的能上千。”
“那你不是馋死了。”
池子鹤摸着左耳的流苏,手肘撑在桌上,将话语里的机锋掉了个头:
“按照分成,他要是年入百万,你少说也得分个几十吧,怎么,最近行情不好啊?”
丁泰看了眼旁边假装自己是聋子的团咪,也不避讳,直接把皮球踢到了目标怀里:
“有言老师哪用看什么行情啊!什么行情都能起得来,言老师是棵摇钱树,可惜不让摇呢。”
言祈灵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肉,笑:
“丁总太夸张了,我要是摇钱树,肯定自己第一个摇了,哪还用人催。”
大家一时间笑起来,笑过之后,丁泰的面上不免失落:
“言老师,你看哈,咱俩的关系就像这肉。你愿意夹肉我才有得吃……之前跟你说的素人综艺,要不还是考虑一下?”
“人家开的价格你也看过,很不错的。时间上不赶,也不是那种勾心斗角的综艺,就几个小年轻一起处处对象。”
“导演是我师兄,人品信得过……他真的很想你过去试试,电话都打了我十几个了。”
池子鹤一听小年轻谈恋爱,八卦雷达就亮了:
“你让言老师去上恋综?!牛啊丁总。”
“哪儿能呢!”
丁泰连忙否认:
“我是让言老师去做节目导师,就点评一下那些恋爱中的人的表现什么的。言老师阅历丰富,说话好听,长得好看,要是愿意上,绝对大火。”
言祈灵笑了声:
“丁泰,这我真不行。”
“你行的你行的,你就是不想赚这份钱。”
丁泰对他的拒绝很不满意,又低头吃起肉来,语气闷闷的:
“敢情我就是个提供通告的工具人呗?之前的好几个通告也是我这师兄介绍的,你总不能让我老是欠人家人情,都不还一下吧?”
不过他也知道言祈灵的来历没那么简单,万一真火了给人查出点什么,怕是要出大问题,所以也没敢说得太强硬。
只是这么块肥肉只能刮刮过手的油,他心里总是有点不得劲。
没想到这次言祈灵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温柔地松了口:
“你都这么说了,他们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做飞行嘉宾,不用片酬。”
丁泰惊喜抬头,立刻说:
“哪能不要片酬!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该你的就是你的,你愿意去就行。”
“那你正常谈吧,谈出来了,你自行处理。”
男人轻描淡写地将长筷搁在碗边,火锅这样接地气的食物,似乎都被他吃出了仙气:
“人情都是一报还一报的,我要是拿钱,就不叫还人情了。丁泰,你帮我这么多,我不会让你难做。”
丁泰一时失语,定定看他,最后拍了拍他椅背,说:
“好兄弟,我没看错你。”
明仪阳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搞清楚言祈灵的职业,至少也算摸清楚这人一部分的底细。
但他听对方和经纪人的对话,却听出几分微妙的隐晦来。
明明是名不见经传的平面杂志模特,按理来说,就算长得再出挑,只要资源都在经纪人手里,还不是任由人家搓圆捏扁。
但现在弄的,却好像是经纪人求着他一样。
可是这样求着,能产生多大的经济效益?听他们说话,言祈灵年收入不仅没有百万,听起来十几万都够呛。
指尖不自觉往内袋里放的软烟伸去,又微微顿住。
他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习惯性点根烟,但言祈灵现在在这儿。
不想在外人面前闹得太难看,他默不作声地收起了这个动作。
原本以为已经清楚明了的事情,又变得模糊不清了。
言祈灵像团忽远忽近的迷雾,他越靠近,看得越清楚,就越发现这片迷雾的声势浩大,深不可测。
丁泰解决完一桩大事,终于有空再度打量那个始终没有说话的银发青年。
这人眉目高挺,五官深邃,说帅气逼人都有点不够,用俊美无俦来形容才算恰到好处。
要是去拍偶像剧,就凭这张脸,只要稍微运作,绝对是铁打的男一男二没得跑。
不知道多少岁了,要是年龄不大的话……
他蠢蠢欲动还未开口,池子鹤带笑的话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丁总,看上我公司的最佳员工啦?”
第32章 现实:老屋
丁泰精神一振,心底打了个突,但还是不死心地试探了一下:
“原来是池总的人啊,我就说这小哥玉树临风,一看就非同寻常,要是能做艺人,啧啧,也是个年入百万的人才啊……哎,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姑娘。”
“得了吧。”
蓝衣道士睨他一眼,摇晃的耳坠在灯光下显出几分内敛的暗芒:
“团咪看到他的时候无动于衷,还迷死小姑娘呢,能养活自己算不错了。”
丁泰愣了愣,拍着团咪的椅背得意大笑:
“团咪她脸盲!不在一般女生的行列。池总,这可是我特意选的金牌助理。你是不知道,咱们言老师魅力太大了,还得是咱们团咪这种靠谱!”
团咪突然被人揽了椅背,当即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摆出乖巧样子,假装无事发生。
丁泰没有放弃,看向明仪阳:
“小哥怎么称呼啊,有兴趣入行吗?”
明仪阳眼都没抬:
“没兴趣。”
丁泰没有被人拒绝的尴尬,进一步诱惑:
“你要是入行的话,以后跟言老师就是同事了哦!有很多合作机会的,而且你的情况和言老师还不一样,说不定到时候赚得比言老师还多!”
青年撩起长睫与男人对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哦,那能让言老师给我提鞋吗?”
桌上立时安静一片。
论把天聊死这件事还真得是明仪阳。
水沸的声音噗噜噗噜响,年轻人不受影响地夹了鸭肠进去烫,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自己:
“我开玩笑的,言老师吃鸭肠。”
他直接把烫好的肠丢言祈灵盘子里,看这人不动,故意凑近了问:
“忘记用公筷了,言老师不会嫌弃我吧?”
言祈灵温柔以待:
“嫌弃,你自己吃吧。”
“太好了。”
青年直接把鸭肠夹回去吃了。
丁泰看得目瞪口呆。
但事情还没结束。
放下筷子的言祈灵单独给青年点了壶菊花茶,笑着说:
“你那么喜欢开玩笑,不如多喝点茶,败火。”
“见者有份。”
明仪阳丝毫不怵:
“给池总多倒点,他年纪大了,需要养生。”
池子鹤直接呛到去世,团咪手忙脚乱地帮他拿纸巾。
丁泰暗暗纳罕。
他和言祈灵少说也共事两年多了,这个人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好听点叫万事不挂眼,难听点就是冷漠。
这个性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至少言祈灵从不给他招惹麻烦,工作态度广受好评,还源源不断地给他带来大量人脉。
愁的是这些人脉都是冲着言祈灵来的,但偏此人做事说一不二,像刚才那样突然松口,都可称之为破天荒的事情了。
丁泰见过不少针对言祈灵的刁难,也有像这样年纪小的艺人,因为年少得志,就仗着自己青春靓丽,用看似天真的手段来挑衅。
言祈灵向来照单全收。
他像块绝强的隔音棉,任何音量传导到他身上,都会被悉数吸收,并不反射任何东西,有时候甚至无反馈到让人害怕。
那些小年轻遇到他,不是主动退却,就是一个回旋镖扎中自己,搞得头破血流。
而言祈灵就像看台上的观众,欣赏猴戏般偶尔鼓掌,从不靠近舞台。
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言祈灵那么明确地对某句他不喜欢的话,进行反驳。
不仅如此,还有针对性地把人家嘲讽了一番。
不过想到银发青年那句毫无征兆的“提鞋玩笑”……怎么说呢,或许这就叫棋逢对手吧。
歇了挖人的心思,丁泰慢慢冷静下来。
这个白发小哥的个性,确实有点太得罪人了,虽然说圈子里天赋很重要,但情商也必不可少……
而且,这是池子鹤的人。
丁泰不是很清楚池子鹤开的是什么公司。
此人外表不拘小节,一副不太有钱的样子,但他认识的很多富豪,都跟池子鹤保持着密切来往。
这家伙的人,他最好还是别碰。
想清楚这点,丁泰立刻转移话题:
“哈哈哈,说起来大家能在这里相聚也是缘分,咱们一起来,走一个!”
几人貌合神离地干了个杯。
青年把杯子里的菊花茶一口饮尽,没再看言祈灵。
-
吃完饭,他们叫了车。
池子鹤身上酒气很重,自觉去了副驾驶。
明仪阳坐在后座,扭头就看到言祈灵隔他很远。
他故意靠近。
言祈灵毫无征兆地解开袖扣,刹那间,银光直扑他门面!
明仪阳条件反射去抓,那光就锁住了他的手掌。
缚灵索。
它冰冰凉凉地箍紧手掌,但并没有做什么,似乎只是在表达一种无声的警告。
拉住缚灵索,青年歪头去看言祈灵的表情。
言祈灵神情漠然,黑色琉璃珠似的眼眸,诚实地倒映出他因为喝酒而有些泛红的脸。
只是这双眼里的他,此刻也没什么表情。
除却酒味以外,他身上还有去洗手间匆忙抽过一轮烟后寡淡的烟草气。
明仪阳哼笑一声:
“不喜欢?”
言祈灵的态度凉淡得很:
“你倒是五毒俱全。”
“不嫖不吸,哪来的五毒俱全。”
“哦,所以你还赌?”
将缚灵索往掌中绕了几圈,明仪阳绷紧了牵扯在两人之间的那根绳索,轻描淡写:
“不赌,但是会玩,总之这点我不否认,你爱说就说吧。”
言祈灵的回答是用指尖长按开窗键。
窗户呜地降了下来,车里的冷气混杂着酒味,一起被外面吹来的热风带走,两人的发丝在晚风中吹乱。
明仪阳安静下来,看着那个不再维护外在形象的男人。
但言祈灵瞥了眼后视镜,忽然又把窗户打了上去,然后开始整理自己被吹乱的额发。
明仪阳:“……”
他也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就捕捉到池子鹤将将收回的视线。
……他收回刚才的话。
果然即使是世界末日了言祈灵也要抱着他的完美形象一起去死。
池子鹤回头是因为觉得这两人的气场有点怪。
说实话,如果不是算到天级无间主可能会出现,他是不太想明仪阳跟言祈灵扯上关系的。
可是,现在也只有言祈灵能出手了。
后座的两人静得可怕。
深色玻璃偶尔映出男人惊鸿一瞥的容颜。
明仪阳在暗处看他。
用眼睛描摹这人的侧颜。
明仪阳隐约觉得,言祈灵对他有一种超出常人的耐心。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
他可以控制,但他更好奇言祈灵的反应,他想知道,这人对他的那条“线”在哪里。
他就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可以说他自信,也可以说他是自恋。
但现在看来。
距离言祈灵暴怒的天花板还很远。
这个人。
对他有超越想象的耐心与宽容。
-
言祈灵的屋子确实是有年头的老洋房了。
开门之后是条细窄的低矮玄关,旁边是打进去的深色鞋柜。
鞋柜上开了个凹槽,摆着各式各样的风俗雕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白色卡通宇航员雕像。
宇航员盘腿端坐,守护着怀里零散的钥匙和硬币,它是个装杂物用的器皿,充满现代气息。
但摆在这间有百年历史的旧屋里,却并不违和,反而有种超越时空维度的奇异魅力。
明仪阳坐在有高低差的玄关处换鞋时,顺手摸了下木料,微微挑眉。
木板是老的紫檀香木,釉面光滑,保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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