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东坡先生都要“日啖荔枝三百颗”。
白谨看那缀满树梢的一颗颗红色荔枝,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最主要的是馋,非常想吃。
他抓住左安礼的手晃了晃,眼底的渴望显而易见,偏偏还喜欢狡辩,“不是我想吃,是崽崽想!”
毫无说服力的一句话。
左安礼漆黑的眼瞳漾着浅浅的笑意,他唇角挂着柔色,轻轻摸了摸白谨的脑袋,“嗯,我知道,我们家宝宝是只小馋猫。”
意有所指的话让白谨瞬间红了脸。
那边种着荔枝的主人也走了过来,一见这行达官贵人,诚惶诚恐地行礼,“各位大人若是想尝尝荔枝,可以尽管挑选。”
本地人都是说的方言,只有那些官吏才会说京城的雅言。
他们来这许久,不说被同化,在这些人放慢语速时,还是听得懂在讲什么的,偶尔还会用方言简单地交谈两句。
白谨主动提出:“这荔枝多少钱呀?”
主人家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见不像是在说笑,于是老老实实地报价。
“咦,好便宜啊。”白谨惊奇道,“老伯,我们不会欺负你的,不用特地低价。”
老伯摆摆手,“这,我哪里敢欺瞒贵人呢。只是当地种得荔枝多,价钱贵了本就卖不出去。”
哦,原来是一块上市,供过于求溢价了呀。
白谨点点头,便没有多言,拉着左安礼摘荔枝去了。
老伯拿了梯子,让自家儿子为他们摘了一篮子的荔枝,白谨的眸子还眼巴巴地盯着那多得都掉在地上的荔枝。
正所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似乎很难有人能逃脱这一定律。
“其实我想自己摘的。”白谨摸了摸自己已经凸出来的肚子,为了自家崽儿的安全,他还是放弃这个痴念吧。
左安礼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却也说不出让白谨爬树的肆意话来,那也太不负责任了。
不论是对白谨,还是对孩子,没有完全的把握时,他根本不敢拿他们冒一丁点儿的险。
“那么,我上去摘。你来指挥我,就相当于是夫人亲自尝试了吧。”左安礼弯眸笑得轻柔,微风撩起他的碎发,整个人都沐浴在柔和的日光中。
都老夫老妻了,白谨还是会被温柔俊美的左安礼撩拨得脸红心跳,就跟小鹿乱撞一张刺激。
可恶,他别过脸,努力凶巴巴,实际上声音只有蚊子叫那么大,“好哦,那你还不快去!”
他现在怀着对方的孩子,有正当命令孩子他爹的权利!
老伯家的大儿子把梯子搬了过来,他似乎没想到左安礼一个白面文弱书生还会亲自爬树摘荔枝,这可真宠他家夫人。
要是放在蜀道地区,这叫啥来着,哦,耙耳朵。
脑中千回百转,左安礼就已经如飞鸿踏雪一样轻盈地踩上梯子最高处,双脚点在横栏上,双手未触大树,也不见得有半分摇晃。
竟是有几分练家子的功底在身上。
不了解他的人吃了一惊,暗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要那颗,对对对,就是左边最大那一颗。”白谨挥舞着双手,强行绷住小脸指挥着左安礼,“哇,这边的一串好大好红,就摘那里的。”
实际上,左安礼稍稍低头就能看见,仰着脸的青年眼底闪满的小星星,在斑驳的日光下,熠熠闪光。
仿佛这一幕似曾相识,他脑海中闪过记忆碎片。
曾几何时,他们年岁还小。也是这样,白谨捧着花篮,左安礼三五两下爬上树,在树上摘下桂花,一串串扔进花篮中。
当时的青奴眼睛也是那么明亮。
只是他们的关系在斗转星移中发生了质变,青奴有了他的孩子,而他们始终会牵着手,共白头。
“你傻笑什么——”底下人气呼呼的嗓音骤然拔高,“我让你摘那一颗!!!”
“夫人莫气,为夫这就摘,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左安礼赶紧回神,眼疾手快地摘下白谨手指的荔枝,精准地扔进他拿的小篮子中。
回去的路上,也是由他一手剥开一个,再亲自喂给白谨。
“唔,我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不是不太好?”迟钝的白谨总算是有了点良心,歪着脑袋认真问道。
左安礼拿出一根白色绸帕,慢条斯理地为白谨擦拭唇边的汁水,再给自己的手指擦了擦,“青奴合该娇纵,这些都是为夫的本分。”
轻飘飘的一句话,要让白谨的享受都变得心安理得。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吃了?”白谨眼睛眯起,气氛稍微危险。
“吃多了会上火……”
马车渐行渐远,温和清朗的嗓音里满是无奈,脱口而出的低声下气哄人却仍在继续,只是随着人的离开,声音变得微弱。
作者有话说:
好喜欢甜宠!!!
第76章
白谨在冬季的时候, 肚子就已经很大了,不能随时随地出门,手脚还有浮肿。
“怀孕真的好辛苦。”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鼓着腮帮不理左安礼。
最重要的是,他手脚微肿会不会太难看了, 昨天照镜子时, 脸似乎也圆了一圈。
左安礼心疼得要命, “是哪里难受吗?”
他着急地围着白谨打转, 眉宇间笼着淡淡的忧愁, 以及散不去的焦虑。
孕夫脾气变得阴晴不定,会暴躁敏感。可白谨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他的脑袋从被子钻出来, 看到左安礼眼下的青紫, 有些心酸。
他夜间经常起夜, 左安礼也会被惊动,跟着他一块起来, 不厌其烦地为他解衣帮忙。
他白天还能睡个回笼觉,一直蜷在暖和的被窝里不起来,可左安礼却是要早早地点卯,最近觉浅都是因为他。
“对、对不起, 朝你发脾气了。”白谨抿了抿唇, 可怜兮兮地道歉。
他盯着左安礼俊美的容颜, 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上来躺着吧。”
岭南地理位置偏南, 冬天不似北方那么严寒, 加之空气湿润, 在屋子里点一盆银丝炭就行。
左安礼也不客气, 能抱到香香软软的夫人,他正求之不得。
骨节如玉、手指修长的大掌抚在白谨的脸上,轻轻地摸了一下,“青奴哪里用得着道歉呢?每次看到你怀孕辛苦的模样,我都恨不得以身替之。比起你的难受,我不辞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躺在床上,双眸对视。
白谨眼中似有泪花。
一定是怀孕期间神经纤细,心思敏感,否则他才不会这么情绪多变想哭呢。
“我眼睛进沙子了,没哭哦。”白谨瓮声瓮气地强调,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一丝哭腔。
“是,我知道。”左安礼的嗓音温柔得滴水,他喟叹一声:“能得青奴如此,夫复何求。”
话音刚落,他就吻上白谨的眉心,蜻蜓点水般落在那抹殷红小痣上。
白谨忽然出声道:“等等!他好像又踢我了!”
是偶尔就会来一次的胎动。
比起第一次碰上胎动的紧张僵硬,左安礼现在也算是勉勉强强能面色如常地对待,他双手轻柔地摸在白谨的肚皮上。
初为人父的喜悦和对小生命的期待,还有之后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这段时间来一直缠绕在左安礼的心头。
任何焦虑不安,在身边有白谨、掌心下的小生命一脚踢过来之时,都化为乌有。
他轻柔地抿唇一笑,一本正经地说:“不可以闹你的小爹爹哦,他怀上你已经很辛苦了,你怎么忍心再让他难受。”
白谨盯着他温柔的模样,耳根直接涨红,双手紧紧抓住被单:当初他看上左安礼,不就是馋人家如山岚青竹、清朗疏阔的样子么。
现在这样凛然不可侵犯的皎皎君子就躺在他床上,温柔纯粹到不可思议。
这不知孩子是不是听懂了他父亲说的话,竟真停下了乱动的小脚。
白谨凑在左安礼耳边,悄悄地说:“孩子很听你的话诶。”
左安礼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细语地说:“家中怎么也得有个能制得住他的人吧,否则宠成一个小纨绔怎么办?”
都说隔代亲,这一点在左夫人身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孩子还未出世,她就已经有了当祖母的觉悟,在给崽崽裁衣方面,比他两个爹都积极多了。
张氏和她一起,为这孩子亲自置办了房间,幼童的玩具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奶娘更是早早地就找好了,要身体康健无病无痛之人,每日鱼肉和猪蹄吃着,就是要保证孩子出世后有母乳吃。
白谨眼睛转了转,靠在他的怀中,凶巴巴道:“怎么说你自己的崽崽呢,好的不盼盼坏的,我们家宝宝长大后肯定最乖了。”
得,这也是个宠孩子的。
左安礼举双手双脚投降,“是我错了,今后我定然会同青奴一起,将宝宝教导成才,绝对不会成为祸害的。”
白谨眉头微扬,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他突然轻嘶一声,左安礼立马皱眉紧张道:“怎么了?”
“腿,有点不舒服。”
左安礼就伸出手去给他按脚,那是他从吴医女那儿学来的按摩手法,几乎日日都要为白谨轻轻按揉,缓解他身体的不适。
“唔,好多了。”白谨脸颊微红,眸中含情带水地望着他。
左安礼跟他相处久了,几乎一瞬间就能领悟到对方的意思。
他怕动作太大会伤到孩子,便只好换种方式来为白谨纾解了。
白谨怔愣间,左安礼就低下头来吻他了,柔软的唇瓣很像果冻,轻轻贴上来厮磨碾压,唇齿相交,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凶狠地汲取对方口中的空气、水液。
渍渍的水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白谨以为就是如此了,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能理解,孕期不能做激烈运动很正常嘛。
他在遗憾神游间,左安礼爬进了被子里。
“等等!”白谨阻止不及,脸颊红得能滴血,半天也只能憋出一个字,“脏。”
左安礼抓住他的双手,没让他动,白谨不由失神,眸子虚虚凝在空中,逐渐失焦。
半响,清隽矜贵的青年从被褥里爬出来,唇边还有一丝水渍,他敛下眸子,轻笑出声,“是甜的。”
白谨羞耻得快要昏过去。
*
临盆之日即将到来,全家都如临大敌。
自白谨有孕以来,家中地板上不能出现任何水迹,下人们走路时不能冒冒失失的,切切不可冲撞主子。
现在更是打起一百个警惕,训练当日定然不能慌乱,须得井然有序地处理所有事情,守好各自的岗位,一点差错都允许犯。
白谨还是头一次见到左夫人威严凌厉的模样,巾帼不让须眉,跟左大人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
只是家中这个架势,弄得白谨都有点儿紧张了,幸好每日还有左安礼给自己逗趣解闷,过得还不算压抑。
甚至系统都良心发现,给他在脑中播放喜剧电影,傲娇十足地宽慰他。
吴医女每日都会来看诊,摸摸孩子的胎位正不正,个头是否合适,要及时调整一日三餐,不可太过进补。
进补多了于孕妇来说并非一件好事,尤其是在生孩子就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古代。
孩子若是个头太大,就会卡在产道生不出来,严重的甚至会难产死亡。
这些吴医女都没让白谨知道,以免他紧张不安,对生孩子产生抗拒,在生产时发生无法预料的意外。
不过生产前还是得多走几步路,锻炼一下身体。
白谨其实过了刚开始紧张那会儿,已经不怎么会焦虑了,吃嘛嘛香,几乎沾床就睡,还睡的特别香。
倒是左安礼,临近他的产期时,明显焦躁忧郁了不少,吃饭常常食不下咽,总是看着白谨发呆,莫名其妙还会落泪。
虽然相貌俊美清隽、如同谪仙般的男子落泪也很好看,但左安礼这样的状态维持了许多天,实在叫人忧心。
“他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白谨问吴医女。
吴医女捏着下巴沉思,“我只知道妇人会有产前抑郁症,倒是没想到男子也会有。可能你将孩子生下来后,他这样的症状就会减轻许多。”
白谨心酸又微甜,“也就是说,他实在太担心我了么?”
吴医女从大夫的专业角度回答,“这样说也没错,多陪他说会话吧。”
“嗯。”白谨让下人送走吴医女,他则是在左安礼办完公后走到对方身边。
左安礼明显十分担心,三五两步就走到他面前,一把握住白谨的手,强撑着笑颜,“外面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还自己一个人就走过来了?”
他望着白谨挺起的肚子,简直胆战心惊。
白谨顺着他的目光放在孕肚上,微微一滞,他捧起左安礼的脸,轻轻地吻在他的鼻尖上,歪头粲然一笑:“没事的,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不用紧张。”
左安礼眼圈一瞬间就红了,他一把拥住白谨,轻声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是啊,他们在互相担心。
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还有最深沉的爱意。剜在心间,镌刻在骨髓。
白谨生育时间已经算好了,就在最近这几天了。
那天来得很突兀,其实也不算,毕竟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吴医女还跟他演练了许多突发情况。
所以白谨很冷静,他那时在吃早餐,甚至还能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转头冷静地对左安礼说:“我的羊水好像破了。”
“啪嗒咔嚓”的几下,是碗筷跌落在地上的声音,甚至左夫人她们的心情都无法平静。
整个宅邸顿时行动起来。
左安礼手都在细微地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沉着下来,青奴现在能依靠的就是他了。
无论是强装镇定也好,还是勉强看起来可靠也罢,他都不能退后半步!
他微颤的手平稳下来,将白谨稳稳地抱进事先就准备好的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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