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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顿了一下，似是不知怎么开口，对着齐昼的方向支支吾吾了几下，沈截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注意到李成周自从进来的时候目光便时不时朝着齐昼的方向瞟几下。
“你们先聊，我去转转。”
“咯吱”的声音传来，生锈的铁门被带上，而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的齐昼此时此刻终于抬起头，看了李成周一眼。
李成周不太熟练地扬起嘴角，眼底是真切的笑意：“好久不见，小齐昼。”
话音一落，齐昼嘴唇张合了几下，他重新打量了李成周，面前的人几乎和记忆中成为了两个模样，他有些艰涩地开口：“这么多年......对不起，我来晚了。”
“嗐，当初我被他们扔在这儿的时候我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还能再看见你，能让我在有生之年看见你们，我已经很满足了。”
李成周的眼眶有些湿润，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于蓝当年嘱咐过你的事情，你做到了吗？”
齐昼点点头复而摇摇头，他将头深深埋到胳膊下面，双手无力地垂着，声音带着哑：“我......我不知道，李叔，太难了。”
肩上传来一个轻柔的力道，李成周用枯骨般的双手轻轻握住了齐昼的肩膀。
“别怕，不要让异能控制你，你才是它唯一的主人。”
“代价太大了，当初你们就从来没想过......”齐昼还是问出了埋藏于心底的那个问题。
“齐昼，”李成周打断了他后半句话语，“过去无法改变，向前看。”
齐昼眼眶微红，抬头看着面前早已风烛残年的老人：“好......”
......
“沈截云，进来吧。”齐昼语气平淡地对着外面喊道，却不知一旁的李成周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瞳孔一缩。
沈截云拉开门进来的瞬间，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齐昼微红的双眸，即便面前的人再怎么冷静自持，也还是能看得出一丝细微的痕迹。
啧，这是，哭了？聊什么居然能把齐昼聊哭？心中泛起微妙的不爽，他下意识地看向李成周，对方却恰好捕捉到了他的视线，以一种及其复杂的眼神回望。
“咳咳，”李成周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的时间不多了，就在这里长话短说吧。”
“你们必须要保证，后面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牢牢记在心中，并且非必要情况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听到这里，沈截云心中暗道：终于来了。这位前辈定然不是无缘无故的想把联盟军的人引来这里，这位前辈在这里蛰伏这么久，可能很大原因都是因为他接下来即将说的事情。
见二人齐齐点头，李成周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自异变开始，人类从未放弃过抗争，我们老一辈的研究人员研究了一辈子都在研究异变的诱因。但其实真正的关键，不是所谓的诱因，而是我们自己。”
“也就是说异变是根据自身情况而来的，并非外界因素导致？”沈截云道。
“对，每个人的体内都有异变因子。”
齐昼掀起眼皮，抓住了重点：“包括普通人？”
“对。”
李成周道：“根据我们研究成果显示，人类体内含有异变因子与治愈因子两种，几乎所有人体内都含有治愈因子，不过人体内含有异变因子的人类，则会成为攻击系异能人，少部分治愈因子强大的人会成为极少数的治愈系异能者。”
沈截云：“可为什么越到后面攻击系异能者异变的概率反而产生了指数级别的飞跃？”
李成周表情一凝，他闭上眼睛，仿佛在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几岁，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还记得康复药剂是什么时候研发的吗？”
沈截云瞳孔猛地增大了：“自从康复药剂被研制出之后，联盟军内攻击系异能者异变的概率就增大了。”
“所以你们有没有想过，康复药剂和人类之间的关系？”李成周抛下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却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齐昼抬头，一字一句道：“他们的实验数据来源于哪里？联盟军康复药剂的真正来源到底是什么？”
空气中仿佛有一根绷紧的细弦被轻轻波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一直以来隐藏在平和美满外表下的荒唐终于被暴露在了空气中。
似是回忆起了最初自己知道这个消息时的情景，他嘴唇有些颤抖：“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康复药剂，所谓的康复药剂，不过是往攻击系异能者的身体内打进普通人的治愈因子。”
话音落下，四下沉默。
沈截云扯了下嘴角，语气中极近荒诞：“所以......我们一边保护普通人，一边拿他们当一次性资源使用？”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沈截云音调都有些变了，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一下。”他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不稳，说完他径直离开了原地。
沈截云前脚刚出门，齐昼便听见“轰隆”一声，外面的墙壁塌了，又是连着几声，巨大的动静让齐昼感受到脚下一片强烈的震感。
齐昼收回视线，极近讽刺地笑了出来：“我是说呢，这样的世界里，我这种怪物都能出来，他们再造出什么来，我都不稀奇。”
说完他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紧紧攥着手心：“可是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
过了片刻，沈截云回来了，带着满身飞扬的尘土和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他毫无预兆地问道：“西斯兰基地？是叫这个吗？是你们原来的聚点之一么？”
李成周苦笑：“是，这是最早的一批基地之一，不过大部分研究人员甚至都不知道真相，只是听命令行事。如果不是后来发现了......可能我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既是帮助普通人的攻击系异能者，也是送他们普通人上路的刽子手。”
“所有知道当年真相的研究员，都不在了吗？”沈截云平静地问出这句话，但只有齐昼发现他语调中的颤抖。
年幼时一起在联盟中央学院时，齐昼很少听沈截云提起父母，想来可能也与这件事有关联吧......
像是知道沈截云究竟想问的是什么一般，李成周有些不忍心地别过头：“对。”在听到这个孩子名字的一瞬间，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孩子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同时见到这两个孩子一起，时间啊......再过不了多久，我也要去陪我的故友了。
“所以，”齐昼喉结上下滚动，“联盟军从未公开过恢复药剂的真正秘方，因为当年所有知道真正秘方的研究人员……都已经死了？”
曾经齐昼跟着于阿姨常常出入西斯兰基地，不过当时年岁还小，只记得有一次听到于阿姨和同事激烈的争吵过后，于阿姨就再也没带他进过西斯兰。
后来他恢复记忆，通过审判军的信息渠道，层层查找，才得知当年西斯兰基地发生的到底是怎样骇人听闻的事件。
等等！不对，那为什么当时于阿姨和他没有被……
齐昼猛然惊醒，抬头看向李成周，对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沈截云现在信任度太不够高，有些事情还不能和他说。
齐昼微微点头，示意了然。
随即眼神眨了眨，目光漫不经心地看向沈截云。
后者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腿上，头低低地埋着，看着齐昼心头一紧，不知为什么泛起细密的疼痛。
沈截云的父母很可能是当年西斯兰基地的核心研究人员，可能还于于阿姨是同级，不然他的虹膜不可能扫开那道实验门。
可能他的母亲在录入沈截云虹膜的时候……想的是有朝一日沈截云走到这里的时候，能够将这一切的黑暗大白于天下吧。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旦消息走漏，面对联盟军的将会是毁灭性的灾难，人类与异能者之间的仇恨将被一触即发。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各自心中都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一阵强烈的异能波动干扰到了齐昼，齐昼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第一反应看了沈截云，对方也惊疑不定地回看着他，齐昼顺便明白了不对劲。
“我刚才有控制住力道，不是我。”沈截云见齐昼看向自己，第一时间否认道。
“我知道，”齐昼看也不看他，固定住身形，看向李成周。
齐昼这才发现对方从最开始到现在竟然都只保持着一个姿势，甚至都没变过姿态，他有点恼怒自己的迟钝，这么明显的东西居然没能早点发现。
“孩子们，再次活着见到你们，我真的很开心。”李成周活动活动手脚，站了起来。
几乎是他在动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似乎就发生了一些变化，齐昼能够感觉到周围的异能波动增强了。
李成周笑着看向两人，但表情很快就被痛苦替代，忽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握紧拳头，另一只手抵住胸口，眉头紧紧皱着，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显得面部扭曲，低着头咳嗽了几声，又吐出几口鲜血。
“一直光顾着和你们一起叙旧，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了。”
“我想......我想请求各位一件事情，”李成周目光中带着一丝哀求，“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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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中秋节快乐！！！假期愉快嗷~~~
第22章 告别
沈截云瞳孔蓦地放大了：“你说什么？”
齐昼察觉到异样，扶住即将倒下的李成周，却被对方狠狠推开，他这一下的力道几乎是用了十成的异能量，齐昼没有任何防备，连着被砸到墙上，手腕“咔嚓”一声，似是骨折了。
强大的冲击力让本就摇摇欲坠的记忆茧雪上加霜，更加剧烈地抖动起来。
“你干什么！？？”沈截云第一反应护在了齐昼面前，眉目间尽是不可置信。
“抱歉，我现在只能这么做。”李成周头发胡乱披散着，身上的衣服也被自己扯烂，面色扭曲，脖子上青筋暴起，看着与乞丐无异，但是眼神却无比清醒，“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他闭上眼睛，艰难地抬起另一只胳膊，手上金光浮现，面色涨红，几乎是用尽了自身全部的力气，爆发出巨大的异能，砍掉了自己刚才对齐昼动手的那只胳膊。
沈截云立即飞快地将他一脚踹倒在地，毫不避讳地上前几步，来不及做出别的举动只能一脚踩在他另一只手上，阻止了他想要继续废掉自己另一只胳膊的念头。
齐昼毫不在意地掰着自己的手腕“咔嚓”一声接回去，转动了几圈，相比之下，他更为关心的是李成周现在的具体情况。
任何强大的异能阵以及支撑不可能毫无代价，就像最初周迹为了给沈截云埋下陷阱，利用尹兆，异能传送以及连接需要耗费大量异能，整个审判军只有周迹有能力能够做到。
如果是全胜时期的周迹，他大可逼问当时的齐昼，甚至直接跟着下西斯兰基地抓住沈截云，但是当时的他耗费了大量异能，不能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冒这个险，因此只能采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宁愿损失身边的亲信，也不愿意让自身落入任何危险的可能。
所以当初李成周为了保存实力，给自己设置唤醒的记忆茧，一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唤醒的方式也只能将只言片语告诉身边的人，却又不能说得太过于清晰以免他们知道太多，未来有朝一日被发现了落入危险。
“差点忘记了，”他躺在地上，歪头呸出一口血沫子，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鼻腔和唇角中溢出，“记忆茧的使用是有代价的，当初在建造记忆茧的时候，我剩下的异能就不多了。而当初，最开始造出恢复药剂的时候，我就用了不少，现在一切都回归，我也不是没有异变的可能。”
沈截云上去，半跪在地，紧紧握住李成周仅剩的一只手：“异变就真的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吗？”
李成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握住沈截云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当初设置记忆茧，我就没有抱有任何的希望，苟活了这么多年，又再次见到故人们，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截云最后剩下对李成周的怀疑也随着彻底烟消雨散。
齐昼却紧接着回答了沈截云的问题，语气坚定：“未来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他缓缓蹲下，手搭在李成周的肩膀之上：“为什么，那样小的概率，有可能来的不是我们，也有可能联盟军的人知道了你的消息要过来找你灭口，也有可能来的人刚好是想要杀你的人，也有可能你告诉他们联盟军的消息，他们回去立马就会告诉......”
“齐昼......”李成周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小，甚至已经快听不到他的声音，齐昼声音越来越小，静静听着他说话。
“在决定做这件事情之前，我从未想过有这样的可能，但是有希望，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我在联盟军这些年里，遇到过最大的概率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我这不是等到你们了吗？”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齐昼，其实这个世界上仍然存在着很多值得信任的人，如果你不先交付信任，别人又怎会相信你，这是相互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血丝充斥着他的眼球，他知道快要界点了。
李成周瞪大着眼睛看向两人：“快点！快杀了我！我不想对你们动手！请你们让我......”
瞬息之间，红色已经快布满了他的眼球，身体也开始以一种人类无法做到的程度直直立起。
沈截云拉住齐昼，阻止他的靠近，眼眶微红：“咱们......咱们动手吧。”
齐昼后退几步，有些支撑不住般的扶住墙壁，这个空间现在已经濒临破碎，再不出手，可能最后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熟悉的场景，又是熟悉的场景。
“齐昼！快走，离这里远一点！”
“实验结果一定要保密，从现在开始，你有这个能力的事情，谁都不要告诉。”
“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但是我相信你，还有我的儿子，还有整个人类，一定能撑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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