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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装面和工具的笸箩下山的时候，他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未来命运的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袍，帽子挡着看不清脸，听口音倒不像是本地人。”面点刘边回忆边描述起那黑衣人的模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迷路的背包客，可后来才发现他似乎只是绕着玉泉院在走。”
“我问他你是来找道长做法事的吗，结果他看了我一会儿，居然说……”
陶知爻：“说什么？”
“他说：我能让你的面人活过来。”面点刘道。
当时，甚至在此之前，面点刘都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事儿有多蹊跷，可现在一和陶知爻沟通，他也琢磨出不对味儿来。
那个黑衣人是怎么知道他会捏面人，而且知道他渴望自己的面人能够活过来的？
“后来，你的面人娃娃就活了？”陶知爻转头看向一旁，兜网里的面人娃娃对他嗷呜了一声。
面点刘点了点头，一开始他的面人娃娃活了，他是喜不自胜的，虽然娃娃不会说话，但他一直把这娃娃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养，给它做了一柜子的衣服裙子，还用面捏了房子、花园、秋千、摇篮椅，甚至还模仿童话故事里的情节，给它做了南瓜马车……
他边说，陶知爻的视线边在橱柜从上扫到下，感情这一柜子的面塑作品，都是面点刘亲手给女儿打造的梦幻国度啊。
“一开始，一切都很美好，我以为自己终于要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可爱的女儿了。”面点刘脸上幸福的微笑只持续了片刻，他的表情慢慢就变得凝重起来，“可两个月前，我发现我开始管不了它了。”
面人娃娃的本性，在两个月前逐渐暴露出来。
这娃娃并不如面点刘幻想的一般乖巧懂事，而是开始失控，一开始只是偶尔消失，慢慢的，就经常当着面点刘的面开始跑出去，每一次面点刘都不知道它去了哪里，但每次回来，它总是带着一身的伤痕，而面点刘虽然心疼却也无助，只能每次都絮絮叨叨给它修补。
毕竟，那是他的女儿啊！
“等等，那个面人娃娃断掉的脖子……不是我打的吗？”陶知爻一愣。
面点刘摇摇头，道：“是你们来之前的那一周，它消失了一晚上，然后回来的时候，脑袋就已经不稳了。”
而且这一次，他用多少面团都没办法完全补好，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阻挠这面人娃娃的脑袋和身体重新连接一般。
陶知爻想了想，问道：“那面人娃娃出事的那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
“异常现象？”面点刘的大脑开始明显过载，“啥叫异常现象？”
陶知爻唔一声，“大概就是……风吹草动？天气、光线什么的？或者有没有听说过什么传闻，毕竟这面人娃娃自己会动还跑了出去，总会弄出什么新闻来吧？”
“电视剧里不都说什么天光乍现，天崩地裂么……”陆洺也在一旁道。
他俩其实也不太知道，只是胡乱猜测一番，可谁知面点刘却嘶了一声，若有所思起来。
“这么说，它每次出门，好像都没引起什么注意。”面点刘说着也茫然起来，他一开始其实也很担心自己的面人跑出去会吓到人，毕竟这儿可是风景旅游区，不仅有常住人口还有大量游客。
但时间久了却也没发生过什么社会性新闻，他后来也就把这个潜在的危机点抛之脑后了。
厨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剩那面人娃娃嘶吼啃咬水网的声音显得愈发刺耳和明显。
面点刘突然开口，“那个，这位大师……”
陶知爻：“叫我小陶就好。”
“诶好嘞，小陶先生。”面点刘的表情再一次变得纠结起来，他反复看了那墙壁上挂着的面人娃娃好几眼，眼神闪烁道，“现在我的女……这个面人，该怎么处理啊？”
陶知爻看着表情中隐忍着痛苦和不舍，一双按在灶台上的手都攥成沙包的面点刘，叹了口气，“其实，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面点刘没说话，只是手臂上的青筋暴突得更加明显了。
这面人娃娃即使能自由活动，也并非真正的生命，何况按照面点刘所说的，它出现失控现象的频率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面点刘是有心阻止它往坏的方向发展，但苦于无力。
陶知爻能解决，但带来的结果，就是面人娃娃最终会变成单纯的面人娃娃。
最终，面点刘也只能痛苦地点了点头，带着最后一丝祈求，道：“那小陶先生，能……不损毁它的身体吗？”
陶知爻点了点头。
厨房里响起了水流的哗哗声，在场的几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整片空间仿佛沉寂在深海一般，静谧得让人有些恐惧。
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
面人娃娃不甘的嘶吼逐渐消失了。
面点刘再也无法撑下去，双手从灶台上滑落，蹲在地上，肩膀微微地抖动起来。
那父女情深本就是面点刘用面粉捏出来的幻梦，此刻化入水中，也终究成了一方淡色的泡影，不可触碰，也不知所踪罢了。
陶知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面点刘抬起一只手，轻轻晃了晃，示意自己没事。
面点刘表示想独自待一会儿，陶知爻点头表示理解，给陆洺使了个眼色。
临走前，陶知爻将那水网解开了，面人娃娃失去了网兜的束缚，碰一声砸到了桌面上，发出的声响并不大，可面点刘却生生抖了一下。
陶知爻将那面人娃娃拾起，放到了面点刘手中，转身离开。
陆洺本来也想走的，可转身时，低头看到了自己手里抱着的发芽小木人。
他记得这鬼曼童里面的魂魄也是个女孩子，要不让她安慰一下面点刘？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陆洺试着拨了拨小木人的顶芽，低声道：“诶，说两句话呀。”
而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陷入沉默状态的鬼曼童，在被陆洺拍了拍后终于回魂儿似地“呀”了一声。
而后，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在厨房里回荡开来。
“男妈妈，别，别哭……”
“哭了……更涩了，嘤……”
陆洺一把捂住怀里的木头人。
面点刘茫然地抬起头。
陶知爻：……
陆洺这家伙究竟带着鬼曼童都看了些什么东西！
第32章
陶知爻和陆洺好不容易忽悠面点刘刚刚发生的事情是幻觉, 而后便赶紧跑出来了。
“你究竟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啊！”陆洺都无语了，把鬼曼童举起来，问道。
鬼曼童的声音也很无辜, “那, 那大家都这么说的嘛……”
陶知爻叹气, “可你还是个小孩子。”
“我哪儿小孩子了呀, 我年龄比你们都大呢。”
鬼曼童一句话将两人噎了一下，陶知爻忍不住问道：“你比我们大？什么时候出生的？”
鬼曼童报了生辰, 陶知爻听完一愣，这鬼曼童出生的时间还真比他们早。
“不应该啊。”陶知爻还是觉得鬼曼童在骗他们，人死如灯灭，魂魄离体后三魂各有去处，应该就直接消散了, “那个大师什么时候抓到的你？”
“去年吧。”鬼曼童道，她也记不清了, 变成游魂后, 她对时间的概念非常模糊。
陶知爻又问：“那你是哪里人啊, 在这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鬼曼童想了想，道：“我啊, 我是湘省人，死后具体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 就记得自己死了后，飘啊飘，飘到了一团灯光附近，在那过了好久好久, 直到某一天飘离了那盏灯，就被那人抓到了, 做成了现在这样。”
灯光？陶知爻想了想，感觉没听说过类似的东西。
但华夏大地上下五千年，出现各种事情也不奇怪，或许就是鬼曼童的奇遇吧。
“对了，你最近情况怎么样？”陶知爻问陆洺道。
陆洺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微信电话接通，陆洺打开了扬声器，赵辛瀚带着几分烦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不在房间？”
“嗯，我在外头吃宵夜，要给你带些什么吗？”陆洺维持了一如既往的老好人人设，答道。
“吃个屁。”赵辛瀚烦躁地啐了一句，顿了半天，他才再次开口，“章发哥说，下周三陪星城老板喝酒，点你名了，必须去。”
还没等陆洺说什么，赵辛瀚就把电话挂了。
“这家伙，好像越来越暴躁了，这两天气性大得很，跟失控了一样。”陆洺收了手机，对赵辛瀚的怒意倒是不以为然。
毕竟在发达娱乐这种地方，要是带着情绪上班，那和折磨自己没什么区别。
脾气越来越暴躁么……陶知爻思索了一会儿，大概猜到了应该是那鬼曼童的手笔。
“哦对，这个你带着。”陶知爻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奶瓶，塞进陆洺手里，“要是酒会上有什么事情，把这个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洒在别人脸上。”
毕竟他也是从发达娱乐被赶出来的，自然也知道章发的那个酒会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陆洺也没客气，伸手接过道了谢，便离开了。
陶知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陷入沉思。
面点刘和面人娃娃的事情，可以说暂时告一段落了，但他总觉得，这事儿没完。
☆
开机日如期而至，全组上至制片人吓到场务，都在这一天早上9点准时到了预定好的拍摄场地附近。
背景板是《瓷卷》放大版的宣传海报，上面用金色行书写了“开机大吉”四个字，红地毯上摆了一张特别长的方桌，正中·央放的是个巨大的香炉，两侧摆着鲜花、水果还有旺旺雪饼和仙贝，以及两瓶价格不菲的飞天茅台。
附近有些居民的小孩儿在不远处躲着看，开机仪式是拜天地，将拜完天地的食物送给附近的居民是结人缘，天时地利人和凑齐了，拍摄才会顺利。
所以一般来说剧组祭拜完的食物，如果有小孩儿来要的话是都会给的，华山附近景色优美壮丽，过往也有不少剧组来这儿拍实景，这些孩子和家里的大人早就学精了。
案桌上还空着两块儿，显得有些突兀，副导老林正想问道具组怎么回事儿，就听人群中一阵熙攘，陶知爻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伙儿让一让，让一让啊，仙童下凡，护佑平安，拍摄顺利，收视长虹啊！”
萧闻斋站在人群里，优越的身高让他轻而易举地看清了那儿的情况。
今天的陶知爻穿了件灰色的大衣，垂落的面料很衬他的身材，纤瘦的腰线和恰到好处的肩线都勾勒了出来，十分的赏心悦目。跟在陶知爻身后的是两个穿白衣戴白帽的厨师，一个高大壮实，一个瘦削高挑，正式面点刘两师徒，而此时两人手里各捧着一尊面捏的仙童像，从人群中努力挤出来。
“诶，大伙儿让一让啊，给我们组的小仙童让条路，保佑大家万事顺利，收视长虹，奖金拿到手软啊！”郑飞鹏导演乐呵呵地走过来，为三人开出一条道。
他知道陶知爻有安排，但却没想到陶知爻安排的这么好。
那两尊仙童像眉眼柔和，嘴角上翘带着笑意，身穿金纹肚兜，肩披飘带羽衣，脚踩金色祥云，脑袋还两侧扎了圆圆的发揪揪，配上两颊淡色的腮红，正是他们在书画上看到的仙童的模样。
而且五官雕刻精致，一打眼看上去简直是栩栩如生，根本看不出是面捏的！
陶知爻刚刚叫人让路的时候，还讨了个口彩，也就是嘴甜说吉祥话，郑飞鹏作为剧组的总导演，嘴甜性格好长得更好，不喜欢他才怪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开机时用了华山当地的非遗面花，其实就从普通的拍摄剧组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文化的宣传者，以后评（吹）奖（牛）项（皮）也有的说了呀，这许许多多的好处，也难怪郑导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两尊仙童像放上长桌，显得整个开机仪式都高大上了不少，大伙儿都兴奋地讨论起来。
陶知爻和面点刘道了声辛苦，笑眯眯地退回了人群里。
萧闻斋看见面点刘似乎给陶知爻塞了什么东西，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尊仙童像上，除他之外并没有人注意到。
陶知爻走到萧闻斋身旁，就听一旁传来一个声音。
“唉呀妈呀，同样是白色的娃娃，这个可比那晚上我看到的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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