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达成,黎伶却并不离开,在一边看霜盏月煎药,忽然想起什么,走到另一个炼丹炉前。
霜盏月虽然假装目不斜视,其实注意力一直放在黎伶身上,此刻见她拿出一枚枚珍贵稀有的暖玉丢入炉中,忍不住好奇询问:“暖玉昂贵,价值连城,殿下这是……”
她先前并不关注,还是后来除雪时从春兰口中偶然得知:一枚拇指大小的暖玉,就要一百上品灵石。
黎伶手里的暖玉各个圆润饱满,色泽鲜亮,有半个手掌那么大,一看就知是极品中的极品。
黎伶偏头,挑眉看她一眼:“你当真不是故意这么问恃宠而骄吗。”
“什么?”分明每个字她都认得,但组合到一起,霜盏月却有些不明白。
黎伶失笑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给你的。你体弱多病,虽然有火莲之力抵御寒凉,但四肢仍能受到冷风侵蚀。昨夜答应用暖玉给你炼制法宝,莫非你以为是随口说说而已。”
说到后面,语气明显不善,似乎只要霜盏月点头就会发作。
但她说的很对,昨晚危机重重,霜盏月根本没把这话当真,只以为是黎伶惺惺作态,没想到真有此意。心中一暖,下意识脱口而出:“殿下对我有恩,请稍等几日,我会寻找合适的材料,也炼制回礼赠送给殿下。”
黎伶有些惊讶,觉得有趣,嘴角不禁勾起:“回礼吗,我会好好期待。”
*
答应回礼时,其实只是顺势,霜盏月回头才忽然想起,自己对于炼器一道虽有涉及,却并不精益。她手中这把灵剑就是自行锻造,只是可惜品级不高,仅仅是玄阶下品。
像妖皇那样的尊贵的人,恐怕根本看不上。
霜盏月后悔不已,想要收回前言,但每每看到兴致盎然的殿下时,反悔的话都说不出口。
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做下去。
修真界灵气稀疏,不止灵植,就连丹药和法宝的品级也遭到限制。但毕竟法宝丹药并非天然,有更多人为和外力因素,因而高阶并不像灵植那样稀少。
霜盏月是认真的性子,既然决定放手一搏,自然不会糊弄敷衍。
她的水平只是普通,能够炼制玄阶下品的武器。但如若换成流程要求更为简单的储物戒,则可以再提高一阶,抵达玄阶中品。而这一次,她的目标是玄阶上品。
玄阶上品的储物戒跟地阶法宝依然天差地别,但送给黎伶,也不至于太过丢人。
霜盏月说做就做,一边拿出大半积蓄,请求焦晨帮忙采购材料,一边窝在书房专注地画起图纸。既然品阶上无法太出彩,就只能在外形上多下功夫。
画图纸的中途还去月城的商行内逛了逛,看到有好的造型就记下参考。
在她的精心设计下,不过两日就得到满意的图纸。刚巧焦晨也带着材料回来,霜盏月几乎半刻不停,立马开始炼制。
虽然储物戒的流程简单,要求也不如灵剑严格,但毕竟是追求玄阶上品,过程并不顺利。
连续炸炉两次,戒指的雏形才真正凝聚出来。
内里的阵法已经架设完毕,接下来只要用灵力雕刻外形就好。
霜盏月拿出图纸,却不经意间看到角落里的赤红晶石。
鲜艳卓绝,晶莹透彻,虽无光,却仿佛能透过光滑的红石表面看到万千星火一般。
这是那日算命的老道赠送给她的。
用途未知,握在手里有阵阵暖意。
原本打算暂且放在储物戒内,等到以后探明作用再说。
可现在看到那绝美的色彩,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就是它。
如若将这枚石头点缀在储物戒上,一定十分美丽。
霜盏月毫不犹豫地拿出,用灵力冲洗表面,将棱角磨平,细心打磨,随后作为独一无二的装饰与戒指相融。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隐约之中仿佛听到凤鸟长鸣的声音。
雕刻装饰,凝聚外形。
做完这些,这枚储物戒终于完工。
与此同时,天空之中忽然雷云大作,狂风呼啸,连飘摇的霜雪都被迫停下。轰隆之声不绝如缕,时而有明亮的银光一闪而过。突然在某个时刻,一道惊雷穿破阴云,携带着矍铄金光,一瞬不瞬地朝灵虚殿劈去。
霜盏月一愣,没想到炼制一枚储物戒,竟然还会有雷劫!要知道玄阶和黄阶只是寻常法宝,根本不足以牵引天地。唯有地阶与传说中的天阶,才拥有这般浩荡的气势!
还没等她从惊骇中回神,就猛然想起黎伶对这片宫殿疼爱有加,立刻闪身,带着储物戒来到灵虚殿上方迎接雷劫。
强大的闪电携带着天地恩赐,劈在银戒上时,悄无声息地将其锤炼锻造,让原本狭隘的阵法变得越发精妙玄奥。内里的空间悄然拓宽,一点点壮大,直至突破束缚,成为一方虚无广阔的世界,就连天地日月的法则也被注入其中。
连霜盏月都不知晓,在天雷的锻造下,一种全新未知的力量正在血石中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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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雷劫声势浩大,伴随有金光闪烁,即便想要隐藏也没有办法。
霜盏月一刻不停地守在储物戒旁边,经常有迸发的雷电向她射来。她拿出灵剑,撑起屏障,却毫无作用,汹涌的雷柱携带着点点金光,轻而易举地突破防线,直直地劈在她身上。
酥麻疼痛,仿佛筋骨都要被击碎。但玄奥的金光渗入体内,将晦涩难懂的奥义镶嵌在她脑中。冥冥之中,她仿佛看到炽热的火焰随着神鸟冲破天空。
——……洛灵,你又是何必。
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听起来却格外熟悉。
还不等霜盏月回想起来,眼前的画面倏然破碎。
那神鸟是谁?
自己又站在哪个旁观者的角度?
脑中一阵剧痛,无数灵光一闪而过,却到底没能抓住。
等到霜盏月回神时,已经手握赤红的戒指,从天坠落。
她没有摔在地上,因在那之前,就有注视已久的人将她抱住。
“渡劫之时,也是能发呆的时候吗。”黎伶无奈的声音中携带着一点责备,“纵然是地阶珍宝,也无需时刻守候。天地之间自由命数,若它能够渡过雷劫,即使你不在也可以。反之若不能,哪怕你将阴云击溃也无法将它保全。”
霜盏月嗯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道:“地阶法宝?”
黎伶点头,“天雷降世,金光闪闪,莫非你以为这样浩大的声势是区区玄黄之阶能够引起?”
霜盏月一愣,双眉忍不住弯起来:“地阶吗……幸好,这样就配得上殿下的身份。”
“什么?”这一次轮到黎伶愣住。
她心底隐隐有个预感,但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地阶法宝,尽管抵达她这个地位已经见过不少,但依然是珍贵的宝物,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地转手送人呢。
然而再不相信,等亲眼看到霜盏月将精美的戒指递过来时,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三日时间,殿下久等了,盏月不知如何报答恩情,但愿能将情义寄托在这枚戒指上,还请殿下莫要推辞。”说话时,表情依然浅淡,唯有双眉微弯,唇角轻翘,看得出在笑。
黎伶跟她不似作假的双眼相接,不得不承认,内心再一次颤动。
她缓缓伸手,触上光滑如玉的绯戒,目光落在炽热艳丽的绯红晶石,只觉移不开眼。
娇艳如梅,温暖如玉,绚烂的光彩仿佛能照到心间一般。
这晶石的确漂亮,是此生黎伶见过最美丽,最吸引她的饰品。
“这不是那老头赠送给你的,怎么镶嵌到戒指上?”
“炼器时我偶然看到,心底就知道非它莫属。老道或许年龄太大,视线浑浊不清,比起我,这枚晶石显然更契合殿下。”
“油嘴滑舌。”黎伶心情很好,接过戒指带上,神识探入其中,只觉辽阔无边,惊喜道,“内里竟蕴含一方洞天世界。”
“当真?”霜盏月有些意外,随后又想到携带着金光的雷劫,顿时觉得理所应当,“全靠这枚石头,若不是它,只凭借我的实力,做不出这样厉害的法器。”
黎伶心满意足,又拿出自己的炼制的暖玉戒,亲自帮霜盏月带上。
霜盏月张开五指,看着暖色的玉石,讶然道:“也是戒指?”
“嗯,倒也是巧。我那日想炼制一个能随身携带的法宝,又不愿跟银镯款式相同,索性就打造成戒指的模样。”黎伶说完,将手伸过去,跟霜盏月并在一起,竟从一红一黄两枚玉石上看出相衬的气势。
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笑意不减,又道:“你可知在人修西北有一种独特的习俗,恩爱的两人定亲时,需要互赠戒指,称之为同心环。而今你我虽有名分,却并未成婚,也勉强能算作定亲。内含福天洞地的法宝千奇百怪,你却独独炼成戒指,莫不是要借此暗送秋波?好深的心机,若非我见多识广,险些真以为你只是报答恩情。”
霜盏月哪能想到送个储物戒也能被曲解,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暗送秋波!什么同心环,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她噌得一声起身,脸上的热意怎么都无法消散,张张嘴,勉强憋出一句话,“请殿下自重!”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并未看到,自己走后,黎伶逐渐收起笑意,将灵力谨慎地探入赤戒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任何其他阵法才松一口气。
另一边,霜盏月离开时忽然发觉大长老给她的传音玉符亮起。
她神色微凝,寻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同他对话。
*
“殿下可有想吃的饭菜,我待会要出宫一趟,可以捎一些青云阁的菜肴。”
傍晚,因地阶法宝的雷劫,月城的霜雪再一次停止。天空中的阴云散去,露出澄澈的夜色,一点点星光闪烁其中,衬得皎皎明月越发静谧。
这是一个难得的夜晚,黎伶本想邀请霜盏月赏月,谁知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不快的话语。
表情渐渐冷淡。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人,眼底荡漾着危险的笑意:“哦?这样美丽的夜色,你却要外出?说说看,究竟是怎样的要事。”
其实心底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毕竟能让这人反常的事情无非就那一件而已。
她只是没想到,这人竟如此顽固不化。
那晚她不予追究,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原本是要给这人一个机会,如若悔改,她愿意装聋作哑一笔勾销。
为此她还炼制价值连城的暖玉戒,分明白日才给她戴上,到了夜晚就又翻脸。
错不了,一定是鸿岳突如其来的联络的缘故。
霜盏月绝不会想到,暖玉戒不止是御寒的良药,更是精巧隐蔽的窃听法器。
只要她戴上戒指,黎伶就能随时把握她的行动。
这样卑鄙的手段本不想使用,要怪只怪某人不识好歹。
霜盏月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此刻仍然绞尽脑汁,想要获得允许:“我……臣妾这些天为炼铸绯戒,搜寻不少材料。今日看到欠条,才想起那日带的灵石不够,将随身携带的灵剑抵押在商铺,想要尽快将它赎回。”
实际上她根本没有赊账的习惯,也绝不会将灵剑抵押,这些只是骗人的谎话。她手里唯一的欠条,还是自己方才伪造的。
这是卑劣的手段,但今日……唯独今日,必须出去。
黎伶见她果然搬出欠条一说,眼底的寒意越发沉重,试图劝说:“不可明日取?亦或者干脆我亲自帮你炼铸一把。你那灵剑不过玄阶下品,以我的技艺和财力,足已返还给你地阶的宝物。”
霜盏月却摇头,坚持不懈:“灵剑是我亲手所制,陪伴我数年之久,对我意义非凡,还请殿下见谅。”
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黎伶见她死性不改,只觉得今日的好心情都被败光。
怎会有人矛盾至此,一边诚心诚意地感谢恩情,一边却毫不犹豫地谋划刺杀。
知晓她不会回头,也不想再拦,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霜盏月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忽然觉得她在跟自己告别。
应该追上……必须立刻追上。
如若不然,她预感两人之间的关系将彻底改变。
可是刚踏出一步,传音玉符就再次亮起。
霜盏月刚刚升起的勇气彻底熄灭,并且再难往前走半步。
“大长老……”她注入灵力,匆匆回应那边的联系,“什么,父亲他!……”
甚至来不及多想,等回过神时已经朝着宫外焦急离去。
*
一路匆忙赶来,等到抵达青云阁时,霜盏月已经大汗淋漓,分明今夜无雪,后背却被冷汗浸染。
她面色苍白,猛地推开大门。
这样异样的动静让吵闹的一楼大厅逐渐安静,不明所以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看来。
霜盏月却顾不得理他们,直直地来到柜台,“地字一号是哪个房间?”
柜台的小伙被她惨白的脸色吓到,吞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指向楼上:“三楼右侧第一间。”
“多谢。”得到答案,霜盏月头也不回地上去。
“那女修怎么了?脸白得吓人,该不会是哪里来的女鬼吧。”一边的账房先生开口。
伙计刚刚才跟她说话,此刻一听,立马慌了:“胡言乱语!那有什么女鬼。”
霜盏月匆匆来到地字一号,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都在颤抖,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才轻轻叩门。
很快,鸿文然就打开门。
分明是茶馆,内里却半杯茶水都没有。
除却鸿文然,就只有一个黑衣人。
“好孩儿,你终于来了!”黑衣人拉下帽子,露出里面年老的脸。
鸿岳大长老。
一个多月前分明还精神矍铄,现在却已白发苍苍,整个人都衰老许多。
“我……我父亲他……”霜盏月忘记礼仪,急切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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