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刚才她就已经得到一些信息,但时间紧迫并不详细。如今问出,连声音都在颤抖。
鸿岳闻言,轻叹一声,浑浊的眼底渗出泪意:“半个月前,你父亲遭到妖域的细作刺杀,本就危险的情况越发严重。而今,只剩最后一口气。”
一句话,就让霜盏月几乎失了力气。
厢中充斥着哀伤的气氛。
过了不知多久,霜盏月才又想到什么,牵强回神:“大长老今日寻我,想必一定还有转机。”
鸿岳点头:“你可知这些年你父亲一直在调查谪仙一事?”
“谪仙?”霜盏月不解。
鸿岳这才娓娓道来。他其实并不知晓详细内容,也难辨真假,索性夹杂着自己的揣摩和曲解,故意将矛头对准黎伶。但他做梦也想不到,即便胡编乱造,也正巧蒙对。
“大致就是这样,妖女身上有谪仙气运,只有将她杀死,炼成丹药,你的父亲才有一线生机。我知道这些年湘澜对你少有关注,但莫要忘记,十年前是他将你救下!随后又引你进入仙途,这份恩情,绝不该忘却!”
“好孩儿,我知道你跟妖女近来关系不错,已经逐渐卸去她的防备。多亏你的努力,才能让这一次计划更易成功。”
“七日之后,陈王婚宴,我们将在妖女与魔君分离时动手,将她斩杀在月城之外!而你,则需要用香囊干扰妖女,并在最后引诱她服下骨香!若能成功,我们就能避免大战全身而退。若不能也莫要害怕,我将亲自出马,携带三名化神,十名元婴,设下绝杀之阵,定要将那妖女粉身碎骨!”
--------------------
第22章
谪仙转世,杀人炼丹。
霜盏月浑浑噩噩地从青云阁出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荒诞不已。回想起最后大长老脸上近乎狂热的表情,内心被深深的惊惧笼罩。将活人扒皮抽筋,粉身碎骨,如此残忍癫狂,竟只为虚无缥缈的传说。
她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
可……可又能如何?
或许大长老已经陷入痴妄,但至少有一件事说得不错。
许湘澜救她性命,如此恩德绝不能忘却。
霜盏月站在漆黑的街道上,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但还未将冷意送入身躯,就被一股温柔的暖意驱散。这并非旁物,正是指间的暖玉戒。淡黄的玉戒发出盈盈暖光,像是温热的火焰,抵御一切清寒。
她不禁抚上玉戒,莹润指尖在玉石上轻轻摩挲,不知沉默多久,才缓缓迈开步伐。
平整的雪地被无情踏过,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像是某人失去的本心,永远地遗弃在无雪的夜晚。
三楼厢房,鸿文然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慢慢关上窗户。
“师尊,她会听信吗?”
鸿岳轻嗤一声,满不在意:“愚昧之人固步自封,放心,我亲眼看她长大,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既搬出门主,即便要她死,她也不会反抗。”
说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再说,我也并未骗她。门主的确濒死,若能将谪仙转世炼成丹药,自然可以救他性命。只是我从未保证,这仙丹一定会让门主服下。”
“十年了!这老贼竟然瞒我十年!分明对陈王等人热烈拉拢,却偏偏将老夫抛弃,真是生怕我截取他的仙丹。既然他不仁不义,也别怪老夫擅自行动,就当作对他自私自利的惩罚吧。”
鸿文然弯唇,看着志在必得的师尊,恭敬弯身:“文然提前祝贺师尊,获得仙丹,证道飞升。”
*
霜盏月快抵达宫殿,才忽然想起自己忘记从青云阁捎带饭菜,无奈之下只好从附近的饭馆中打包。为表歉意,又拐进糕点铺,将招牌的点心各买一袋。
这般忙活许久,等回到北宫时已是深夜。
焦晨正在巡岗,看她提着大包小包回来,迎上去帮忙分担:“大晚上怎么忽然想起买这些?如若想吃,只需跟膳房提一嘴,立马就会有御厨制作。来,另一只手的也给我。”
霜盏月愧对她的情义,摇头推辞:“还是我来吧。”
焦晨拧眉,总感觉今日的盏月有些不对。但真要说哪里有问题,却难以形容。
她一向不擅长揣摩他人的心思,兀自纠结一会,就抛到脑后。
“今日恭喜,听说你炼制出地阶的法器。可惜我那时不在宫中,不然真想用留影石记录下来。”
霜盏月摇头:“不过是借助精良材料之功,再加上运气不错罢了。硬要说,这其中还有你的功劳,多谢你替我寻来不少材料,若只凭我,怕是连选材都是一道坎。”
焦晨嘿嘿笑两声,刮刮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你说得对,不过,若要道谢光口头说说可不行。我可不是会被随意敷衍了事的人,今日你赠送殿下礼物,却为何偏偏将我撇下?莫不是忘了,是谁赠送你袖炉,又是谁帮你定制新衣帽子?亏我还频频找你分享,谁知竟只有我当你是朋友。”
刚开口时分明还在笑,但说到最后却一抿唇,开始赌气。
霜盏月微微一怔,被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她尴尬地捏捏手指,“抱歉,我当时脑中只有殿下,将你忘了。”
焦晨的嘴唇瘪得更严重,“所以呢,忘了之后呢?总不会只道歉就完事。若如此……我以后定不会再帮你。”
似乎真的将自己说生气,这一回焦晨直接别开头不看她。
霜盏月自知逃不掉,犹豫片刻,偏头将挽在头发上的银钗拔出。
精致的银光一闪而过,没了发钗固定,长发被夜风一吹就悉数散开。
“这银钗是我第一件铸造的饰品,虽然并非法宝,只是无甚作用的凡尘之物,但也有独特的意义。在玄门之前,我同母亲隐居山林,后来飞来横祸,我成了玄门门主之女,受人尊敬的大师姐。二十五年来从未与什么人过多交往,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我性格孤僻,仍愿同我交心。我其实十分感激,作为纪念这枚银钗就送给你。如若……如若之后还能有机会,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炼制更好的给你。”
说话时,霜盏月表情认真,语气郑重,一头漆黑的墨发随风飘扬,与洁白的衣裙相衬,仿佛降世的仙子。被这样专注的看着,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话。
焦晨没想到她会这般真挚,看着霜盏月手中的银钗,仿佛能透过皎洁月光,瞧见幼小却专心炼器的身影。
“第一件吗……有些太贵重,我承受不起。再说哪里是唯一?也不过是趁现在你还没扬名江湖罢了。殿下说你根骨非凡,应当要不多久便会晋级化神,甚至比肩殿下。届时一定会有许多人赶着来结交,这发钗,不如好好权衡思考后再送给旁人。至于我……刚刚其实是开玩笑,并没有生气,你改日伤好,有空再给我炼制就好。”
“改日……”
霜盏月想到今日的事情,忍不住自嘲,上前一步,不顾焦晨的推辞,将银钗插入她的发间,顺带替她整好发型。
焦晨头发不如她的长,平日里只用些许丝带束着,如今猛然变换装饰,好似偷用父母发钗的稚子一般,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霜盏月没忍住笑出声,又伸手替她微调,尽量符合她的风格。
许久,才退后一步,笑道:“还好,挺可爱的。”
焦晨十分难为情,脸和耳朵红红的,立马调动灵力,在面前凝聚一面镜子。
偏偏脑袋,看着镜中的自己深深拧眉:“违和!不好看!”
霜盏月轻咳一声:“本就是当作纪念用,你若实在不喜,也无需强行带着。总之礼物我已经送到,再想推辞可不行。好了,天色不早,也马上就到灵虚殿。你手中的糕点就当作我的慰问品,都是铺子里的招牌,味道不错。我先回去了,别忘记走之前将发钗摘下,以免让旁人看到落下笑柄。”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入宫中。
焦晨开口想叫住她,可那人却头也不回,只是摆摆手,无奈之下只好应下。
霜盏月直接走到黎伶的房间,本还想着该如何面对,谁知推开门才发现内里空无一人。
“殿下,我回来了。”
她进入其中,稍稍扬声却并无回应。大殿内空荡荡的,只有未灭的烛火在灯中燃烧。
霜盏月在这里等了一夜,直到天亮也没能看到黎伶的身影。
*
时间过得很快,短短七日,几乎一眨眼就过去。按照当初的约定,今日正是前往离泽会面陈王的时间。
可谁能想到,自从那个夜晚,黎伶却忽然消失,再也没有回过北宫。
焦晨急得焦头烂额,一边派人寻找殿下的踪迹,一边按照当初的计划,挑选诸多精英。
好在那日殿下与魔君商讨过后,计划已经相当完善,即便不加以改动,也可以直接拿来实施。
“糟糕糟糕,殿下怎么还没音讯。问了魔君大人,她也含糊不清,不知晓殿下身在何处。马上就要行动,这该如何是好。”刚过子时,天还黑着,焦晨站在灵虚殿前来回踱步,神色焦躁不安。
没等她急多久,宫外就匆匆飞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田安在宫前落下,见到焦晨仍然神色焦急,心底大致明白:“殿下仍无消息?”
焦晨点头:“已经问过魔君,但对方似乎也并不知道。”
田安拧眉,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想起筹备已久的人马,还是出言提醒:“一千精英已经召集完毕,如若再不动身,只怕天亮前无法抵达离泽,暴露风险极大。”
焦晨闭眼,深吸一口气,沉默许久,等到再睁开眼时,眼底的犹疑已经退去:“不能再耗下去,立刻随我动身。”
“可没有殿下的命令,擅自行动怕是不好。”田安适时提醒。
妖皇大人虽然看似宽容,其实心底的条律比谁的严格。有些事情太过敏感,如若未经她的同意就擅自决定,怕是难以善了。
一千精英,运用得当甚至能够剿灭一方城池。
田安深知焦晨在殿下心里的重要程度,因而不愿让她们君臣生隙。
焦晨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现在一切以大局为重。即便当真会惹殿下生气,我也必须按照计划行事,不然若她前去将是孤身进入龙潭虎穴。无论如何,必须避免这种状况。”
田安见她已经坚定想法,不再多说。
焦晨做完决定,临走前又不忘叮嘱霜盏月:“盏月,麻烦你守在宫前,如若到早晨殿下还没回来,就用传音玉符告诉我,届时我自会应对。若不予联络,我将默认一切照常,按计划行事。”
霜盏月应下,目送两人离去,轻轻开口:“一路顺风。”
--------------------
第23章
事实上,焦晨多虑了。
她才带着田安离宫,黎伶就已经出现在灵虚殿前,两人错开的时间甚至不到一刻钟。
霜盏月见到黎伶突然出现,连忙上前:“殿下,方才焦大人已经跟将军离开北宫,似乎打算前往离泽。他们还未走远,现在追去,应当可以追上。”
说完,却见黎伶偏头看过来,锐利的眸中闪烁着丝丝寒意。
霜盏月身形微滞,被妖皇的强大气势镇住,低下头不敢看她。
但她才垂首,那人清冷的手掌就忽然抬起,紧紧抓住她纤细的脖子,拇指按在咽喉,让人不得不跟她对视。
黎伶在生气,即便已经尽量克制,但怒火灼烧,依然催促她做出暴虐的动作。
虽然只一瞬就松开手,改为抬起霜盏月的下巴。但彻骨的冷意已经传入心中,没人会认为方才的举动只是无心与错觉。
霜盏月心跳如雷,被迫跟这人幽凉的视线相对,只能轻咬住下唇强自冷静,然而一开口,仍然暴露内心的惶恐:“殿、殿下……现在追上,还来得及。”
声音带着一点颤抖,双方都明白她在害怕。
黎伶松手,轻笑一声,再开口时已经恢复如常:“不必追了,我回来的途中已经遇到他们。这一次是我失态,害你们焦急,从离泽归来之后会补偿你们……”
说到最后,却停顿少顷,随后又加上意味不明的话:“如果能平安返程的话。”
霜盏月看着她的侧脸,方才的怒意已经隐藏,分明是跟平日一样的清浅笑容,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寂寥与疏离。
看了一会儿,内心有些动容,即便知晓虚伪至极,但霜盏月仍然走上前,站在黎伶的身边:“今日或许有诸多阻碍,但我相信殿下一定能凯旋而归。”
黎伶嗤笑,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你说得对,不论过程怎样困难,最终只有我会取得胜利。距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我累了,你陪我休息一会。”
说着,已经转身进殿,丝毫不给人推辞的机会。
霜盏月楞一会儿,难得没有多言,默默地追上去。
黎伶的确疲惫,回到自己房中,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躺在上面。霜盏月进来时,她正毫无形象地压在棉被上。窗户大开,宫灯未灭,刺骨的寒风呼啸,淌过温暖的湖水,却仍残留些许凉意。
霜盏月走过去,将窗户关上,跪坐在床边,伸手去抓她的脚,想要帮她脱掉鞋袜。可这人分明极困却仍不老实,两只脚轻踢着,不让旁人碰她。
“殿下,即便不脱衣服,也至少除去履袜,这才能睡得舒服。”
她无奈开口,话音刚落就听到躺在床上的人啧一声,然后不情不愿地停止挣扎。
在闹脾气。
霜盏月觉得好笑,抓住她的脚,小心翼翼地脱下鞋袜。随后起身,吹灭灯,点燃暖炉,站在床前犹豫片刻,也慢慢地上去。
“我以为你不会上来。”黎伶闭着眼睛,声音很轻。
霜盏月一边将被子从她身下翻出,好好将两人盖住,一边回应:“我来陪殿下。”
黎伶没再开口,似乎真的睡过去。
*
离泽在秋离南方,与万仞山挨得很近,两地相距不远,但也绝不近,若要赶过去,少说需要两个时辰。
宴会待客巳时,正午之前接纳来客,收纳赠礼。等到临近夜晚的申时,婚宴才会正式开始。
16/131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