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荷心想,当然呀,恋爱是要两个人齐心协力的,你只能解决你那边的事,我这边的事情,还得自己来解决。
她想到昨晚对父母说的那些话,不感到一丝一毫的后悔,只觉得如释重负,神清气爽。
“雪荷,”白寄凊说,“那我们……”
江雪荷望着屏幕上她的笑脸,多可爱啊,她好久没看到白寄凊笑了——或者不如说,她已经好久没看到过白寄凊了。
这样乖的白寄凊,再也不我行我素,也学会了尊重她的想法。她说了别再见面,她就真的不会过来,只是倔强地在她的门前放下饭盒,即使她扔了,也给自己保留她可能是吃掉了的幻想。
她很想伸出胳膊,像在太平山顶的那晚,像无数个瞬间一样,紧紧地抱住白寄凊,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抱着她,感受她的心跳和呼吸。
江雪荷抿了抿嘴唇,她按下通话键:“寄凊,你知道我们分开不仅仅是因为……”
“我知道的!”白寄凊抢答,“你刚刚自己不也说了吗,分开某种意义上是一种逃避。你肯定在想,问题要一桩桩解决,复合要一步步来,我们两个人得一起努力,如果太快,我又得寸进尺地逼你了,你肯定就不愿意了!”
她问江雪荷:“我说的对不对?”
江雪荷真心实意地:“你说得很对。”
“我也觉得!”过了一会儿,白寄凊小声地问她,“雪荷,你在继续改变吗?”
“在。”江雪荷说,“寄凊,你需要尊重别人的意见,考虑别人的想法,试着调动自己的同理心,去共情别人。我一开始以为,我变得坦率一些就好了,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最需要的不是坦率,而是勇敢,没有这份勇气,我连坦率地面对自己都做不到。”
“你说得也很对。”白寄凊说,她的语气久违地变得娇气了起来,“可是我觉得对你而言,乐观也是很重要的。”
“你说的对。”两人仿佛陷入了一种互相赞同彼此说得对的可爱怪圈里。江雪荷说,“乐观也是很重要的,虽然我对于现实世界,和你有不一样的看法,但这毕竟是因为环境不同,所有很难改变……”
“不着急呀!”白寄凊很着急地抢答,“每次给你写信,我会很想很多这种事情,想你的想法,你看到那封信了吗?”
不用白寄凊提醒,江雪荷一下就知道是哪封了,是从珠港回来之后,她收到的一封。这封信写的很长很长,是白寄凊去她家县镇的旅行日记。
白寄凊说,有点晚了,可自己还是去了,去了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终于明白她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雪荷,白寄凊在信里说,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第一次吃到麦当劳和肯德基,想知道你多大才穿上第一双耐克鞋。拍《自白》的时候,在国家海洋博物馆,你告诉我你来到中戏念书之后,才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你没有生活在一个童话世界里。
太平山上,你说可惜生活没有如果,可是我会想,如果你给生活一个机会呢?
白寄凊的眼睛在屏幕里依然显得亮闪闪的。
雪荷,如果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两个人一个机会呢?
“看到了。”江雪荷柔声说,“我看到那封信了。”
“我就知道你看到了。”白寄凊笑盈盈地,“你不舍得把信丢掉,对不对?”她停了一停,生怕江雪荷说出她不爱听的话,赶紧把话题转了回去,“不着急改变的,这都是要慢慢来的,我们这么爱彼此,不就是因为对方和自己这么的不一样吗?”
爱。这个久违的字眼像一颗小小的火星,在江雪荷的心尖上一烫。
白寄凊望着可视门铃,仿佛在通过这道屏幕,望进了她的眼睛里去:“江雪荷,我爱你。”
江雪荷用指腹抚摸着那枚通话键,只不过并没有下定决心按下去。她轻轻地说:“我也是。”
白寄凊良久没听到回音,她再自信,也控制不住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急忙说道:“雪荷,你的首映礼,我能去参加吗?”
这显然是首映礼邀请明星朋友那个环节。江雪荷道:“公司那边请你了吗?当然可以。”
白寄凊果然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江雪荷想也知道,八成和公司那边没关系,肯定是白寄凊自己想去,主动去联系的。
可是江雪荷现在心脏发烫,浑身松快,再也不想继续那种严防死守的逃避,向前走,顺其自然,顺乎心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白寄凊高兴坏了,她的笑声经由门铃传进来,带了一些沙沙的质感,平添了几分可爱的鼻音,“《鸳鸯艳刀》的剧本我已经读了好些遍了,一定会提出特别好的问题的!”
江雪荷终于忍不住笑:“嗯,我相信你。”
“我还会打扮得特别漂亮。”白寄凊说,“你一眼就会看到我的。”
你即使不特意打扮,我也会第一眼就看到你的。江雪荷心想,而且首映礼明星都是要藏在底下的,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后面怎么才能惊喜现身呢?
不过她没有反驳,只是含着笑意,看着屏幕上的白寄凊。
白寄凊:“那就说定啦。”她张了张嘴,好像还想着再说什么的样子,不过欲言又止,只说道,“那我先走了……雪荷,再见。”
“寄凊,”江雪荷说,“再见。”
她站在门前,看着白寄凊转身,犹犹豫豫地往电梯走去,走着走着,居然轻盈地跳了两下,随即,跑进了电梯,趁着电梯门没合上,她向自己大大地挥了挥手。
江雪荷情不自禁,也冲着这道结实的防盗门挥了挥手,再见,她想,寄凊,这次是真的会和你再次相见了。
她坐到沙发上,不再像以前一样脊背绷紧,而是将整个身体都陷了进去。《金粉世家》就在手边,她拿过来,心无旁骛地开始一页一页地读,忽然发现后半段剧情竟是这样异彩纷呈,这样易读,她读得越来越快,直到一声门铃声打断了她。
门庭若市啊。江雪荷想,今天还有谁来找我?
她放下书,走到门前,习惯性地往猫眼一看,白寄凊双手拎着一个饭盒,化了全妆,头发显然精心打理过,乌浓蓬松,打着漂亮的卷,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笑容太有感染力了,江雪荷没招,只能跟着一起笑,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表情,将门给打开了。
两人一时间都紧盯着彼此,谁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太平山一别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她俩就这样望着对方,这段沉默对于她们而言都是很珍贵的。可视门铃的屏幕当然照不出白寄凊全部的美丽,江雪荷用视线描摹着她的脸孔,五官,深黑色的,闪着光的瞳仁,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到底有多露骨,因为白寄凊也是同样地看着她。
“再见了,江雪荷。”白寄凊先开了口,她笑道,“再次和你见面了。”
第152章 心的距离(二更)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 让白寄凊想要抱住江雪荷,想要江雪荷用她的手抚摸自己的头发和脊背。她们的关系终于迎来了真正的,豁然开朗的转机, 这让她心脏急跳,口干舌燥, 忍不住地只是笑。
江雪荷看着她,也忍不住地笑起来:“寄凊……”
还没等她说完, 白寄凊就很骄傲地说:“我不进来的, 复合要一步步来……”她看江雪荷的笑容变浅, 眉头仿佛有些心疼地微蹙了起来,心里又是甜蜜,又是不愿她这样,就将两手拎着的饭盒抬起来, 有点娇气地说道:“很重。”
江雪荷伸手将饭盒接了过来, 确实沉甸甸的, 里面应该是汤。
“张呈教我做的炖清远鸡。”白寄凊说, “很简单的,说是因为鸡好, 怎么炖都好吃,我只撒了一点盐。”
江雪荷轻轻地拿指腹碰了碰饭盒,饭盒是保温的, 里面汤应该是刚刚做好, 极烫,带着外面都有了一些温度。
“寄凊,”江雪荷柔声说, “做饭很辛苦吧?”
白寄凊几乎都能想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很未卜先知:“当然很辛苦, 但是你不能叫我不要做,这样,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方法,我们交换午餐,怎么样?”
江雪荷是真没想到她脑袋里有这么多奇思妙想:“交换午餐?”
白寄凊越想,越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简直是天才想法:“不光午餐可以交换,信也可以的呀,有些话面对面的,可能说不出口,可信里是什么都能写的,我们用这种比较复古的方式循序渐进,好不好?”
“我们给明天的第一封信定一个主题吧。”白寄凊眼睛明亮,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主题叫做‘你对复合的忧虑’。”
“那你写什么呀?”江雪荷说,“你对复合有忧虑吗?”
“当然有。”白寄凊说,“我的忧虑,就是如何解决你的忧虑。”
江雪荷想自己的一颗心早就不能算是动摇了,几乎已经偏到了白寄凊那边去。她提出了这样一个活动,自己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其实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了。
不仅答应,而且还认认真真地做了起来,每天中午,她和白寄凊交换彼此做的午饭,顺带交换信件。
不用邮局递送之后,白寄凊的信封也变得五花八门的精美,封口用的都是火漆蜡。江雪荷不甘示弱,也在网上买了许多的信封信纸,甚至还买了各式各样的火漆章子,情不自禁地要让每天的火漆印章和每天的信件主题相吻合了。
又掉入了消费陷阱。江雪荷心想。
她们每天的主题是一人提出一个,这样轮流的,并没有一直纠缠在爱情和复合上,而是有了许许多多有趣的小话题,比如吃饭的时候喜欢看什么节目下饭,比如如果自己能当导演,最想拍一部什么电视剧或者电影出来,诸如此类。
虽然两人还没有复合,也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可江雪荷却觉得比以往那些甜蜜日子的任何一天,任何一刻都更加了解白寄凊。她们的两颗心,也是前所未有的,贴得这样的近。
交换活动到了九月下旬,不得不先遗憾暂停,因为《鸳鸯艳刀》的宣传活动要开始了。首映礼那天,江雪荷照例是早早就到了化妆室内做妆发,关烁和她差不多同一时间到,自从清吧那次委婉地拒绝过后,她和关烁在这几个月内,因着兴趣相投,没了这层关系,真是反而更加熟稔了。
关烁擅长养绿植,江雪荷也喜欢一些漂亮的植物,两人约着一起去逛了植物园,她还教了江雪荷不少养花妙诀。
这场首映还有放映环节,所以拉的时间更长,她们这些演员六点就陆陆续续地到了。关烁递给她一根能量棒,自己也咬了一口,半闭着眼睛被造型师摆弄头发。
首映礼不比路演,穿个宣传体恤就好,还得穿礼服,早餐也只能吃能量棒,或者巧克力这样的东西了。
江雪荷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她和关烁现在已经不必说谢谢了,只有点感慨地说:“感觉都好久没工作了。”
关烁笑道:“正常,这圈里咱们这岁数,稍有点追求都很难一直工作,你今年都拍了两部了,也是该歇歇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最近想不想学点什么?英语?粤语?我想找个小班教课的老师。”
“可以啊。”江雪荷说,她自然知道关烁的意思,近些年来或多或少的,像她们这种年纪的女演员都有点想自找出路的意思,无论是港台,还是大马和新加坡的导演,也都不断地在和内地接触,先过语言关总是有好处的。
两人又谈了好一会儿,明星环节的朋友基本也都到了,关烁和自己的朋友刚打完招呼,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刚要简单向江雪荷介绍,大家一起寒暄一下,门就开了,向荣一马当先地走了进来,速度相当快,好像后面被什么人追赶着一样。
向荣拿起桌上一瓶矿泉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的女人就亮了相。江雪荷只在门的缝隙中看到一点裙边,就知道那是谁了。
已经快入了十月,天气早转了凉,除了她和关烁两个穿礼服的,这些朋友几乎都是长裤长袖,只有白寄凊,穿的一身酒红的裹身礼裙,乌发雪肤,别说在台下了,哪怕是在台上,都算得上高调!
她这妆造险些比片方化的江雪荷和关烁还精美,关烁都绷不住先乐了。
江雪荷一时之间,也是瞠目结舌。
向荣喝了几口水,用眼神对江雪荷说:“知道我为什么跑那么快了吧!”
白寄凊交游广泛,此刻无缝地和化妆室里所有人聊起天来。妆发做完,化妆师和工作人员都出去了,江雪荷和向荣去看看郑滢跑哪里去了,顺便拿瓶茉莉蜜茶喝,关烁的朋友也跟着有说有笑地出去了。
关烁笑道:“你这打扮得未免也太张扬了吧?”
白寄凊坐到江雪荷的椅子上,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为悦己者容。”她心里其实知道好像有点不合适,丁信善看了都笑说这么重视这部电影很好,可你这样要怎么惊喜现身啊?
她只好答道:“那我提前给大家一个惊喜吧!”
她和关烁虽然曾被媒体炒成对家过一段时间,但两人实际上是不怎么熟悉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两人坐在一起,自《顺治》之后再次见面,中间又多了江雪荷这层关系,两人居然你来我往地说起了话来。
她俩谁也不提感情上的事情,白寄凊说:“董鄂妃试镜的时候,姐姐特地对我说过,满保导演非常看好你,还说你是非科班出身,让我好好看着你的表演。”
那时候的试镜并不是在一个单独的房间试的,而是在一片空旷的场地,所有的试镜演员,工作人员,一双双眼睛,全看着你。
“冯总也让我注意你。”关烁道,“她说你来头很大,是满保导演特地叫来试镜的,还让我输了也不要灰心。”
关烁脸上现出了一抹笑意:“后来确实是你赢了,可你并不是用背景得来的这个角色,所有人都看着呢,是真正的公平竞争。看你表演的时候我就知道,满保导演一定会选你,因为你把董鄂妃那种对顺治的‘知心’,完完全全地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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