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荷自然明白这一点,她认真地露出一个笑容,听杨颖珍说道:“雪荷,所以我和她爸爸有一个条件。”
“首先要你家同意,我们家才能同意。”杨颖珍笑微微的,“合情合理吧?”
第102章 家宴(二更)
时间仿佛暂停了, 不再流动,江雪荷和杨颖珍微笑着望着对方,彼此之间, 都是心知肚明。
江雪荷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声音和往常大致相同:“我明白了, 谢谢阿姨。”
杨颖珍仍然笑着,点了点头:“告诉寄凊吧, 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或者让我这个做妈妈的亲自告诉她。”
已经不重要了。江雪荷喝完面前小杯里的茶, 礼貌地向杨颖珍暂时告别,下楼去了。
楼梯越发的长,下楼比上楼还容易让人眩晕。
江雪荷踩到实地,已经感觉头晕目眩, 胸口发闷, 甚至一阵恶心。
后院是小孩, 也有两个大人坐在小几旁聊天, 白寄凊不知道去了哪里,江雪荷没有找, 她脚步匆匆地到了玄关,想要出去待一会儿,可是思维混乱, 居然没拿大衣, 反而把那顶贝雷帽拿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粒变成了小小的雪花,居然已经在地下覆盖了浅浅的一层。
前院没有一个人, 可是江雪荷还是不久留, 她半点也觉不着冷, 推开大门走了出去,不忘把大门完完本本地关好。
这座别墅区是特殊的街巷结构,独栋别墅前的小巷基本是私人的,不需担心外人进出。
江雪荷望着手里的贝雷帽,不知不觉地低低“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抖到不成样子了。
她千头万绪涌到心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猛然有一股流泪的冲动,从胸腔直涌到了喉咙。
江雪荷心里清楚,就连白寄凊的父母心里也清楚得很,她家里不会同意的!
等告诉了白寄凊,依着她的性格,肯定和父母就成了联盟……
江雪荷一阵一阵地站不住,雪花越变越大,一片片地落下来,她冻得双手发麻,仍紧紧地攥着手里那顶贝雷帽。
她冷得实在要攥不住了,颊边却在发烧,她仰脸望了望澄澈的天空,忽然用力将贝雷帽摔到了雪地上。
只不过停了一秒,江雪荷匆匆地过去捡起帽子,很轻、很细致,万分珍惜地把上面的雪和灰尘拍掉。
她不知道自己拍了多久,终于落下了一颗很大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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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去外面了?”江雪荷刚进玄关,白寄凊就迎上来,看着她发红的脸,连忙用手掌贴了一下,触手冰凉,“怎么这么冷,来喝点热的,该吃饭了。”
江雪荷勉力挤出一个微笑,没说话,被白寄凊牵着走进客厅。
这时大家都在客厅了,江雪荷打眼一瞧,至少有十来个人。或坐或立,都预备着一会儿去餐厅吃饭,茶几上摆满了送给白寄凊的礼物。
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小女孩捧起桌上的一个大盒子,嗓音很清脆:“姑姑,来拆礼物吧!”
有人说要先吃饭,有人说先拆礼物,一时之间乱成一团,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满面笑容,让白寄凊过来:“要不先拆礼物?”
“这是我爸爸。”白寄凊说,又拉着江雪荷向前走了两步,“你刚才去哪啦?这是雪荷,你见了吗?”
白寄凊爸爸“啊”了一声,很明显地随口客套道:“见了!怎么能没见,你妈都见了我能没见吗?”
白寄凊疑惑地看了江雪荷一眼,这种小事哪有纠缠的必要,江雪荷微微地点了点头,稍稍带着白寄凊的手往前晃了晃,示意她该去拆礼物了。
“那我先拆礼物。”白寄凊捏了捏江雪荷的手掌,随即到茶几前坐下,她看着琳琅满目的礼物,伸手先拿过一个蛇纹礼物纸包装的。
她的家人有录像的,有拍照的,几个小孩热热闹闹地挤到她身边,抢着要先看到礼物是什么。
江雪荷就在那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原地站定,她望着白寄凊,唇畔不由自主地就要浮现出笑容。
她于是在一层厚厚的隔膜下,白家的世界外微笑了。
最先拆开的蛇纹纸礼物是白寄凊的爸妈送的,里面是一只大象灰的铂金包,白寄凊笑道:“这么有默契啊,我在夏威夷刚买了包。”
“包又不嫌多。”杨颖珍说,她和白寄凊爸爸相视一笑,都知道女儿很喜欢这件礼物。
白寄凊接着一件件拆下去,从珠宝到高跟鞋,无一例外,全是昂贵的奢侈品。只有小孩送的是一些小玩偶之类的,是童真的心意。
白寄凊知道江雪荷的礼物是哪件,故意留到最后才拆,一边解开蝴蝶结,一边望着江雪荷:“你给我买了什么呀?”
包装纸包着一个盒子,白寄凊打开,出乎意料的是,里面不是礼物,而是两团厚厚的保护纸。
白寄凊笑意更深,慢慢地把外面的牛皮纸拆开,不过才看到了一角,就惊喜地叫道:“是你亲手给我做的陶艺啊?”
她把一杯一盘摆到满桌的奢侈品中间:“做得也太好了!我还没有这种手工的东西呢!”
“你也太夸张了。”白寄榕说,“还以为什么宝贝呢。”
江雪荷知道自己做的根本没那么好,白寄凊这样表现大概也有一半是故意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熨帖,霎时将种种的烦恼都忘记了一瞬。
“你懂什么。”白寄凊毫不客气地反驳白寄榕,“人家多费心,亲自手工做的,不是宝贝是什么?”
白寄榕漫不经心地说:“那下次咱家都给你手工制品,你看礼轻情意重不?”
“你闭嘴吧!”白寄凊起身,“那咱们吃饭去。”
餐厅里最中央是一张黑酸枝的圆桌,白寄凊特意拉着江雪荷,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低声说:“今天回去就用你给我做的杯子喝水。”
“喜欢就好。”江雪荷的声音轻轻地,没再多说什么。
白寄凊的生日确实是家宴水准,坐得下十几个人的大圆桌上满满登登全是各色菜肴,不过江雪荷没什么胃口,只拣着面前的吃一两口。白家人聊的家常,她也听不懂,无法听得进去。
“这个好吃。”白寄凊给她夹了一块东星斑,“多吃一点,怎么不吃?”
江雪荷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笑。周遭全是陌生的面孔和声音,纷纷扰扰地往她眼睛和耳朵里挤,她垂下头,望着那块经过精心烹调的雪白鱼肉,又感到一阵熟悉的头晕目眩。
“小凊这会儿工作没那么忙吗?”白寄凊的大伯问,“今年生日居然回家了。”
“哪能啊?”杨颖珍替白寄凊回答,“当然是我三令五申地要她回来,要不然能回来?忙的很!”
“真的啊?”白寄榕说,“小凊不是去度假了?还是交男朋友了?”
白寄凊将头转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旁边白寄榕的妹妹,她二伯家的小妹白恩昕说:“度假就是和雪荷去的吧,我肯定没认错。”
“你还说你妹妹呢。”白寄凊二伯批评他,“你和小凊都应该着些急,你都快四十了,还不结婚,不知道想干什么!”
“男的和女的能一样吗?”白寄榕说。
大伯家的大哥白寄松倒是赞同自己二伯的话:“寄榕,你都不成家,怎么立业?”他话锋一转,“不过小凊也是该考虑这事了,就算是女明星,也没三十大几还不结婚的吧?”
“妈,”白寄凊说,“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回来了吧!我才三十四,怎么松哥一张嘴,我就三十大几了?”
江雪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小心翼翼,缓慢地呼了出来。
白寄凊爸爸哈哈地笑起来:“看没看着,还觉得自己年轻呢!”
“是该着急,但是也得谨慎!”杨颖珍一开口,饭桌上终于没这么乱糟糟的了,“我们家小凊这条件,要求能不高点吗?还记得之前有回我还问过呢,我说到时候结婚办婚礼,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啊,”
“小凊跟我说,那必须得特别隆重!得媒体都在场,把她拍的特别漂亮才行。”杨颖珍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大操大办了!”
餐桌上浮起一片笑声,白寄松说:“之前人家两信科技的董事长托我想要认识你,这可是青年才俊吧,结果连你面都没见着,还是王景玉推的,谁不说咱们家这位是大明星,大影后,到底要找什么样的,给哥哥个准数啊!”
白寄凊抿了一口果汁,还没等她说话,杨颖珍忽然问道:“雪荷,你想办什么样的婚礼呢?”
江雪荷一怔,全场都不说话了,齐齐扭头看着她。
她不确定杨颖珍是否是真心的询问她这件事,也不确定这个问话的目的在哪里,甚至不确定是否要迎合白寄凊的喜好,对杨颖珍说自己也喜欢豪华的婚礼。
“我不太喜欢婚礼。”江雪荷努力让自己望着杨颖珍,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毫无破绽,努力微笑,“可能是那种私人的婚礼吧,只有家人和朋友。”
“哦。”杨颖珍听到了江雪荷的真心话,对白寄凊笑着说,“都是明星,都是演员,怎么人家这么朴素呢?”
白寄凊笑盈盈地在桌下捉住江雪荷的手,说道:“互补嘛,都像我这样还得了。”
大家都没太在意这句话,接着聊起了其他话题,只有杨颖珍深深地看了她俩一眼,低声和白寄凊爸爸交谈了几句。
江雪荷在心里默默地数数,数十个数,她夹一块芹菜,再数十个,就夹一块虾仁——清炒芹菜虾仁是距离她最近的菜。
她数了六百个数,渐渐感觉就连这种味道清爽的菜也压不住胸腔里的恶心,就小声对白寄凊说:“我去趟洗手间。”
“一直直走,转弯就是。”白寄凊怕她不知道,补充道,“好几个,随便哪个都行。”
江雪荷起身,先前还是镇定地走出餐厅,之后越走越快,她进了洗手间,把门锁死,气喘吁吁地望向明亮的玻璃。
玻璃里映出她精心修饰过的面孔,数九隆冬,纵使白家的别墅里装了地暖,她也没想到自己鼻梁上居然已经结满了汗珠。
江雪荷张开两片嘴唇,想深深地再喘上一口气,喉咙口却仿佛被哽住了一样,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一号,她想,
再过上三十天,就要过年了。
第103章 喜讯?(一更)
吃过饭, 大家有的喝茶,有的聊天。雪下大过一阵,地上积了一小层, 这会儿又小了,只扑簌簌落着些雪粒。
杨颖珍和白寄凊去后院说话, 江雪荷独自坐在前院小几的藤椅上。应该是因为前院是停车的地方,所以白家人一般都选择在花园一样的后院去休息。
藤椅不是个规整的四脚椅子, 而是把摇椅。江雪荷披着大衣, 心不在焉地轻轻摇晃椅子。她知道自己有很多事需要考虑, 可是她就是一桩一件都不想细想,单只是在魂不守舍地放空。
“阿姨你好。”一个甜脆的小女孩声音响起,正是那个叫着让姑姑拆礼物的小姑娘。她穿着一件红毛衣,脖颈上还系了一条杏色的毛绒小围巾, 一下子爬到她对面的藤椅上, “你在干什么呢?”
江雪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就模棱两可地说:“阿姨在看雪呢?”
“哪里还有雪?”小女孩很耿直, 伸出手试图去接,然后展示给江雪荷看, “都不下了!”
江雪荷只好说:“刚刚还在下呢。”
“是吗?”小女孩问她,白恩昕走出来,喊了她一声:“小羊!”
小女孩也喊道:“妈妈!”她被白恩昕抱起来, 嘴里还在念叨:“阿姨说在看雪, 可是明明就不下雪了,阿姨告诉我刚才还在下,可是我没看到呢。”
白恩昕完全不回答这个复杂的下雪问题, 告诉她:“和恬恬她们玩去吧, 在花园呢, 或者去找你爸爸,让他陪你玩一会儿。”
说着,她把小女孩放下来,看着她快乐地跑走了。
“外面冷呢。”白恩昕说,在藤椅上坐下了,“怎么不进去?”
“在外面透透气。”江雪荷很客气地说,“你女儿很可爱。”
白恩昕知道这是惯常的客套,可还是心里高兴,做妈妈的,很难不受用对孩子的夸奖:“你比小凊大一岁?”她问道,“那和我同岁,我五月的。”
“比我稍大一点,”江雪荷说,“我七月的。”
白恩昕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只看到院子里花纹复杂的地砖,“小凊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只管自己高兴,不管别人死活的。”
江雪荷愣了,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白恩昕,是跟着白寄凊叫姐姐,还是因为年龄相仿叫名字,所以一切话都欲言又止地说不出了。
“不过你就是连她这点都喜欢,才愿意来的吧。”白恩昕续道。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江雪荷终于说。
白恩昕笑了一声:“她都带你来见家长了,你还这样瞒着是干什么,替她瞒着吗?”
江雪荷知道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对方不太礼貌,可她觉得实在无法完美控制自己的神情,去和白恩昕对视,只能将目光放远:“毕竟还没有都定下来,寄凊的父母……”
她说不下去了。
伯母应该早知道江雪荷要来了。白恩昕知道家里大部分人应该确实没看出来,因为没人在意她。可伯父伯母是肯定的知情人吧,就连他们也是这样的岿然不动,想必是绝对不会承认面前这个女人的,抑或是提出了什么刁钻的条件,好叫她知难而退?
她看过江雪荷演的《长夜》,多脆弱,多漂亮的一个女人,在白寄凊热热闹闹的生日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不声不响,也不笑,纯粹是为了白寄凊而忍耐着。
她不反对同性恋,只是没想到身边有,不过她现在不惊奇了,只是觉得做同性恋挺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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