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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数敲下最后一个字，将这个文件命名为“33_1120.md”并保存。
——文件名的含义是今天的日期：2033年11月20日。
她有记录工作日志的习惯，十年前是现在也是。于是她点开名为“Log2033_11”的文件夹，想了解一下最近一个月的实验进展。
但是名为“33_1119.md”的文件内容只有一行。
“截止23:31，共112次。”
很奇怪。
程数点开“33_1118.md”。
也只有一行：“截止22:56，共96次。”
“33_1117.md”：
“截止23:26，共101次。”
程数看不懂这里的次数意味着什么，时间很有可能是她临睡时的时间点。
这个次数，是指事情的发生次数？
但好像有些过于频繁了。
再往前的“33_1116.md”就是很正常的工作记录，大致内容是在反思为什么“记忆提取”在人类身上失效。
看来白彤说的确实是真的。
程数大致梳理出了时间线：
11月12日她参与了“记忆提取”的实验，最后实验以失败告终。
11月17日发生了一件大事记为事件A，这件事导致了两个结果：
①她带着孩子搬家。
②工作日志停更，并改成了莫名其妙的记录。
11月20日，也就是今天，她失去了近十年的记忆。初步推测诱因是8天前的实验失败，以及3天前的事件A。
程数正思考着，突然察觉背后有道视线盯着她，扭头一看。
是一位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年轻女人。
“你是？”程数疑惑道。
叶眠气急攻心，差点站不稳。
她刚刚一踏进别墅，就看到：
她的老婆程数捧着个电脑，而白彤抱着她的小女儿和她的大女儿正其乐融融地吃午饭。
好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她就静静地站在程数身后，想知道程数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
没想到程数竟然一脸茫然地抬头问她是谁？？？程某人是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把她糊弄过去吗？
“妈咪？”叶橙安发现了门口的动静，她赶紧跑了过来。
“是妈咪回来了！”程柚年也在陌生姨姨的怀抱里终于想起了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
“眠总？！”白彤瞬间石化，她看着被低气压笼罩的叶眠，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一，现在的画面很像捉奸。
第二，眠总很可能已经误会了。
第三，她的墓地买在什么位置比较好？
啊啊啊啊，白彤欲哭无泪。
叶眠把厚重的大衣脱下，随手搭在沙发上，才将大女儿抱了起来。
叶橙安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她觉得她已经是大孩子了，被妈咪抱来抱去很丢人。但是妈咪现在颇有一种“示威”的架势，橙子小朋友审时度势，仅仅思考了三秒就顺从地接受了妈咪的怀抱。
白彤默默把年年放到一旁的座位上，让小朋友乖乖坐好，然后默默地站起身，思考她到底是举手投降更好还是下跪认错更好。
叶眠放下叶橙安，顺带着瞥了眼程数，冷声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程数：“？？？”
白彤：“眠总息怒！小的是鹏跃生物计算团队脑机接口组组长，和夫人是同事，您还记得我吗？”
程数：“！！！”
原来是她的便宜媳妇！视频里的叶眠比现在年轻不少，不能怪她一时没认出来啊！
叶眠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她对程数工作上的事情完全不了解。何况鹏跃的同事那么多，她哪还记得谁是谁啊。于是眠总果断把矛头指向程数：“怎么都是你的同事在帮你解释，你不说两句吗？”
她本来就因为程数的不告而别心烦意乱，一路追过来结果发现自家老婆正和别的女人共处一室“郎”情“妾”意，琴瑟和鸣。
一瞬间她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会是程数以为她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国，所以就趁着这个空档搞外遇？亏她还以为程数是在忙实验，敢情忙的是“出轨实验”？
还竟然明目张胆地在她给买的小别墅里面藏别的女人？搞什么？金屋藏娇？还是鸠占鹊巢？
她现在何止是心烦意乱，简直是怒火滔天！
程数后背发凉，她到底该怎么解释啊！
就在眠总横眉怒目，眠夫人不知所措，小彤子惴惴不安，年年一脸茫然的时候。
叶橙安沉痛地宣布：“妈咪，妈妈是得了老年痴呆。”
叶眠：？？？
程数：？？？
白彤：？？？
三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懵了。
白彤率先反应了过来，她急忙说：
“不是不是，程姐是失忆了！”
叶眠去看程数的眼睛，果然捕捉到了茫然。
“程大果？”
程数：？？？这是在喊我吗？
钢琴师一向很稳的手指，此刻竟然也在微微颤抖——她居然会在结婚八年的妻子眼里看到了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
“你…不记得我了？”叶眠问道。
“嗯……”程数不知道怎地心一抖。
“你的戒指呢？”
“什么？”程数早上起床时就没发现有什么戒指之类的东西。要不然她能一直活在“未婚”的幻想中吗？
“程数，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叶眠不敢相信。
“是啊……”程数尝试和眼前的女人共情，想象如果是她的爱人突然不记得她了，她会是什么反应。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爱人”这个词汇对她来说也很遥远……
叶眠看着程数一直在躲闪的眼神，胸口一抽一抽地疼。
她最亲的人中已经有一个开始记不得她了，现在又要来一个，她怎么接受得了……
叶眠不解，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程数怎么会不记得她了？怎么可以把她……忘了？
叶眠跪坐在地上，欺身抱住了程数。
程数则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不适应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她想推开身前的女人。但她在抵住对方的肩后不久，便松懈了力气，因为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程数颈间。
她哭了？
程数抵住女人的手轻轻放下。
白彤被这一出戏整得cpu都要干烧了。
眠总……这么脆弱的吗？
她赶紧解释：“这只是暂时性的，您别担心。程姐失忆是因为前几天实验……”
白彤将后半句吞了下去，因为程数冲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不希望叶眠知道失忆和实验失败有关。
“什么？”叶眠声音哽咽。
“哎！程姐就是因为最近的工作太辛苦了，眠总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是真累啊！”白彤硬生生重新编了个理由。
程数知道，如果她决定进行某项具有风险的工作时，是绝对不会告知亲人的。
同时程数也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如果是她的伴侣，在没有跟她商量甚至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就去参与了某项极有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的实验。她无法接受。
同理，没有人可以接受。
所以她不能让叶眠知道。
尽管，她现在对这个仅见过一次面的妻子没有任何感情。
叶眠在程数怀里兀自调整了一会情绪。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同程数拉开了点距离。
她盯着程数看了很久，久到程数已经开始浑身不自在时，叶眠捧着程数的脸，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程数瞳孔地震，这可是她的“初吻”啊！
两唇相贴，一触即分。
叶眠说：“宝宝，我刚刚对你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程数：“你……亲了我一下？”
叶眠重新埋进程数怀里，喜极而泣：“太好了，你还记得……”
程数表情管理快要失控，太近了，真的太近了！这个女人离她离得太近了！
她很少跟情绪这么外放的人接触，短短十分钟她就已经见证了她这位小妻子的“喜怒哀乐”，她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的情绪可以丰富到这种程度！
白彤在一旁装死：阿弥陀佛，信女愿自戳双眼换眠总和夫人百年好合。
叶眠火也发完了，该伤感的也伤感完了，终于想起是不是要带“失忆的老婆”去检查一下脑子了。
她在程数怀里翻了个身，然后拨通了叶家私人医生的电话。
“二小姐？”电话那头传来清冽的女声。
“许医生，麻烦你现在到我家来一趟。”叶眠补充道，“定位微信发你，尽快。”
“出什么事了？”还在叶家帮叶总量血压的许柏心一边观察仪器数值，一边问道。
叶眠：“手断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许医生：“什么？！”
叶承则，也就是叶眠的老爸皱眉问道：“怎么了？”
许柏心：“二小姐说她……手断了？”
量血压的电子仪器发出数值超标的警报。
叶总按住太阳穴。
他那个不省心的二女儿总是玩“狼来了”的游戏，总有一天他会被这一惊一乍整出心脏病来。
第06章 摸摸
叶宅。
许柏心看着血压计的数值一阵心惊胆战，这可不是简单的三个数字，收缩压、舒张压以及心率的变化很可能直接关系到公司的股价，更关系到许医生职业生涯的稳定性。
她赶紧道：“您别担心，我现在就去二小姐那里。您一定记得吃降压药，还是早晚各一次，一次两片。”
正在看电视的叶夫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将视线移动过来。她手里捏着一只玩偶，像个小孩一样乖乖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裴笙。
她和老叶总是高中同学，一个H市艺考状元，一个H市理科状元，可以说是整个学校唯一一对早恋都没有老师管的小情侣。
鹏跃PENGYUE的首字母缩写是PY。
刚开始网上还很多人玩烂梗，说买鹏跃的手机是PY交易，后来有心者发现，这两个字母不是叶总老婆跟他的姓氏首字母吗？！
喵了个咪，买个手机还吃一嘴狗粮。
当年还流行一个网友编的冷笑话：
『媒体采访叶承则，问他世界上最好的编程语言是什么？
叶总不假思索：Python.
不是C++，也不是Java，而是Python.
因为Python音“裴笙”。』
这个笑话冷得跟冬至没吃饺子在户外裸奔一样，偏偏还一堆人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梗。不过也不算坏事，相当于变相宣传了公司一波。鹏跃赶在这个梗的热度下去之前，发布了新机型，狠狠赚了一笔。
鹏跃的主题曲，则是裴笙亲自编曲作词。
这一说，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的叶承则意气风发、斗志凌云，裴依也是风姿绰约、文采斐然。
可如今……倘若仔细观察裴笙的眼睛，就会发现，她那琥珀色的眼瞳似乎有些失焦。她现在需要花比普通人更多的时间来对复杂的事物进行分析、思考以及判断，像是一台没有足够算力支持的人工智能。
包括刚刚许柏心和叶承则的对话，她可能听到了，但是大脑无法快速处理这些输入的数据，所以也无法产生相应的反馈。
叶夫人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许柏心默默叹气，又叮嘱道：“夫人的药，也请您盯着让她按时吃了。”
叶承则作势点了点头，可心底叹息不已。阿尔兹海默症已经困扰他的妻子将近一年，那些高价药也不过是安慰剂罢了……
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只是短期记忆遗忘突出。可是，未来呢？
*
叶眠挂了电话，就重新窝回程数怀里。
程数感受着在她身前蹭来蹭去的女人，十分不自在。
她突然瞥到地上的玻璃罐子，里面好像装了几块“巧克力曲奇”。于是，她做出一副要去够那罐曲奇的架势，不动声色地和叶眠拉开了距离。
没想到这个小动作立即就被叶二小姐发现了。
眠总也不动声色地挪了过去。
白彤：好好好，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好看，爱看！
程数无奈，只能用说话来缓解尴尬：“这是？”她举起那个玻璃罐。
叶眠沾沾自喜道：“我亲手做的曲奇，是不是很厉害？”
程数略带敷衍：“是吧。”
叶眠皱眉。
程数赶紧找补：“我尝尝看。”
白彤：好好好，程姐是妻管严。好看，爱看！
程数说完就拧开罐子，拿了块曲奇塞进嘴里。
擦……一股子糊味。
程数几乎是强忍着咳嗽的欲望，才将这块“煤炭”咽了下去。
叶眠闪烁着星星眼：“怎么样？”
程数没忍住咳了一声，然后迅速正色道：“有焦香风味，很独特。”
不算说谎，也没打击人。
叶眠眼睛更亮了：“没想到我居然这么有天赋！这可是我第一次烤曲奇，就能烤这么好！以后我天天烤给你和宝宝们吃。”
程数本意是不想打击大小姐自信心，没想到到头来给自己挖了个坑。她含糊地“嗯”了一声，想着过两天就把家里的烤箱都拉去废品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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