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着怒气,死死盯着屏幕。
为什么?
时浅然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他人的人,可为什么还是跟着人走了。
那模样居然是毫无防备的。
一警察指着监控,突然出声,“查到了,这人是个通缉犯,之前绑架过孩子还拐卖过妇女……”
警察的话仿若一记重拳砸在魏熠心头。
人贩子……
这人是个人贩子!!
魏熠心头没来由得涌出一股恐慌。
时浅然跟着人贩子走了,他知不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还是说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跟着离开的?
魏熠思绪万千混乱着手有些抖,但他仍旧面色冷然叫人看不穿他的内心。
眼睫轻闪间魏熠已然做出决定。
不能让警察出手……
他看着警方,声音怒而冷,“时浅然身子弱,又不熟悉地形不知道医院在哪儿,恐怕是被这人忽悠了想要绑架他来找我勒索。”
这话是对着警局人员说的。
此话一出,警察们都蹙了眉,“魏先生放心,我们会立即出动尽量保证人质的安全。”
可魏熠却阻止了他们。
“不行,来不及了。”
“时浅然已经发病了,必须要去医院否则会有生命安全。”
魏熠看着他们,声音不容拒绝,“我会带着赎金直接去跟他交易先换回时浅然,后续再拜托你们追查他。”
魏熠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可警察们依旧不同意,“那让我们跟着你……”
“不行!”魏熠再次打断,“你们跟着只会让人贩子犹豫,耽误一秒就是耽误时浅然的生命,你们不可以跟着。”
警察们蹙眉,最后还是哪位带着魏熠前来的官员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别犹豫了,魏先生去交赎金,你们走远点儿把几条路堵死,他还能插翅膀飞走吗?”
最后,警察们同意了这个提议。
毕竟他们虽然要抓人贩子,首先要保证人质的安全,时浅然发病耽误不得。
魏熠也清楚,警察对于这件事不可能完全不插手,他唇线绷直迅速离开。
就这样,警察们派人堵住了巷子出去的所有路口,而魏熠直奔那条暗巷。
“快些!!”
魏熠坐在车上催促着。
他捏紧了拳头,碎裂的鼠标划破的手背渗出一丝猩红,刺眼的血液加剧了魏熠心头的慌乱。
魏熠眸子沉入寒冰烈焰,眼神犹如暴风雨前的压抑。
时浅然要去报仇,时浅然要杀人……
意识到这点后的魏熠仿佛在瞬间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沟。
心脏从未这般沉闷过。
他想起那次宴会与时浅然的对话。
时浅然说,“先生能为我杀人吗?”
魏熠没有回答,只觉得这话不可理喻,他认为是因为时浅然憎恨陈芸一时说的胡话。
可如今才明白。
时浅然没有胡说,只不过他说的人不是陈芸,而是那些人贩子……
可笑的是他当初什么都不清楚,却依旧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不准杀人。”
时浅然说他的担忧很多余。
很多余……
“彭!”
魏熠一拳砸在车壁。
骗子!!
老袁见状心下颤颤,他跟了四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四爷这般失态。
“四爷,公子是机灵的,那人也估计也只是想要赎金不是要拐卖公子,应当不会对公子动手的。”
魏熠额角青筋暴起,声音怒急,“可时浅然会!”
老袁:……
老袁:!!!
老袁愣住。
怎么会,公子怎么可能会动手呢?!
公子身子那么弱,动手那不就是找死吗?
公子那么聪明,怎么会……
顿时,老袁恍然大悟。
为什么向来小心谨慎又聪明的时浅然会这般轻易的跟着人贩子离开,为什么魏熠不让警察跟来……
原来。
不是时浅然被拐,而是时浅然主动要对人贩子动手……
而正因为如此。
魏熠才会这般焦躁。
时浅然要报仇,可就他那副孱弱的身子,能报哪门子的仇!
若是出手不成,必定惹恼那人,时浅然只会落入绝境。
就算他出手利落能将男人一击毙命,那也是要坐牢要被抓的!!
如今政策制度严厉,即使是在洛城,魏家这第一世家也做不到与法律抗衡。
时浅然不是在报仇,他是在找死!
想明白这些。
老袁脸色也开始苍白。
遇到一个红绿灯,魏熠想也没想厉声喝道,“闯过去!!”
警局离那条巷子有些距离,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魏熠催促着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车子停下,魏熠打开车门迅速冲向那条暗巷,身后的保镖飞速跟上。
阴暗的小巷迎面吹来一阵风,像从地底深处涌出的阴冷气息,带着潮湿与寒意,裹挟着周围环境中的沉闷与压抑。
墙角夹杂着植物腐烂的腥臭,那是陈年旧事被无情地翻开,露出腐烂发黑的真相。
这种气味让人忍不住蹙眉转身离开,可魏熠没有,甚至脚步越发急切。
这种巷子。
没有监控……
魏熠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是高兴时浅然还有些理智,知道在无监控的地方动手,还是生气他只身犯险不顾死活?
时浅然太过矛盾。
魏熠突然就看不透了……
他现在只想将人抓回去,永远关在幽香苑,叫他再也不能乱跑!
魏熠距离时浅然二人越来越近。
就在最后一个拐角处,魏熠闻到了风过拐角带来的血腥味。
那瞬间,魏熠脚步一乱差点绊倒,他扶着墙刚要冲出去,就听到了那人贩子那怒骂的暴戾声,“狗娘养的废物!刚刚不是很嚣张吗?有本事爬起来啊!”
“老子一定要将你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风卷携着地狱的阴冷包裹魏熠,寒风刺骨。
来不及反应,他猛的冲出拐角,可眼前的场景缺叫他瞬间凝固。
时浅然血淋淋的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像是败落的玉兰花瓣。
少年手掌放在药瓶碎裂的玻璃残渣上被那人贩子死死踩着,苍白的小脸上死寂如灰连瞳孔都是涣散的。
他好像散成了毫无生机的尘土,风一吹便要四散着无影无踪,叫人再也抓不住……
“嗡!!”
魏熠世界旋转着爆发出尖锐的耳鸣,心跳在瞬间停止,撕裂般的疼痛填满了他。
魏熠眼前猛然间闪过一幕苍白的画面,速度太快他来不及捕捉,但极致的痛苦却猛然侵袭而来。
人贩子举起手将刀刃对准时浅然。
就在刀刃即将刺进眼球的瞬间,时浅然好像听到了魏熠的怒喝。
“滚开!!”
第46章 囚禁
魏熠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开,暴怒中带着慌张。
时浅然心脏倏地一颤。
魏熠是在紧张吗?
他是因为什么而紧张呢?
是因为担心时浅然,还是因为担心失去一个情人?
耳边是自己微弱的心跳声,时浅然眼前猩红模糊不清。
他已经无力去看魏熠的神色了。
他好累啊……
他想羽哥哥,想父亲了。
时浅然眼睫缓缓垂下,猩红世界就此陷入无尽黑暗。
男人被魏熠一脚踹出,刀刃落地发出的噌然的一声,连痛呼声都未发出便被魏熠带来的保镖如狼似虎的死死按伏在地。
保镖,“别动!不然宰了你!”
几个高壮保镖的震慑力极强,男人顿时明白。
这个少爷的家人寻来了,他完了……
地上随处可见的血液刺激着魏熠的心脏,他慌乱转身,时浅然已经晕了过去。
“时浅然!”
魏熠迅速上前将少年拢进怀中,那鲜红血腥就这样沾了魏熠满身。
这一次,二人都一样不堪。
魏熠手有些抖,他轻轻碰了碰时浅然的脸,好像稍微重些这人便要散去。
“时浅然,不许睡!”他声音冷硬着慌张,却仍旧是命令般的语气,“先生带你去医院,不许睡听到没有!”
他抱起时浅然转身就往外冲。
而时浅然在意识的最后只能呢喃出极轻的一句,“疼……”
魏熠猛的将少年抱的更稳,声音透着时浅然都能听出的急切,“到了医院就不疼了,再忍忍,忍忍就好了……”
可少年已经彻底没了知觉,手臂落下,鲜红的血滴顺着少年指尖在地上盛开出一朵朵小小的山茶花。
魏熠咬牙,他只觉得心脏被少年狠狠剜了一块儿,血淋淋的疼。
“时浅然,你要是敢睡,我就把你腿打断永远关起来!”魏熠颤声威胁着,可少年面色苍白着无动于衷。
少年不知哪儿受了伤,血液一直流个不停。
从少年身上一路侵染到魏熠胸前的衣襟,黑色的西装也染出深色的苍凉。
刺的魏熠胸口灼烧般的疼。
老袁刚赶到就看到了这一幕,当即惊的愣在了原地。
魏熠冲过老袁身旁时交代道,“让那人闭嘴!”
老袁回头,就看到被保镖架着拖出来的人贩子,他眸光顿时冷下。
声音透着丝狠厉,“拖回原地去。”
那人贩子猛然睁大眼睛,想要挣扎却直接被捂住嘴又拖了回去……
魏熠抱着时浅然坐上车后直冲医院。
正准备离开的沈星尧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当他看到时浅然的模样时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复杂。
“病人肩胛骨碎裂,掌骨断裂,大脑受到严重撞击,失血过多加上病情爆发猛烈……必须手术,风险很大……”
魏熠看着眼前的医生,听着这些话居然觉得有些茫然。
为什么伤的这么重?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时浅然这条命已经够烂了,怎么还要经历这些疼痛?
世间一切都变得缓慢宁静,魏熠身上的血液早已凝固成厚厚的一层,稍微动作都会扑簌簌落下无数血茧。
凝固后的血液凝在衣服上冰冷刺骨,魏熠胸前更是难受。
他闭了闭眼,声音干涩哑然,“我同意手术……”
*****
两个月后。
魏宅。
时浅然坐在天井下的摇椅上,手掌上还固着石膏。
如今天气变暖,正午阳光暖烘烘的叫人倦赖。
白云略过,阳光化成金光于天井中洒下,沉默的徽调开始流动,窗棂点缀金光在地上投下金珠。
时浅然抬起左手,光从指缝中穿过,碎发在风中散开,屋檐上的脊兽于红日中挺立,孤独萧条……
时浅然手术后很成功,但身体却已经糟糕透了,他彻底成了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手术一个月后了,魏熠疲惫憔悴的站在床头就那样平静看着他。
头发凌乱而颓废,缺乏打理,甚至显得有些邋遢。
时浅然从未见过这样的魏熠。
那个高高在上的四爷,如今胡子拉碴的像个失业流浪汉……
二人对视了许久,是魏熠先开的口。
他说,“时浅然,我要把你关起来。”
魏熠的声音嘶哑难听干涩到了极致。
这句话,他没有给时浅然丝毫反驳和拒绝的余地。
时浅然只淡淡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眼神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就这样。
时浅然被魏熠关在了魏宅。
几个门口都有保镖把守,所有人都可以进出,只有时浅然不可以。
时浅然莫名就想到了一个词。
囚禁。
魏熠在囚禁他。
时浅然望着那四四方方的天空,眼中平静的飘过几片云朵。
时浅然有些恍惚。
他又被囚禁了……
陈芸把他卖掉,他被囚禁了七年,魏熠把他锁在身边,又要囚禁他多少年?
时浅然想不明白。
魏熠是没有心的人。
可他却对时浅然产生了执念……
一只麻雀掠过屋檐,时浅然收回视线,无所谓了,他不在乎了。
当他从黑暗中睁眼看见魏熠,当魏熠站在床头说出那句话时,时浅然便明白。
他赌赢了。
光与尘在空中划过一条通道,时浅然抬手去抓,虽然什么都握不住,但照在手背上的阳光却透着一丝暖意。
他垂手,看到了地上的人影。
眸光微闪着起身,时浅然看着柱础后的人,声音在风中柔韵,“先生。”
魏熠看着他,眸子里印着少年站在光下几乎透明的身形。
时浅然周身好似有一道屏障,在不说话或是面无表情时,那屏障便会升起。
将世界与少年完全隔离。
看着在眼前,实则怎么也抓不住。
就连这四方的天,好似也留不住时浅然。
这囚禁的一个月里,时浅然没有哭闹也没有生气,平静的像是没有感情的空壳。
时浅然变乖了。
可他也变的沉默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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