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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见少卿的声音，苏小白顿时有些慌乱，具体自她不断抖动的屏幕所见。
“就是前辈，”她嗫嚅片刻，将画面对准一大堆青草，小心翼翼地问，“下次来总局还可不可以在编两个蜻蜓？”
少卿望着那堆得高高的青草，心知她说的怕不是两个。
她方想说什么，话头便被常珺截了去，“王湖师叔好像在年末对御妖师有考核，你准备好了吗？”
闻言，苏小白话也不回，直接摁了挂断。
只要她挂得快，就听不见师姐刚刚说的话。
苏小白心有余悸的想。
第83章 返程
天色渐晚，西林的天黑得很慢。
六点多的江华已是步入黑夜，可西林却仍旧亮如白昼。
蒋云桦匆匆来迟，他递给常珺一青玉的小佛像，神情中已无第一面时的懒散，似乎是敛了性子，心境也升了不少。
他说，这是鲜于家的贺礼。
常珺本不想收的，蒋云桦说了半日，直至有些口干时才说这是鲜于家送于总局的贺礼。
常珺这才叫其在册子上记名，而后置于物品传送阵送于总局。
临走前，常珺还不忘叮嘱蒋云桦叫鲜于克东回个电话给鲜于老爷子，老爷子年纪大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不能过久。
直到晚间七点多的样子，常珺才回了总局，半道上常珺怕少卿坐传送阵身子不大舒服，在中转的分局停了一会儿，这才晚了点回总局。
常珺可没忘给苏小白带西林的雪，她用凝冰符包着，到现在还是原来的模样，半点也未化去。
总局传送阵前并未点灯，只有传送阵在一片黑灯瞎火里散发着微弱的光。
起先，总局的传送阵是并未有光，直至圣夏十四岁那年出去出任务，回来时下传送阵一脚踩空滚了一身草汁泥灰回去。
后又在杨百万办公室门前嚎了两日，自此，传送阵下才安装了晶石。
常珺望着远处窜来一大一小两个炮仗，又从袖里乾坤中摸出一块西林带回来的雪。
果不其然，那一大一小借着传送阵的荧光瞧见了常珺手里的物件，顿时刹住了脚，大的刹住了，小的没有。
方好闷头向前冲，着实没看清脚下，一不留神就被冒出的树根绊了一跤，跌跌撞撞的撞在常珺腿边。
方好揉着发疼的额头，倒也没哭出来，小孩子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常珺手里的雪，仰着头眯起眼睛，向她展出一个天真的笑来。
“师姐！我好想你！”
苏小白如饿狼扑来想抱常珺，余光瞥见少卿，急匆匆收手，奈何其势头太猛，有些收不住，只得灵机一转弯腰抱起了方好。
小孩眼看就要接到常珺递来的雪块，临近了却忽然腾空，回首望去，就瞧见了苏小白唇角略微尴尬的笑。
方好毕竟年纪小，虽在总局开慧比寻常孩童多了些，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太多，此刻正扬着笑脸接过常珺递来的雪块。
见状，苏小白单手抱住方好，也露出个一模一样的笑来，“师姐，我可想死你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我了。”常珺扫她一眼，早就晓得她要说什么。
从常珺头一回出任务回来带东西始，苏小白便会早早算准时间候在传送阵不远的距离，然后再像个炮仗一样冲过来，嘴上挂着的说辞也是多年未变。
但据她所说，这能更好表达她对师姐的思念之情。
闻言，苏小白又嘻嘻的笑了两声，神神秘秘地凑到常珺跟前，“师姐，西林分局好像允许总局插手治理了。”
“什么？”
常珺一时间跟不上她跳脱的思路，反应过来后又实在没想明白西林分局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缩在苏小白怀里已将雪块团成个雪球的方好脆生生地道，“杨师叔说了，西林分局来了个弟子，说是要我们和西林分局一起教导。”
这话自然不是方好自个说的，是叶相思说的，她此刻是绘声绘色的将叶相思的语气模仿出来，连面上的神情也模仿的差不多。
弟子？什么弟子？
常珺听着二人的话，着实没想明白，后瞥见少卿抱着剑指了指她身后的胜邪，这才反应过来，这弟子原是那鬼童。
见她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方好便偷摸着转头，将手里的雪球贴在苏小白露出的脖颈上。
正和苏小白一道想西林分局这是什么意思的常珺自是没有瞧见，倒是候在一边的少卿瞧得一清二楚，她甚至瞧见了方好狡黠地冲她眨眼。
苏小白沉迷心中所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约莫是过了两息，顿觉脖颈处刺骨的冰凉，霎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方！好！”
她即使冻得狠了也没将方好扔出去，仍旧单手抱着方好三步并两步冲远处走去，一路上用腾出来的那只手和她一同胡闹。
江华的天一片漆黑，天上飘着细雪。
常珺抬眼望了望，觉得还是明天再去找杨百万汇报情况。
她一面想着，一面同少卿一道向山腰走去。
在山腰的民宿住得久了，常珺险些都生出了几分那就是家的意味。
她倒也没想多久——她此刻正想着海正华的去处。
海平德如今虽是以戴罪之身在西林分局扫洒，但他此前毕竟是万佛寺这一辈的佛子，若是将他儿子收在方渊等人名下，这辈分便是乱了套。
这海正华又是个半人半鬼的，鬼气占大半，入道修鬼修自是极好的，而总局里属正儿八经鬼修的，只有叶相思和楚禾两人。
如今楚禾又因叶相思的缘故，被杨百万半推半就在总局开设了鬼修的课程，已然算得上常珺的师叔。
海正华若是收在楚禾名下，只怕不仅是辈分乱了套，叶相思也是不大愿意的。
常珺边想边嘀咕，“这个海正华到底是记楚禾名下还是叶相思名下？”
少卿一面听着她的嘀咕，一面扣着剑鞘上的水纹，垂头跟在后头一路跟到民宿门前才稍稍抬了个头迈过门槛进去。
她闷着头一路往前走，直至前头沉思的常珺忽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我觉得还是叶相思名下吧。”
少卿脚步没刹住，同常珺撞在了一块儿，她倒是没仔细听常珺在说什么，只低低的嗯了一声，转而看着揉着额头的常珺。
她这么些年来个子长了不少，此前一直以魂体的模样飘在常珺身边，高高低低的飘着也未生出比划的心思。
前些日子化成实体后也未比划过，今个儿一瞧，竟是比常珺高了半个头有余。
常珺这一撞，正撞在她下颚，少卿倒无事，她那体魄修了多年，比之飞升体修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寻常时候又有神力护体。
倒是常珺这个不怎么修体的，额头被撞得生疼。
只这一下，就如撞在铁板一般，眼角泪花都飘了出来。
第84章 鬼人
少卿急忙低头去瞧她被撞得通红的额头，眸中存了懊恼，伸手去揉她额头的红晕。
常珺带了些泪眼婆娑的抬头，“你怎么硬得跟铁一样？”
“对不起，我忘了撤下灵力护体。”少卿嗓音中饱存歉意，垂着脑袋懊恼的样子似是总局里那条做了坏事的旺财。
常珺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想问问你这肉身是怎么炼成的。”
常珺活了二十多年，只同少卿打得交道最多，二人从未分别过，习惯了有话说话，自是不大会调情。
少卿活了这么些年，此前只有常珺一个，此后也只有常珺一个，虽与那少阴氏的玄又于休沐时在上界四处厮混。
但四处留情的是玄又，四处调情的也是玄又，她虽胆子大，但也只敢嘴上说说，多数如木头一般站在一边。
如今嘴上说说的对象又是常珺，她那些个胆子早不晓得飞哪儿去了，自然也是不大会调情。
两个木头就如江上水筏捆在一道的两根木头一般，在水里头沉沉浮浮不断磨合。
少卿望着她，屋檐下坠了两盏红灯笼，微红的光映在常珺面上，似是蒙了一层红纱，朦胧间如红玉一般剔透昳丽。
“哎呀。”
玄又不晓得打哪儿冒出来，站在二人斜左面，执着一把折扇遮住大半张脸，只露一双好看的眼睛出来。
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在少卿和常珺身上来回转悠，半晌后哗的一声收扇，“是我的不是，来的不巧，惊扰二位了。”
说罢，她抬了抬折扇，示意二人继续，但脚下就如生了根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状，少卿瞪了她一眼，深绿的藤蔓在后者身后蔓延。
玄又只是笑着，朝少卿摆了摆折扇，“二位也莫要着急，不如先叫我等瞧一瞧二位带回来的人？”
常珺揉着额角，隐在灯笼红光下的面颊微微发烫，撂下一句明天商量后转头便跑。
那背影，与上回少卿在她面前跑走一般，皆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少卿噙着笑望着常珺离去的背影，转而面色一变恶狠狠地盯着玄又，“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玄又惊叹地瞧着她变幻自如的脸色，“果然，好友就不大重要。”
“你清醒一点。”少卿翻了白眼。
“我很清醒，但我见你不大清醒，”玄又一面玩着折扇上坠下的冰雪兔子的挂件，一边领着她往二楼茶室走去，“弦锦睡了，别惊扰她。”
闻言，少卿脸色一僵，“果然，好友就不大重要。”
玄又诧异转头，“你能同她比？我瞧你果然不大清醒。”
少卿险些被她气背气过去，咬牙切齿半晌后愤恨地挥着衣袖拣了个蒲团坐下，自顾自的斟了半盏茶。
“句芒神官半刻钟前送了一堆折子下来，我同弦锦自个儿的折子还未瞧完，自然是不得帮你瞧的。”
玄又变出个茶壶，自里头也斟了盏茶出来，腕间轻抖，茶室一角登时簌簌落下数道折子。
“你自己瞧。”
玄又似是怕她火气大，又在茶室中燃了九节香安神，“对了，句芒神官说是要三百年婚假，你日后怕是有的忙了。”
少卿僵着身子坐在一堆折子间目送她施施然远去，霎时翻手变出一张青色信纸，提笔落字。
不成，她得给句芒神官写封信，叫他三百年婚假先莫休，等眼下事毕后，再多放他五十年婚假。
实在不成，多放个百年也是成的。
眨眼间，信纸便在桌案上消失，少卿候了半日，见着眼前堆成小山的折子一个个消失，这才向后仰了仰身。
民宿之上的云层中，青光一闪即逝。
玄又抬首望了望，心知少卿定是写了信送与句芒神官。
想她座下那些个星宿，这么些日子，竟一个个历劫去了，华青殿里日日传下界的，不单单是她这折子，连星宿的折子也一并传了下来。
若是想要假，可以直接同她说的，何苦还要再加个历劫的借口。
玄又撇了撇嘴。
翌日，雪仍旧在飘，但天上却是出了日头，羲和神女的金乌似乎是心情尚佳，日光都暖和了些。
稀奇的是，今个儿山间却没了常年笼罩的雾气，一眼望下去，竹林错落有致，山顶炊烟腾起。
天钧山上留下的修士在近几日已陆陆续续的回分局去了，就连薛策和闻人玖也回分局去了。
一时间，整个总局倒是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常珺起了大早去了杨百万的办公室，方一进门就看见她那老师迷迷瞪瞪的半躺在椅子上，上下眼皮打架。
望见常珺精神抖擞的进来，还嘀咕了一句年轻人就是不爱犯困。
杨百万好不容易坐起来，挣扎着叫自个儿清醒了些，这才摸出那件只有巴掌大的青玉小佛像。
常珺一见佛像，便将临走前蒋云桦说的复述了一遍。
哪晓得杨百万一边说着鲜于家的事儿，一边上下翻看了眼佛像，后将底座面对常珺。
“徒儿日后还是多与商人打些交道吧，这哪儿是鲜于家的贺礼，这是西林的印，有了这个，我们才能插手治理西林。”
杨百万将佛像置于一旁，又道，“西林说要和我们共同教导个弟子，说是被你带回来了，在哪儿？”
闻言，常珺唤出胜邪，但见剑鞘之上流光闪过，一银色小蛇便自其中飞出，吐出和方好身形差不多大的海正华。
杨百万上前摸在海正华腕间的命门上，温和的灵力在其身中流转，不过一周天，面色霎时沉了下来。
“那群老秃驴的算盘打得是响！”
杨百万铁青着脸，西林哪儿是送来了弟子，这是送来个活死人，人不人鬼不鬼的，先不论入道，就是活下来也是难事。
这海正华如今魂魄虽稳定，但魂魄离体，若是在此刻入了鬼道，一生都修不出实体，若是入了佛道，怕是瞬息内就能被炼成傀儡。
西林的人将常珺留了一日，怕是就在商量着到底怎么处理这个海正华。
常珺见状，朝海正华的额顶拍了张定魂符。
她拱手道：“杨老师，不如先将这海正华带去山腰，那两位前辈阵法造诣颇高，指不定有能将他魂魄与肉身压在一处的阵法。”
杨百万仍旧是铁青着脸，打量着气息微弱可说是毫无生气的海正华一眼，只得无奈的靠坐在椅子上。
他冲常珺摆了摆手，“徒儿想的周到，如果两位前辈稍微有拒绝的意思，也别强求，带回来我们想办法。”
这海正华毕竟还是个孩童，纵使活了多年，可心性、骨龄仍旧是孩童，而他们这些个修道的，自然是不得眼睁睁望着稚嫩的生命流逝。
不就是半人半鬼，砸锅卖铁也要救！
杨百万咬着牙开始盘算总局里到底还剩多少天材地宝。
第85章 钉魂
常珺踩着薄薄的积雪回去时，一眼就望见了在树丛间乱窜的猴子，还有呆在树枝上如雕塑般的鸾鸟。
那猴子望见了她，翻身跳下树，叽叽喳喳的领着她往正堂边的小厨房走去。
还未进门，常珺便瞧见了腾腾的白雾，一推门，雾气四散间，几乎叫她睁不开眼来。
少卿正坐于小马扎上絮絮叨叨的和玄又探讨这个鱼是做咸口还是甜口的好，一见着常珺进门，立即调转话头取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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