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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头来得急，常珺也不作思考，道，“我觉得辣的好一点。”
少卿还未答话，玄又便先点了头说好，直至常珺走后半晌这才怒拍案板，道她不是个厨子！
蹲在后头翻着木柴的少卿闻言，登时笑出了声。
午后，少卿是在二楼的茶室找着了认真画符的常珺，这才晓得清晨杨百万所说的话。
常珺将海正华自银蛇蛇腹中放出，原先粉雕玉琢的孩童面上此时一片死灰，瞧起来就同死人没什么两样。
弦锦隔得远，只瞧了一眼。
常珺侧首看她，“弦锦前辈可以救他吗？”
这回，假寐的弦锦倒是不得再做偷懒状，只得起身走过去，状似医修的模样附身查探了一番。
“自然是可以的，魂魄离体，需要你的神识炼出颗钉子钉上便好。”
“神识？”常珺敏锐的抓住了字眼。
弦锦倒是没有半点说漏嘴的慌乱，顶着少卿心惊胆战的目光，悠悠然开口，“哦，现在不叫神识，改叫灵识了。”
常珺不大在意这样的插曲，忙追问，“那是随便取个钉子来炼化？”
“不是，此钉子非彼钉子，”弦锦想了想，随手从少卿雕废的一堆木雕里取出个形状细小尖锐的递过去。
“莫要在乎钉子是什么，只要是灵识炼化的物件都可以，我们给你护法。”
闻言，常珺若有所思的接过，立即盘腿坐下，流光霎时在其周身环绕，后逐渐分散飘进木雕里。
外头日光滑落，弦锦等了大半日，也不见她有结束的迹象，不禁皱了皱眉。
不应当啊，常珺的神魂与神识仍旧是做天神时的模样，只是炼化一个小物件罢了，应是瞬息间的事儿。
虽说她此时是个凡人，但也用不了半日有余罢。
弦锦拧着眉，目光不断落在常珺身上。
少卿算了算时间，在屋中点了九节香，转头就望见了弦锦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这才想起来解释。
“我此前怕她被上界察觉，就封了她的神识，分成九片，她如今应当只解开一小片。”
闻言，弦锦眉头皱得更紧了，将神识分片，倒是叫她想起来不大好的记忆，话到嘴边脱口而出，“你怎的同云阳氏那老家伙一样？”
听得她这一番话，少卿神色一顿，自是晓得她想到了何事，“我将她的神魂投放到九幽时，突然想起来他那神识分片的法子不错，便拿来用用了。”
弦锦摆了摆手，“那剩下的几片放在哪儿？”
“有一片在胜邪里，等她再修成剑中小世界便能解开，其余的都在我这儿。”
弦锦没仔细听前半句，却是将后半句听得清清楚楚，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你真是个疯子，稍有不慎你也得神陨。”
她这话少卿听得耳熟的紧，昔年，玄又也曾这样说过。
“你同玄又过了这么些年，真是越来越像。”少卿打着哈哈将此事揭过去。
流光忽地自木雕中窜出，少卿神情顿时紧绷起来，可她也没绷多久——常钦从常珺的神识里窜了出来。
少卿被骇了一回，心有余悸的望着常钦，还未出言诉苦就听她抢先道：“阿姊炼化物件我怎不晓得，害得我在里头晕了这样长的时间才摸清楚她在做什么。”
少卿望着她那四处乱飘俨然还是一副晕乎乎的目光，心里头那些个话全咽了下去，只幸灾乐祸的笑着。
日头滑落又升，屋外的雪已化了大半。
常珺收回灵识时，弦锦已不在眼前，倒是少卿和不知何时窜出的白狐端正的坐在面前，神色紧张的望着她。
木雕落进常珺手心，她朝一人一狐安抚的笑笑，“弦锦呢？”
少卿对于她睁眼就问弦锦在哪儿这个事儿不大高兴，遂恹恹地上前，“她先去睡了，临走前告诉了我接下来的法子。”
弦锦哪儿是先去睡了，她分明是和玄又厮混去了，还有那法子，分明就是少卿自个儿的。
弦锦本是想简单粗暴点，直将海正华飘在身子上方的魂魄拽下来摁进去就好。
但少卿却不这样想，常珺的神识还需多磨炼磨炼，曲折一点也是好的。
闻言，常珺立即拽来少卿，将掌心摊开，“什么法子？”
少卿虽不大高兴，但知她救人心切。
“定魂符能暂时将他魂魄收拢进肉身，你趁这个时间用灵识将钉子送进去，钉在他百会穴即可，也不用担心钉子的问题，时间一长，他的魂魄与肉身融合稳固，钉子自会消散。”
常珺当即在海正华的额顶拍下一张定魂符，随即铺开神识。
肉眼可见的，整个茶室都被偌大神识铺满，灵光闪烁间，海正华的肉身上空顿时浮现一小小的孩童魂魄。
那魂魄茫然着一张脸望着四周，在瞧见端坐在常珺后头的少卿时，微微瑟缩了一下。
后被常珺用灵识所化大手攥着流光四溢已虚化的钉子钉入百会穴时，安安静静，只瞪着一双眼睛望着额角不断有细汗落下的常珺。
不多时，海正华逐渐发觉自己能活动上半身，随后再是下半身，他张了张嘴，吐出了几个简单的音节。
待到眼前流光散去，常珺收回神识。
海正华腾地坐起，他的对于常珺与少卿的记忆只到自个被少卿威胁时，后来的事儿一概不知，甚至被威胁时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
在他的印象里，常珺和少卿还有那几个光头都不是什么好人。
海正华恶狠狠地盯着常珺，方欲说些什么，可余光却没瞥见女鬼的身影，可他分明记得，晕过去之前，女鬼是在他身边的。
“娘？”他面上闪过茫然，旋即环顾四周，整个人顿时被惶恐笼罩，“爹？”
第86章 尝琥
海正华不再去看常珺，慌张的想要站起，因行事匆忙，踉跄几步跌在地上，手肘撞在矮几边。
幸而矮几的四角圆滑，只叫他磕在上头麻了半只手臂。
可海正华的心性毕竟还是个孩童，醒来后并未第一时间见着爹娘，又磕了手臂，一瞬间似乎是被抛弃的孤独惶恐冲上脑门。
海正华眼底包了一包泪，嘴一撇，哇的一声就嚎了出来，像是刚出生的孩子似的，一声高过一声，妄图以哭声引起爹娘的注意。
可他嚎了半晌也未见爹娘的身影，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未叫他寻见。
到底还是常珺受不住他的嗓门，三两下摁开手机翻找出西林分局的联系电话，待到接通后由转接员叫来海正华的爹娘。
不多时，海平德的声音就自电话中响起，他先是向常珺问了声好，后不确定的开口：“尝琥？”
尝琥是海正华的小字。
闻见了熟悉的声音，海正华略微止住了哭声，抽噎着看向常珺手里那小小的四方小盒子。
海正华从未接触过外界，自是不知手机为何物。
但他现在也分不出好奇的心思去想常珺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蹒跚着朝常珺走来，扒着她的手对着小盒子道：“爹爹，是尝琥。”
他还带着哭腔，听起来委屈极了。
同海平德一道挤在一处听电话的汪招娣顿时心疼起来，隔着电话哄他，“不哭不哭，尝琥勇敢，尝琥不哭。”
哪晓得她的声音一出来，海正华好不容易压下去一些的委屈触底反弹，猛烈的爆发出来——他又在嚎。
少卿早在他第一回 张嘴开嚎前就抱着白狐退了出去，她的解释是，年纪大了，听不得吵闹的声音。
现下的常珺听着海正华比方才更盛的哭声，额角突突地跳着，四下望了望，将手机搁在矮几上，翻身跃过栏杆落在院子里。
她耳力好，隔得远也能听见海正华与他爹娘说的话，虽然有些小声，但这正好解了她对于海正华吵闹的哭声之急。
常珺拂去石凳上的积水，一抬头就撞见和鸾鸟待在一处的少卿，她左肩站着白狐，右肩站着猴子。
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白狐就是和猴子不大对付，正处在少卿的肩头掐死架。
更不晓得那猴子是怎么回事，常珺看得分明，它本是有机会还手的，每每快要到爪子落下时又忽地顿住，后又被白狐薅下一簇猴毛。
常珺在一片猴毛翻飞和白狐飞舞的爪子间，望见了少卿逐渐呆滞的面目。
常珺只瞧了一眼便觉得好笑，起先只是浅浅地笑，后来越看越好笑，实在是没忍住掩着嘴笑出了声。
许是她的笑声过大，少卿终于活动了她那放空的眼珠，垂头去看常珺。
常珺登时正了脸色，但憋不住的笑收不住，面色有些扭曲的开口：“你们在树上做什么？”
“乘凉，”少卿木着脸望了望憋得辛苦的常珺，“你憋不住就笑吧。”
假正经被戳破的常珺倒也没被戳破后的恼怒，捂着嘴低低的笑了半晌后才停下。
待她想起少卿说的乘凉，抬首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已明显有些弯曲的枝干，“你真的在乘凉？”
少卿伸了伸手，理平衣襟上的褶皱，“我觉得在这里乘凉挺好的，你要不要上来体会一回？”
常珺再度看了眼弯曲的枝干，“树枝要断了。”
“我觉得不会。”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少卿眼前景象速变，她下意识稳住身形，再回神时，已轻飘飘踩在地上。
倒是她肩上的猴子和白狐难得的停下斗争，整齐地看着少卿。
少卿各瞟一眼，清晰地看见了二者眼中的嘲笑，顿时怒吼出声：“你们两个给我下去！”
猴子和白狐诡异地整齐跳下她的肩头，一落地就听猴子叽叽喳喳的，常珺虽听不懂它说的话，但能明显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嘲笑。
少卿却是能听懂他说的话，登时火冒三丈，方想去掐朱厌的后颈皮时，身侧劲风闪过，一双漂亮的翅膀就落入眼帘。
常珺望着将猴子扇飞许远的鸾鸟，默了片刻，忽地想起猴子心悦鸾鸟一事，心觉它这条路，似乎是不怎么好走。
整桩事儿里，最无辜的便是老老实实蹲在树上侦查的青鸾神女，这根树枝她挑了许久才选定，又是此地的最佳位置，她自下界来，基本就蹲在这树枝上。
这一回竟给少卿等几个压断了，顿时怒从心起。
然，少卿她打不过，常钦她也打不过，朱厌，她虽略微能与之一战，但胜算渺茫。
可今个火气实在太大，动手时没想太多，翅膀都挥出去了才反应过来。
青鸾神女华光流转的眸子一一落在少卿和白狐身上，半晌后展翅又飞到了另一根矮矮的枝头。
海正华的哭声已消失，常珺立即翻身回了二楼，少卿抱着白狐紧随其后，徒留被扇飞的朱厌终于在一堆枯叶里爬出来。
他实在是委屈，对着断落的枝干狠狠地踩了两脚，这才去寻青鸾神女。
茶室里的海正华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整个人都哭的有些扭曲。
不晓得何时进茶室的玄又捧着一盏热茶，手边放了两碟糕点，饶有兴致望着他堪称一绝的哭姿。
海平德花了很长时间才帮他理清总局和各地分局的关系，现下正告知他要被总局等人收为弟子，又说一年可以回来一趟。
后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大意都是叫他别怕。
海平德说到最后已隐隐有了哭腔，后来的安慰大多是汪招娣对他说的，等到挂了电话，他仍旧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模样。
玄又见他差不多是要结束了，便起身去拿搁在其身后柜子里的盐渍梅子。
泪眼朦胧的海平德只觉得眼前霁青帕子一闪而过，下意识就抱着帕子擦起眼泪。
哪晓得，他一把抱住了玄又的腿，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全糊在玄又腿上。
“放手！”
玄又本就有些洁癖，这一回忽地被抱住，心下一惊，登时火冒三丈，险些将他扔出去。
后见他实在是可怜，便停了手，但又见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胸口处气血翻涌，咬牙切齿的将人拎起来扔给观望的少卿。
本是在幸灾乐祸的少卿苦着脸接住海正华。
望着她那副模样，一直观望的常珺实属是没忍住，抱着白狐笑成一团。
第87章 鬼徒
头顶划过几声清脆的鸟叫。
叶相思和海正华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收徒的仪式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叶相思仍旧没能接受自己忽然冒出个弟子。
也不大能接受常珺最近出一回任务就要带个小孩回来。
哦，方好是方渊带回来的，她记错了。
叶相思面色发愁的将弟子令递给海正华，老实说，她着实没做好收弟子的准备。
“叶小绿——”
但听常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眨眼间她便自食堂到了叶相思的院中。
“师姐，能不能别叫这个名儿了？”叶相思木着脸转头。
“怎么了？不好听吗？”
常珺云淡风轻地走来，瞧了眼藏在她腿后的海正华——小孩子还是有些怕她。
叶相思干脆利落地道：“不好听。”
“可是我觉得挺好听的，小绿，青山绿水的，多有诗意啊。”
叶相思瞪着眼和常珺对视半晌，终是在她师姐缓缓抽出胜邪的动作下败下阵来。
叶相思无奈地扶着脑袋，“这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师姐，是我徒弟在这儿，能不能别在他面前叫这个名儿？这显得我不太…额有威严。”
闻言，常珺顿时露出笑来，“好的叶小绿。”
“常珺！”
正午时分的总局总算是在一片寂冷里有了些许活力，杨百万自办公室的窗子探个脑袋出来，叹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这么冷都能将手脚活动开。
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过着，临近过年的前一周还下了一场大雨，极原分局倒是出了一场雪灾。
经极原分局探查，原是有一千年虎妖作怪，总局本是要遣常珺前去相助。
奈何任务刚一颁布下去，就被圣夏和苏小白抢了先，说是要去看看极原那漫天飞舞的大雪。
待到二人回来时，已是除夕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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