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随我来。”她不着痕迹的向常珺身后的连小姐看了几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路走过廊庭,经过一处小榭后又转了一个弯,上了十几节台阶才见到一处高四层的屋子。
一楼和先前见到的楼房大厅一样,二楼倒是分了一半出来做了茶室,另外一半大门紧闭,窗子也紧闭,不晓得里头是个什么装潢,三楼以上似乎才是住宿的屋子。
向上拐了两回弯到了三楼才到了常珺的房间,进了房的她才发现,这里连灯都是油灯,不禁咂咂嘴,感叹这民宿老板还真是喜爱古代文化。
当常珺才把衣物拿出来,耳边便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刚才送她上来的那个女人,她冲常珺笑了笑,“这是老板送的茶,据说可以安神,喝完放在门口,我会来收。”
“如果有需要,可以晃一下床头的铃铛,我会上来,明天早上八点会有早饭,就在你进门的地方,中午是十一点,晚饭在下午五点。”
女人笑盈盈的交代,待听到常珺的应答声后便下了楼去。
常珺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细细的查看整个民宿,却发现自己的神识压根铺不开,不由得生了几分疑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连小姐从木窗下探出个脑袋,“我倒是很喜欢这里,像是……”
常珺瞥她一眼,帮她补上后半句,“回了家一样。”
“对!”连小姐猛地窜进来,环顾一圈后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这里确实有古怪,你没发现这里的灵气很浓郁么?”
常珺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仔细的检查送上来的茶水,发觉确实没有问题后,心中疑惑更盛。
“这个地方的灵气这么浓郁,总局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她一面收拾着衣物一面嘀咕。
连小姐浮在茶水腾腾的热气上,细细打量着房间内的布局。
这间房坐北朝南,大开的木窗往上看正好能瞧见山顶的炎帝庙,往下便是大片大片的竹林,偶能听见河水流过的声音。
地势不错。
难为她俩挑出这么个房间出来了。
连小姐掩下心里的满意,往常珺身边凑了凑,“或许有高人相助。”
“你是说带簪子的还是系发带的?”
连小姐飘至椅子边虚虚的坐下,想了想道,“系发带的,她能看见我。”
“那我也能看见你,所以我也是高人喽?”
“你能捉妖灭鬼,偶尔还能瞧瞧风水,怎么不算是高人?”
常珺端起茶盏坐在床尾,认真的道:“那我可要说给杨老师听听,看看能不能把她收进局里。”
毕竟常珺长到二十岁,除了她,无人能看见连小姐,即便她的两位老师也不能,而这民宿的女人能看见连小姐,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连小姐听得此话,噗嗤一声笑出来,待常珺不解的回头看她时,故作高深的道,“高人高人,大多都有自己的脾气,我觉得你们不太可能把她收编。”
再者,这要是收编了,那等玄又到上班的第一天,甭管她先迈左脚右脚,天雷都能从晨光初现劈到夜半三更。
连小姐用手遮着脸,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她只要一想就觉得好笑。
“我总得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常珺拿着洗漱用品悠然道。
“那我先去替你把把口风。”
说着,连小姐便飘出了窗外。
一路飞过曲折的廊庭,这才看见民宿最后头的屋子。
屋子门大开,仿佛屋主人早就知道连小姐要来。
她刚一进去,系发带的女人便出现在了门口,端着茶壶,也进了门去。
“来了?”女人一眼望见坐在长几上已经不是魂体的少卿。
“玄又,我和她说了,说你能看见我。”
说罢,她手支着头,悠悠地叹气,“但我觉得你们还是刻个聚灵阵为好,你们身上的清气太浓厚了。”
“聚灵阵?那是甚么?”
少卿眼神复杂的看她,又叹了一气,“算了。”
“她察觉到了?她怎么会察觉到清气呢?”玄又取出一碟桃花糕放在她面前。
她瞥了眼神色发愁的少卿,打开门旁的木柜,取了把九节香出来,恍然道:“我晓得了,你定是在这桩事儿上诓她了。”
少卿捏着糕点想了想,“也不算,我只是把清气改为灵气了罢。”
“灵气?”玄又拿着香的手一顿,“那又是甚么?”
“现代对于清气的一种称呼,于他们而言是能修炼的。”
少卿得意地跳下长几,吐出三个字:“老古董。”
这倒是给玄又气笑了,她手指门外,叫着她的名,“少卿,请你一边飘一边滚出去。”
少卿翻个白眼,鼻子出气,扭脸看向坐于后院躺椅上晒太阳的女人,“听见了吧弦锦,她今天敢叫我滚,明天就敢提着刀砍你!”
听得她此言,弦锦侧过身子,扶正歪掉的发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杵在一边的玄又,“唔”了一声。
“你说的不错,”她接过玄又递来的瓜子仁,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坐下,“我们成亲这么些年,似是从未比划过。”
玄又捏了两颗核桃放进手心,用力将其外壳碾碎,捡了几颗较为完整的核桃仁出来,细细的挑去其微苦的外衣。
她把核桃仁放进弦锦手心,假作思考后道,“我倒是忆起来了,昔年在北俱芦洲,你好似答应过同她探讨几招剑式。”
少卿一顿,转身就走。
半晌才传来一句:“你记错了。”
玄又把手里的核桃仁递给弦锦,故作叹气,“她真真是岁数大了,现下竟连事儿都记不清了。”
也不知是不是少卿走的远了,还是旁的什么,玄又等了半天也等不见她气冲冲的回来,便歇了想和她斗嘴的心思,低头收起桌上的垃圾。
倒是弦锦,她方一抬头,就见一道真言直冲玄又而来,临得近了才看得清这是华胥氏的金光,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俩冤家的事儿她还是少掺和罢。
弦锦指尖窜出火苗点燃了九节香,看着青灰烟雾缓缓腾起。
那金光直直地打向玄又,将她推得趔趄,又叫她踉跄的往前走了两步,险些摔在桌角,待玄又回过头,哪儿还有少卿的身影。
“小气鬼。”她嘟囔着翻了个白眼。
弦锦登时笑出了声。
闻见她的笑声,玄又面露委屈,瘪着嘴问她,“笑甚么?”
弦锦熟练的从她的发顶摸到发尾,“我在想,若是上界那些个小辈见到她死而复生了,是个甚么反应。”
“莫说小辈了,就是与她同辈的褚健晓得了,指不定明个就能编成话本在四海八荒风靡。”
“友一凝写的么?”
“她就是个给上界仙家神族写话本的,不是么,这话还是她自个儿说的。”
忆起友一凝的行事,玄又同弦锦难免相视一笑。
少卿走回去的时候,常珺已经入睡了。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放在桌上的茶杯已经空了,不由得感叹这玄又泡的哪是安神茶,简直就是安眠药。
她把茶杯放在门口,替常珺掖好被角,又变成了灰白的魂体。
第10章 过招
翌日,天边云卷云舒,橙红的日头镶在云角,山顶浓雾覆盖,山腰亦是薄雾作伴,气候和往日的秋天一样。
稀奇的是,今个儿的常珺不是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的,是被民宿院中的几只赤雉叫醒的。
她刚睁眼,就见连小姐飘在窗子前,盯着外头的松树看得出神。
“……你在做什么?”常珺打着哈欠起身。
连小姐一顿,转过身来的脸上写满了忧愁。
“你怎么了?”常珺被她看得略不自在。
连小姐愁容满面的开口,“那人好像是不愿意。”
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的常珺松了一口,“不愿意就不愿意,而且你也说了是好像,我们还有机会。”
她一面说,一面撩开洗漱间的帘子去洗漱。
连小姐瞧着她的背影徐徐叹气。
她方才就不该说好像的,应当直接说不愿意。
常珺还是那样固执。
早餐是一碗米粥,两个肉包,还有一杯茶,整体来说,算不上豪华,也算不上简陋。
因为连小姐告诉常珺,碗是古董,碟子也是古董,茶杯亦是古董,就连托盘也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常珺看着眼前的早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提着筷子迟迟下不去口。
这个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富人家?
她小心翼翼的把米粥咽下肚。
常珺的这般模样可把连小姐逗得不轻,若她现在是实体,怕是泪花都要笑出来了。
“那个油灯也是古董?”常珺咽下口中的包子,视线转向桌上的油灯。
连小姐憋着笑凑上前看了看,“不止油灯,这间屋子的所有家具都是古董,连门口的那个铃铛也是。”
她这么一说,常珺顿感自己昨夜是睡在一地金子上,现在再看这间平平无奇的屋子,她有种在看闪闪发光的黄金一样。
常珺胆战心惊的吃完早餐,又万分小心的将其收好放在门口,轻轻地拉了下门边的铃铛,这才轻手轻脚地下楼去练剑。
脚步声渐渐离去,常珺的身影方一消失在楼梯口,门边的铃铛突然响了几声。
下瞬,玄又忽地出现在了门前,她挥手撤下餐具,而后就有一道金光闪闪的真言越过大门便飘进了屋子里。
后又把铃铛中的枝条取下,重新放了一根新的。
霎时间,整间屋子便布满清气。
玄又立在原地想了想,忆起少卿昨日说的话,便幻出张黄符贴在门边的墙上,这才转身离去。
民宿的院子就在楼下,下个楼从后门便能抵达院子。
院子很大,但赤雉活动的地方只有一小块,石桌和躺椅也只占了一小块,剩下的空地正巧可以用来给常珺练剑。
木剑在她的手上没有多余的动作,招招狠戾,只有在每回收剑时才挽出一个小幅度的剑花。
常珺缓缓吐出一口气,拭去额角的汗渍。
“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自她的身后响起,常珺回头望去,是昨天那个带木簪的女人。
“真厉害。”她笑着说。
常珺顿觉悚然,她方才竟没察觉到这人站在身后。
“莫要紧张,”
女人不知自哪摸出个折扇,把石桌上的一碟清茶糕往她那儿拨了拨,“我不过是觉得你这剑练得好看,剑又同旁的剑不一样,所以过来看看罢。”
她虽这么说了,但常珺的警惕却并未松懈,向她抱拳行礼:“敢问阁下是?”
女人的食指与拇指交错,哗的一声展开折扇,“噢,我是老板,你可以唤我弦锦。”
眼见常珺仍旧僵着身子,弦锦暗自叹气。
“你倒也不必这般防我,想必树上蹲着的那个魂体应当还未告诉你,我也能瞧见她。”
话音刚落,连小姐颇不自在的从院中大树的枝丫里冒出个脑袋,讨好似的向常珺笑笑。
这回是她的错,早上只顾着笑了,全然忘了这事儿。
常珺没好气的瞪了眼藏在树上的连小姐,再转头时,神色已经和善的不少,“那阁下也是修仙者?”
弦锦笑吟吟地点头,“不错,同跟在你身边的那个魂体一般,都是个修剑的。”
她方一说完,树上的连小姐登时飘到常珺身旁,“她修剑的时间可长了,是老前辈。”
常珺瞥了她一眼,心下明白她的意思。
倒是弦锦,面上虽是温温和和的样子,实则已是咬牙切齿。
这个睚眦必报的。
“她说的不错,我虽不才,但亦是略通一二,你日后若是缺个对打的,可以来找我。”弦锦端出一派温和的样子开口。
常珺一时间摸不清她的意思,但是连小姐却在向她点头,也只好顺着弦锦的话往下接,“这会不会叨扰阁下了?”
“怎么会呢?你那魂体昨日找来,还说了要继续住上一个月,如此这般,又怎么算上叨扰呢。”
扇面遮住了弦锦的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里溢出几分狡猾。
她这样说,常珺便明了其中意思,当即就提着木剑向她抱拳,“还请赐教。”
弦锦合上折扇,轻声应答。
下一刻,常珺身后的大树上就落下一根枝干,弦锦将其捡起,借着山风将其削成木剑的模样。
她向常珺点头,“既然你使的是木剑,那我应当也使木剑,如此才算得上公平。”
说着,木剑便到了常珺眼前,叫她不得不被动迎接。
弦锦的剑劈来得迅疾,常珺堪堪横住木剑抵挡,不想,只这一下便将她虎口震得发麻,只好向后跳开。
身后陡然泛起凉意,常珺还未站稳便急忙侧身让步,瞬息之间,木剑的剑尖便点在她方才落地的位置。
常珺咬牙,不得再这样被动下去,于是提着剑就同弦锦撞在一起,想寻出破解的法子。
来得正好,弦锦弯了弯唇角,手腕下沉,剑身绕上常珺的木剑将其荡开。
木剑落在石桌旁,扬起地上的枯叶,弦锦反手收剑。
常珺弯腰捡起木剑,剑尖直指她,“再来。”
立在石桌旁观战的连小姐哎呀一声,“怎打得这样凶?”
就在她还在为常珺和弦锦发愁时,身后忽地传来玄又的笑骂声。
“你这厮好生不要脸,分明是你要同弦锦切磋几招剑式,现下倒是换成常珺了。”
连小姐面上的愁容转瞬即逝,转头去看玄又,“弦锦昨日还说了,要和你比划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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