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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一转，出现一幅少年正脸大特写。
迟暮里抬起眼，少年青涩端正的面孔，与眼前暮色里那个似笑非笑的Alpha逐渐重合。
周汀知道他看出来了：“也是我拍摄的第一部 广告片。当时我十六岁。”
少年周汀逆光站在晨光熹微的朝霞里，鼓足一口气，向着日出的方向大步跑去。镜头聚焦在少年脚下的运动鞋，广告旁白：每一次前进，都是改变的开始。
这个少年、这道晨光、这个画幅，这个构图...
“这是...！”
在脑海里搜刮只用了半秒，迟暮里双目骤然睁圆，这是沈家明的QQ头像！？
——虽然沈家明是周汀的死忠粉丝，可这是一则二十多年前的古早广告啊，出品年份比迟暮里年纪都大，沈家明怎么会...
广告继续播放。镜头一转，出现一双演奏钢琴的纤纤素手。镜头逐渐拉远，演奏者上半身入镜，桃花眼温柔精巧，鼻尖小巧挺翘，淡色短发随他演奏姿态高低飞扬，嘴角梨涡若隐若现。
“沈——”沈朝汐！？
不，你蠢啊，那怎么可能是沈朝汐。
迟暮里双手颤抖得不受控制，将进度条拖回起点，重新播放。
Alpha向晨曦奔跑，是运动鞋“坚实支撑”的卖点；Omega演奏钢琴音乐，代表MI牌运动鞋还“轻盈舒适”，同样适合非运动爱好者人群。
那个Omega确确实实是沈家明，他素未谋面的，约摸二十出头的沈家明。
“怎么......？”
怎么可能。周汀和沈家明合作拍过广告片？周汀和沈家明一早就认识？
而那意味着什么。迟暮里竟然不敢往深处想。跌跌撞撞后退两步，直到小腿肚撞上露天座椅。
看来他、沈朝汐、沈家明、周汀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
周汀背靠甲板栏杆，夕阳余晖模糊了城市的轮廓，将建筑物线条勾勒得分外清晰。月海市摩天大楼的灯火盏盏点亮，这个城市不夜的预兆。
Alpha缓了半晌：
“他叫沈明岚。”
“我爱过他。”
爱？
迟暮里怔怔看向周汀逆光的正影，与广告片里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不过隔着一个屏幕，抬眼低头，就是二十多年。
“沈明岚...？”沈家明？
周汀苦笑了一声：“沈明岚是我的初恋。”
“我和沈明岚因为拍摄这则广告相遇，那时他二十出头，和你一样的新人演员，没有名气。”
晚风吹不动Alpha啫喱水定型的短发，只让他衣领微微浮动。迟暮里动了动唇，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追过沈明岚。当然没有成功，毕竟当时我才十六岁。他当我是个毛头小子。”周汀略作停顿，似乎用这半秒的踌躇来缓心里翻涌的心痛。
莫名地，迟暮里居然能懂他。天底下爱而不得的苦，似乎都类似。
“他虽然名气不大，但是我一直相信只要他坚持表演，迟早有一天能大红大紫。因为他的演技特别有灵气。”
虽然语气已然过来人的风平浪静，周汀双手却紧紧握拳，似要掐自己出血，“可是他却在事业上升期爱上了一个圈外人。对方不喜欢他抛头露面，他就退圈息影，后来我彻底没了他的消息。”
“他...”他改名了。迟暮里几乎就要不自主说出了口。他想他不能出卖沈家明。转而改为，“后来呢。”
“后来？造化弄人吧，他那个爱人没过几年就出事故死了，而他悲痛欲绝，干脆隐姓埋名，在一所高中当音乐老师......”
周汀侧过脸，面部轮廓晕染着夕阳，眼角有水珠熠熠：“这些，都是听小朝说的。”
是了，沈明岚就是沈家明。
迟暮里定在原地，沈家明虽然是科班出身，却从来没和他提过自己曾在影视圈混过，更不用说改名。
但是爱人意外身故，只给他留下沈朝汐这事，沈家明确实说过原模原样的句子。
整个世界在颠覆，既不可思议又难以置信。
周汀，居然爱过，沈家明？
所以呢？周汀从沈朝汐身上找沈家明的影子？
周汀如同猜中他在想什么：“我对沈朝汐，视若己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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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参半的话语最致命...
第51章 N-逃途吻-8
视...若...己出？
周汀对沈朝汐，视若己出。
迟暮里囫囵吞咽几个字的含义，瞳孔猛地一缩。轮渡恰好鸣起即将起航的汽笛，船员收锚，甲板沉浮的幅度骤然加剧。
心脏推着他连续后退两步，与周汀拉开距离，他需要空间来接受眼前的事实。
“很惊讶，对吧。”周汀淡淡。
迟暮里用颤抖的手指触摸自己的脸庞，感受每一个肌肉的微动，他现在不受控制的面部表情一定是惊愕的，但也苦笑着。
曾经许多想不通的，现在都能说通。
周汀对沈朝汐的宠溺，确实与寻常金主包养情人不大一样。他一度以为这是他们之间的某种情趣——强调年龄差代际差带来的刺激，却从来没想过，周汀竟然真的把沈朝汐...视若己出？
因为没道理啊？！
除非，周汀真有那么深爱沈家明，愿意替他抚养与别人的结晶。
心里都翻江倒海，迟暮里表演得波澜不惊：“可是所有人都说你们...”
“是这样。”周汀打断他，“我知道你会以为我在沈朝汐身上找沈明岚的影子，可如果你认识沈明岚，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又善良又单纯的...特别温柔的Omega。”
“......是吗。我忽然，也想认识他。”迟暮里闭上眼，浮现沈家明坐在喧闹的音乐教室，弹唱《斯卡布罗集市》，午后的月海七中风很温柔，吹动沈家明缕缕发丝。
其实，他曾经真心想过，如果沈家明是他父亲，不敢想象那有多幸福。
没有摔在脸上的热茶、补习、日程表，只有钢琴、胶片、电影。
后来不这么想了，因为他爱沈朝汐。
“沈明岚没有心机，为了爱情把自己的全部都搭进去。可是沈朝汐和他不一样，沈朝汐知道自己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所以一心想往上爬。”周汀继续往下说。暗暗观察迟暮里的表情，果然Beta被戳痛了。
“沈朝...沈编他不是这种人吧。”迟暮里偏头去送夕阳，沈朝汐就是这种践踏真心的烂人。
“五年前，沈朝汐借着介绍演员的名义接近我。我一眼看出他是沈明岚的小孩。”周汀苦笑，“和别人的小孩。”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给他打一笔钱，让他有困难随时找我帮忙。”
“可是他大概以为我对他有意思，有天晚上跑到我的酒店，哭得稀里哗啦，说他无依无靠，生活困难，过不下去。”
默默听罢，迟暮里讪笑：“沈编那段时间，过得那么艰难啊。”
完全能想象沈朝汐如何“哭得稀里哗啦”了。
可是无依无靠，那我呢？我真的，就那么不值得你依靠吗？——是，是的，因为你是靠不住的Beta。
周汀耸耸肩：“我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像他这样想攀高枝的Omega我见的多了。”
别说了。
“可是他毕竟是沈明岚的小孩，所以我收留了他。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沈明岚那么单纯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有心机的小孩。为了让我标记他，他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他......”
好了别说了。
“我。”迟暮里打断他，“我不相信，沈编是这种人。”
不，你知道沈朝汐就是这种玩弄感情的烂人。
周汀笑了：“你信不信都没关系。反正沈朝汐自己都奇怪，这么多年我对他有求必应，却从来没有碰过他。虽然你是Beta感觉不出，但这是事实。”
“可——”迟暮里终于压抑不住情绪，脱口而出，“可是他的信息素，质感粗糙？”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信息素质感粗糙”的含义，浑然是个盲人，靠偷听的传言描述某种旖旎色彩。
周汀大概被他的表述逗笑了：“你是说他信息素紊乱吧。”
“......”呃信息素紊乱又是什么概念。
“他有没有和别的Alpha发生关系，我不清楚。”
“那会导致信息素...紊乱？”
“Omega每个月都需要Alpha陪伴，你知道的。长期没有固定伴侣，就会是这个结果。”
“...哦。”迟暮里应，“哦。”
“不说他了。”周汀向前一步，靠近迟暮里，“我承认，我是交往过不少人。但在我心中，永远给沈明岚留着最重要的位置。直到...遇见了你。”
他伸出手，想够迟暮里，“我才发现我爱的不是沈明岚，是你们都有的一种特质...”
电话忽然响了。
周汀接通，嗯嗯应付两句，对迟暮里：“我得去接待一位贵客。你...先去舱里吧。”
迟暮里木木点了点头，却都不知道自己在应允什么。
所以，沈朝汐没有和周汀发生关系是真的。
但沈朝汐把他用完就甩，也是真的。
“我说的这些，希望你别告诉沈朝汐。他还不知道沈明岚的事。他仍然以为，自己在我这里有分量，才敢随便任性。”
“...好。”
目送Beta神不守舍走远，Alpha露出一抹冷笑。
不知道沈朝汐是否警告过迟暮里，周汀这个演员，最擅长表演深情。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迟暮里还没缓过神。
走进船舱宽敞的内部，自助晚宴已经开始。陈豪坚持，为了给商业谈判提供更轻松的环境......简单来说就是吃人的嘴软，在招商正式开始前，游轮供应了精致菜肴和上等酒品。
酒池里，他几乎一眼看见了人群簇拥的沈朝汐。
Omega穿着一件柔软质地的羊毛圆领毛衣，颈部陪衬一条印花装饰丝巾。平时随意乱扎的小辫子也难得整齐，在后脑绑成一个小马尾，别一枚点钻发卡。
沈朝汐持着高脚杯靠在吧台边抿酒，身边被年轻有为的Alpha们围得水泄不通。
“嗨，在喝什么？balabala”
“如果早知道今天会遇到你这么特别的Omega，我昨天就分手了...balabala”
“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聊天吗？balabala”
永远是这样，永远，沈朝汐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所有Alpha的焦点。
身边求欢气泡一个接一个冒，沈朝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气泡白葡萄酒熏得他两颊微微泛红，手指轻轻敲击杯壁，随时准备把酒水摔在其中一人脸上。——他已经不耐烦了。
显然，在座Alpha，没有一个入得了他眼。可是他确确实实享受吧。
享受众星捧月，享受被爱意簇拥着成为中心。
迟暮里混进吧台边，给自己要了一杯沈朝汐同款，一饮而尽。辛辣的气泡从喉咙一直烧到胸口，酒气又从胸口烧回喉咙。
脑袋多少清明了些。
周汀那些话，听起来像是真的。和沈家明说的也对得上。
可是迟暮里不是余程那种头脑简单的傻子。
雨夜他在沈朝汐“家”，接到了周汀的电话。
周汀说：别忘了我们的交易。等一切结束了...你要兑现你的承诺。
而周汀刚刚好似对他掏心掏肺，却只字不提自己和沈朝汐的交易，以及沈朝汐的承诺。
倘若真像周汀说的那样，周汀对沈朝汐没有任何感情...
那么标记权之外，沈朝汐究竟还能拿出什么筹码和周汀交易？而那个筹码一定至关重要，以至于周汀会大费周章拍摄《烧》。
是了，是的，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
“周汀和沈朝汐没有发生关系”这个念头在他脑内挥之不去，不敢细想，只是远远观摩都让他心悸，让他整个人都随着这艘轮渡在海面颠簸。
大概酒气上头，迟暮里望向人群簇拥的沈朝汐，而彼时，后者也在看他。
适逢酒池灯光倏地熄灭，一盏聚光灯打向中央高台，陈豪作为主持人登上：“咳咳，非常感谢各位来宾光临......”
黑暗中，迟暮里动了动唇，口型像是：“潮...”
沈朝汐眼睛忽而亮了一瞬，左右莞尔笑笑，没人让道...就半杯葡萄酒泼在对他最最纠缠不休的Alpha脸上。而迟暮里离开吧台，穿出人群，佯装自己不是那个先引诱的罪魁祸首。
到了僻静处，他才回头，看见沈朝汐把双手背在身后，款款走向他：“好久没有见你穿正装了。”
“...。”迟暮里让自己去看台上。他知道沈朝汐最喜欢拆他西装革履了。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沈朝汐自然而然站到他身边。
“什么。”
“我临时有急事...所以…”还没说完，迟暮里就扯出一抹冷笑，大意是无所谓，我早就习惯被你骗了。
“所以。”沈朝汐堵上他的欲言又止，从背后伸出两个拳头：“我的歉礼。选一个。”
左右手两个白白净净的拳头，掌心不知道抓着什么。迟暮里撇开脸：“没必要。那天我也没有等你。”
沈朝汐弯了弯嘴角，他特地去医院问过，有个傻傻的疯子从下午等他到晚。
“嗯。我就知道你不想要。所以...”沈朝汐摊开双手，都是空的。
迟暮里瞥过一眼就移开视线：“哦。”他真的没有期待，“...哦。”
沈朝汐笑了，翻到手背，各画这一只泪汪汪的小眼睛。像迟暮里家里那只绵羊玩偶。
他双手捂住眼睛，软声：“小潮让我来给他传话，小潮知道暮暮再也不相信小潮了，小潮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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