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厉少庭被儿子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
事情已经发生了,所谓的后悔只是虚妄,处理好眼前的事才是关键。
他离开房间,临走前特意交代酒店人员这间房间的入住信息不能外泄,老爷子那边他会想好说辞。
坐进车里,他呆坐了很久。
儿子和季楚的事情他可以处理,可安许年的事情要如何收尾?
如果他死了,自然是一了百了,只是后续要如何把自己从其中摘干净,这一次他要上哪里再找一位合适的替罪羊?
——
厉承风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腿上。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烧焦,头发也凌乱了。
从把安许年送进手术室起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林助理担心老板的身体,一直守在身边。
因为受到信息素的诱导,厉承风的情绪不稳定,得知安许年被困火场后老板几乎要失控,一路上林助理险些要被厉承风的信息素威压逼得晕过去。
进了医院后,林助理联系医生准备了抑制剂和床位,但厉承风死守着病房,半步也不愿离开。
医生提着药箱轻手轻脚地靠近厉承风,林助理上前一步交代了几句,医生频频点头。
“厉总,我现在要帮您注射抑制剂,麻烦您不要动”
厉承风眼珠子动了动,仿佛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活人,他眼皮微垂默许了对方的话。
医生不敢耽误,在仔细地消毒后将药剂推进了厉承风的身体,然后和林助理低声耳语几句后忙不迭的拎着药箱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厉承风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护士戴着口罩小跑出来,厉承风机械玩具一般僵硬的抬起头,林助理却是先一步反应过来迎上去。
“病人目前已经脱离了危险,医生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请二位放心,今天留看一晚,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小护士简洁地汇报病人情况,面前坐着的可是厉氏集团的少爷,手术还没完全结束,但可以确认病人目前脱离危险后,主治医生就催促她出来和厉承风讲明。
厉承风听见安许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后,眼神里终于有了点神采。
约莫十分钟后,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安许年躺在病床上从手术室内推出来。
由于今晚是观察期,不允许病人家属探视,厉承风只能隔着监护室厚厚的玻璃描摹病床上那个脆弱的人影。
安许年情况稳定,厉承风终于有了精神,今晚的事情他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厉承风查看从酒店安保部门调取来的监控录像,眉头紧锁。
为何安许年会出现在年会,他当时联系安许年是一个陌生人接的电话。
对方说他是在酒店的门口捡到的手机,随后他赶回酒店,就听见有员工在议论酒店地下室莫名起火,他心里不安冲到他们口中的那个地下室,刚出电梯就被滚滚浓烟呛到。
已经有人冲进去救火,厉承风记得那些人的衣着打扮,似乎是厉家的保镖。
但他始终想不明白安许年突然出现在酒店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季楚在暗中捣鬼?
酒店的监控录像明显被人处理过,晚上八点到九点这段时间的监控录像是空白的,被人剪掉了。
他联系当晚留在酒店的那个发福男人,电话那头尽是不可描述的声音。
呼吸的交错中夹杂着一个男孩的哭喊声,有些耳熟。
是之前故意勾引他的那个男服务生。
厉承风鄙夷的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把当晚八点前的监控录像再次调出,调成了0.5倍速播放,锐利的眼神在内场的大厅扫描着每一个可能有嫌疑的人。
很快,有两个人吸引了他的视线。
厉少川看了眼手机后,似乎是在和某个人发信息,紧接着他故作不经意地看向了大厅的中心处,厉少庭的方向。
紧接着厉少庭也抬眼和厉少川对上视线,装作举着酒杯但眼神却略带威胁。
监控在这里断了。
厉承风轻敲着键盘,直觉告诉他厉少庭和厉少川在这件事里脱不了干系。
他给程彦礼发消息,要征用他最近新到手的直升飞机。
程彦礼:。。。
厉承风没心情和他解释,程彦礼是个难缠的货,八卦心极重,一旦开口说了是因为安许年,这家伙不问个门清不会罢休。
程彦礼只好撇撇嘴,高傲的回复了一个字,“好”
然后联系姜晟,让他帮忙安排A市最好的医生。
首都这边蒙着厚厚一层乌云,他要把安许年先送回A市确保他的安全。
安排好一切,厉承风才长舒一口气。
厉承风一夜没合眼,眼底青黑,下巴也生了一层薄薄的胡茬。
他给安许年安排了单人病房,护士把安许年从监护室里推出来时,他眼睛一直跟随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直到护士离开。
安许年还在昏迷,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看起来像是要碎掉了。
厉承风满眼都是怜惜,轻抚着他的脸颊,感受他的体温。
直到下午,程彦礼的直升飞机才姗姗来迟,除了驾驶员随行人员有两名医生。
厉承风小心地把人抱进去,帮他调整一个舒服些的姿势,真挚的恳求两位把人照顾好。
那两个医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恒生总裁居然会这么恭敬,连忙应下来表示一定会尽心。
直升机起飞,螺旋桨发出轰鸣声,靠在医生身上的人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眼皮微动。
安许年仿佛置身混沌,身体很重,眼皮很重,仿佛有烈火在灼烧他的身体,那团火在他的躯壳里乱窜寻找出口,他痛苦地曲起身体像虾子一般,脸和脖子呈现出诡异的红。
身侧的医生也发现了安许年的异常,可路程已经过半,他们只能催促驾驶员快些。
A市的医生已经安排好,正在待命,程彦礼迫于厉承风的威逼,更多的是为了哄自己的小男朋友苏漾,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
安许年的反应有些异常,因此随行的两位医生才会如此慌张。
他们提前了解到病人经历了一场火灾,但根据首都那边的检查报告来看,安许年主要是吸入了过量的浓烟导致昏迷,身上有几处烧伤,其他的并无大碍。
苏漾急的快要哭了,在原地不停地跺脚,程彦礼虚虚地揽着他的肩膀,轻拍后背安慰他。
程彦礼斟酌着合适的措辞,生怕惹苏漾不快。
初见安许年,对方是自己好友的小情儿,他可以全无顾忌。
可现在身份大转变,那不仅是厉承风的男友,更要命的是还是自己男朋友的好哥们。
他在脑子里反复预演了几遍再次见到安许年的景象,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开场。
“放心吧,姜晟已经安排好了最好的医生,不会……”程彦礼话没说完,苏漾就一溜烟窜了出去。
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直升机的轮廓逐渐清晰。
机身停稳,身后的医生抬着担架跑上去,苏漾也想扑上去被程彦礼一把捞了回来。
“让医生处理吧,他们做事很谨慎”姜晟在一旁插话劝解苏漾。
苏漾看着躺在担架上脆弱的人眼泪瞬间绷不住,和安许年认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安许年这样。
腿和胳膊都缠上了绷带,隐约可见殷红的血迹渗透出来,是在路上时因为体内的燥热他乱动牵扯到了伤口导致的。
安许年的状况有些奇怪,主治医生查看了他后脖子处,有些肿和发红,可没看到腺体,他心里琢磨着,冲着围在病床旁的几人问:“你们中谁是病人的家属?”
苏漾立刻上前两步,急声道:“我!医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扫视一眼另外两个杵在床前的柱子,重新看向苏漾:“关于病人的身体情况,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苏漾一愣,呆呆地点头,跟着医生去了他的办公室。
“医生,年年是怎么了难道是他得了什么病吗?”苏漾试探着开口。
“病人以前是不是做过腺体切除手术?”
苏漾没理解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嗯?”了一声。
医生只好耐心地向他解释:“病人的情况有些类似于发情期,可是信息库显示病人是beta,脖子处的腺体位置肿了,可能是术后留下的后遗症,是不是病人以前因为一些事,所以才……”
“不可能,年年没有改过信息,他确实是beta,他分化时我就跟在他身边,医生有没有可能是搞错了”苏漾直接截断了医生的话。
医生见苏漾如此肯定,一时间也有些混乱,叹气道:“那我先给他开一些温和的补剂,他的情况我要联系我的导师探讨一下”
苏漾鞠了个躬,失魂落魄地回了病房。
“你们两个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里照顾年年”苏漾不容拒绝地把程彦礼和姜晟都赶了出去。
夜里,苏漾趴在病床前睡得正熟,突然听到了断断续续地呜咽声。
他猛地抬头,发现安许年已经醒了,正费力地伸手去挠后颈,脸上一片潮红,看起来很难受。
苏漾想起医生的嘱托,一把按住他的手腕,这才看清安许年的手指上全是血迹。
他探头看向安许年的后颈处,那里已经被抓烂,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枕头……
第六十八章
苏漾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好半天没动,直到安许年去扯他的手才回过神来。
他按住病床旁的呼叫铃不撒手,另一只手则是翻出口袋中的手机打电话。
按下拨号键的一瞬,苏漾脑海里突然浮现之前的医生问他的话。
“病人是不是做过腺体切除手术”
“他的后颈发红发肿,这是omega发情期到来的征兆”
苏漾按灭了手机,去喊医生。
“我还是保留我之前的看法,病人可能是omega,你说他分化时就已经是beta,我目前的推测是分化延迟或者分化过程中受到刺激导致分化错误。”医生仔细检查了安许年鲜血淋漓的后颈,给出了自己的诊断。
安许年眼神有些迷离,后颈处的疼痛一阵比一阵来的猛烈,他不得不抓紧了被子忍受着痛苦。
医生唤来护士,要求准备好手术室,输液药水以及抑制剂之类的药品。
安许年想去抓医生的手,奈何身上没有力气,只勾住了白大褂的衣角,他呼吸不稳,颤声道:“医生,会不会搞错了,我都已经22岁了,早就过了分化的年龄,怎么,怎么可能……”
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不可能的,他不是omega,不是说omega的特征就是娇小柔弱吗?
自己明明一点都不像omega……
这不可能……
医生只是轻飘飘拉回了自己的衣服,把他的手放回被子中,向他解释道:“像您这样的情况也并非先例,近几年国外国内也有类似的案例,因为是二次分化,原本的腺体早已经退化,现在是二次分化需要进行手术干预把腺体的位置切割开,促进它的发育。”
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病房准备术前的麻醉工作。
安许年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碎了。
医生的话像是一道惊雷,把他炸的七荤八素。
他想到了厉承风,无边的恐惧胜过于后颈的疼痛,这一次更多的是心痛。
厉承风讨厌omega,他刚好是beta,所以他和厉承风的人生轨迹才有了重合的机会。
为什么命运总是弄人,要让他承受这些折磨,他竟然成为了厉承风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安许年原先对于分化后的性别并不太在意,只觉得omega不如beta舒坦,要受控于信息素,而不是自己掌握自己的身体,可现在他也不可自制的厌恶omega。
苏漾以为安许年是因为疼,侧身坐上病床握住安许年的手安慰他,没想到却被他反握住手腕。
安许年死死攥着苏漾,眼婻砜眶几乎要瞪裂了,“我要出院,苏漾,你帮帮我,你帮帮我,我不能做这个手术”到最后安许年几乎要哭出来了。
苏漾一时间也慌了神,虽然安许年没有明说,但他能感觉出来他的抗拒,可安许年目前的状况并不好,他不敢贸然帮他转院。
在安许年的再三哭求下,苏漾无奈只得给姐姐打了电话。
——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但是回去后的这几天注意腺体不能碰到水,麻醉剂过后会很疼,为了不影响到腺体的发育所以只能在药水中注入少量的止痛剂”院长殷切地嘱咐着苏漾。
他正准备下班碰巧接到了苏雯的电话,说是弟弟的好朋友急需进行腺体手术,但是不能让主治医生操刀,希望能让他主刀进行,并掩盖病人真实的病情。
起先他还纳闷苏雯居然主动联系他,一颗心都雀跃起来,毕竟自己已经追求她许久,听完她的话他心里有些失望,但当即就被掩盖下去。
这位病人不愿意住院,很可能是不想暴露他分化成了omega,对方有求于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苏雯都不会再对自己冷冰冰的了。
医院楼下,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苏雯黑着脸坐在驾驶座上,满脸的不耐烦。
苏漾抓着医生的手,还在不停地问东问西。
苏雯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车后座上还有个病患,这才压下了想要下车暴揍苏漾的冲动。
在苏漾第三次问出给安许年注射药剂时可以加多少止痛药时,她也顾不得所谓的大小姐的典雅形象,下车冲着苏漾的脑后勺劈手就是一巴掌,拧着耳朵拖上了车。
安逸虽然已经回了学校,但周六周日是固定的休息日,安许年离开的这段时间,每到休息日都是把安逸接到苏家来,所以车子并没有开回苏家,而是开去了苏家在海边的度假别墅。
别墅内已经安排好了护工和负责日常生活的佣人,安许年躺到床上的一刻,才觉得吊了一天的心才落了地。
他撑着床边坐起身,面色苍白地向苏雯点了一下头,“谢谢雯姐,今晚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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