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去后才把行李箱放在地上,目光略过家具,径直打量房间四角。欧雪听自己妹妹欧阳说不清楚是坐城际巴士从老家那边过来的,现在还不到中午,看样子不清楚已经在路上奔波了一夜。他想了想,决定不再打扰他,只轻轻敲了下门板,笑说:“合租愉快。”
不清楚回身看他,点了下头,说:“嗯。”
欧雪关上门回了自己的卧室,摸出手机一瞧,欧阳不知何时又连着弹了好几条长语音,他懒得听,干脆直接按了转文字。刚巧这时对话框上又显示对方正在讲话,欧雪生怕欧阳又给他发条一分钟的语音,连忙打字打断:干什么?
欧阳也改为打字:图图问怎么样了。
欧雪回:挺好啊,谈好了。
欧阳发了个散花表情包:那图图说就给他寄东西了。怎么样,是不是超级、超级、超级帅!我有一次去图图家见过他,我去,怎么不去拯救内娱啊!
欧雪悄悄翻了个白眼,思索片刻,主动讲:他一来就搞神神鬼鬼那套东西,搞了半天我之前不是感冒,是撞邪了。
欧阳这倒是反应不大,只说:那倒也正常,南乔关州两大邪门之地嘛。不邪小楚叔叔还不去呢。
小楚……叔叔……
欧雪无语片刻,不理欧阳了。他抬头看看天花板,别看楼下干净整齐,楼上他的工作室可以说是一团乱,颜料落地板上扣都扣不掉。常有人说搞艺术的人其实有点难相与,欧雪觉得自己算半个搞艺术的,只要不画稿,他平时都很好相处。
至于不清楚,看起来就是那种教养良好但本人和他的名字一个风格、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他俩成为室友还算合适,加上怎么着也算半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日常相处下来应该没问题。
欧雪往角落的小沙发里一瘫,感觉心头一桩大事总算终了。他把手机扔开,身体在柔软的沙发间慢慢下陷。在他头上,这样的老房子,也许是水泥板变形、也许是混凝土内的钢筋正回弹,玻璃珠落地似的声音极不易察觉地击起,咔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妈呀这个收藏量是真实存在的吗我太幸福了!之前我一直以为这篇每章都有两千多字来着,刚才翻了翻发现三四十章往后一章字数才变成两千多字的TT之前大家跟我说一章有点太短了我就试着这回调整了,后期再看看还有没有要调整的部分吧】
第5章 相处
夜里,欧雪梦见自己家的防盗门被人反复叩响。他踩着拖鞋去开,门外却空无一人。这样反反复复,有的叩门声很急,好像外面那人发了大火似的,咚咚咚拍着。欧雪记得小时候他这样敲门就会被长辈骂,因为这是报丧的敲门方法。
也有的敲门声不急不慢,轻缓而有存在感,像是外面那人很有教养。他反复赶去开,门外的楼道略显阴暗,暖色的声控灯灭着,仍是没人。
这样的梦自不清楚搬来后持续了好几天,导致欧雪早晨起来有点恍惚,老想过去开门。实际上,这几天白天门倒真的响了,来的是物流,送不清楚的行李。门不是欧雪开的,因为他其实天天睡到大中午,等他从屋里出来,不清楚已经自己收拾好了。
欧雪没发现家里多了什么东西,大概都让不清楚搬回了卧室,冰箱里倒是多了些食材。第四天他扫视一圈,发现不清楚的小供台已经设好,贴着角落,一个四四方方的榆木方桌,不大点儿,尺寸撑死了也就三十乘三十。如不清楚所说的,他不上香,也就没有香炉,上面只是放着个用红布盖起来的东西,还有他用来装银针的布包。
那个有人反复敲门的梦做了好几天。欧雪小时候和堂妹欧阳暑假住在爷爷家,爷爷在玄学行当干了一辈子,积攒了些名气,老来常有同行上门。有些奇奇怪怪的客人暂住在家里几天,欧雪便也会做类似的梦。或许是妹妹欧阳年龄更小,眼睛也就更“灵”些,有时她还会真的在梦里看见了外面那个敲门的“人”。
梦醒以后,欧雪穿着他的短袖大裤衩睡衣出去,物流已经走了,不清楚坐在地上拆寄过来的包裹。几个巨大的纸箱,几乎把不清楚围起来,只能看见个脑袋顶。欧雪走到纸箱跟前,打了个哈欠,问:“你的那些‘好朋友’,都过来齐了吗?”
“什么?”不清楚用剪刀裁开,闻言从纸箱中抬起头看欧雪。他皱眉,欧雪就挑一下眉,意有所指道:“我说,你的那些好朋友,自从你搬来,我就每天晚上都梦见有人反复敲门,搞得我好几天没睡好了。”
“哦。”不清楚一下子明白过来,把剪刀放在地上站起身。他走到供台前,把盖着的那块红布掀开,“你是说她吧?”
供台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泥娃娃,形状有点像不倒翁。两条麻花辫子,上色有些脱落了,但看得出是个喜庆可爱的女娃娃。
“我去,你不是说不供神像吗!”欧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直了,理理睡醒后还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不清楚又蹙眉,解释说:“这不是神像,哪有让神像面壁的。这是坨儿姐儿。”
欧雪眨眨眼睛,没听明白什么东西。他是小时候跟着爷爷听过很多神神鬼鬼的故事,可仅限如此、绝对不是什么玄门百事通。既然不清楚说了不是神像,他就也走过去,弯腰仔细看看。
供桌有两面贴墙,那个所谓的坨儿姐儿确实是面壁放着的,欧雪正瞧着,不清楚伸手直接把娃娃拿了起来,递给欧雪,“喏。”
欧雪也没犹豫,真的就接过了托在手上细看。到网上搜一搜就会发现无数人吐槽过泥娃娃恐怖,这个坨儿姐儿从欧雪的眼光来看,肯定不是科班出身学美术的人制作的,各方各面都算得上粗糙。妙就妙在,这个泥娃娃看着一点儿也不吓人,反而很讨喜,笑起来甜丝丝,脸颊上鼓起来的两坨肉特可爱。
“好吧。”欧雪没贸然把坨儿姐儿放回去,而是递给了不清楚。“你确定除了我不能乱碰,没什么要注意的吧?”
“没有。”不清楚边说边把泥娃娃重新面壁放下,盖起红布。他走回到纸箱间继续拆,欧雪凑过去看了眼,里面装的是些厚厚的牛皮纸颜色的装订册。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看不清楚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就伸手拿了一本。
“……盲文书啊?”欧雪再次微讶,拿近了才看见上面排列整齐的凸点,他还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盲文书。
也就是说,这几大箱子的土黄色装订册,都是盲文书籍。
欧雪手里托着盲文书,故意侧身子盯住不清楚的眼睛瞧,“你也不是盲人啊?”
“个人爱好。”不清楚简短答了,从他手里抽走那本书,把剩下的搬进了卧室。欧雪站在门口顺带看看屋里,床上铺着浅色的床单,衣柜门关着,看不见有什么,除了满地的那些盲文书籍,就是书桌上多了个相框。角度问题,看不见框里的相片。
“好吧。”欧雪打哈欠,转身要走。刚迈出去几步,不清楚在身后慢悠悠地说:“我跟她说一声,晚上不会再有敲门声了。”
“啊?”欧雪回头,咂了下嘴,有些尴尬道:“你说那个坨……坨什么?”
“坨儿姐儿。”不清楚边捡地上的纸箱边说:“她有点调皮。”
欧雪把脸转了回去,让不清楚看不见他脸上风云变幻的表情。也多亏家里有人从事玄学行业,加上欧雪神经比较大条,不然不清楚这情况,一时半会儿找合租恐怕是……难上加难。
下午的时间欧雪都在阁楼上的画室里。他近来其实有工作,但灵感枯竭,打了个草稿修修改改,最后还是给弃了。阁楼可能是整间房子采光最好的地方,有大窗户,欧雪却选择把窗帘拉严实,然后躺在墙角的小矮床上玩油画刀。
油画刀脱手、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欧雪的手保持着刮刀脱手的动作一动不动。就这样停顿几秒钟,他蓦地想到阁楼正下方就是副卧,那里现在住的不是白天都要上班的社畜前室友,而是这几天都没出门的不清楚。
他手忙脚乱地把刮刀捡起来,好像这样那声音就不会打扰别人一样。欧雪把油画刀放回摆画材的架子,不远处是空白画布和他心血来潮塑了个形的雕塑。欧雪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明明感冒……不是,撞邪也好了,怎么还是大脑一片空白。”
那天夜里的梦,敲门声倒是停了。欧雪在梦里醒来,他盯着卧室的顶灯,忽然想起他是在阁楼工作室睡着的,这还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读法是:坨、儿、姐儿(这个儿是儿化音)】
第6章 欧雪
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后,欧雪身子骤然下坠,踩空感袭来——他真的扑通一声滚到了地板上,惊醒。阁楼工作室的小床只有一米多宽,躺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有点勉强,这还是欧雪第一次真的滚下来。床矮,阁楼上又是木地板,不至于真的摔疼。
欧雪揉着肩膀爬起来,把窗帘掀开一条窄缝,天才刚刚亮起。他感觉有点抱歉,这么大动静估计把楼下的不清楚吵醒了。他把阁楼的门打开,趿拉着拖鞋慢慢下楼,不清楚卧室的门意外虚掩着,留了条巴掌宽的缝,里面很明显没有人。
“出门了?这么早……”欧雪说着,下意识地看向了角落供台上的坨儿姐儿,用红布盖住的泥娃娃当然不会回应。他伸了个懒腰过去洗漱,不得不说不清楚是个相当好的室友,卫生间虽然是共用,他用完后会把镜子和洗手池台面上溅到的水擦得一干二净,洗完澡擦干浴室里的水、清理地漏。很基础的事,但欧雪的前任室友有时候就做不到。
他闭上眼睛洗脸,阁楼上没有空调,窗户大,难免热,欧雪开的是凉水。水柱滚过温热皮肤时莫名有种窒息感,身后的木地板传来嘎吱一声,像是年久翘起的空腔被人轻手轻脚踩过。温差大时木地板常发出的声音。欧雪抬头从镜子里看外面,他知道哪片地板被踩过后会嘎吱作响,眼下那里当然没人在,倒是坨儿姐儿上面盖着的那块儿红布正好从镜子边缘露出一角。
欧雪把头顶上的细发箍扯下来放回原处。镜子中的人头发和眼睛颜色偏浅,晨光一亮,瞳孔几乎是琥珀色的。头发不算太长,但也不短,一点点自然卷,看起来很像是精心烫过做好的造型。他把头发理了理,举起手,地板再次“嘎吱”。欧雪眼睛迅速地瞥向红布,他啧了声,转身出去,挪到了供台前。
红布的一角向内卷,剩下三个角则舒展在台面上。
“记错了吧。”欧雪摊手,转身迈上阁楼的台阶,去拿手机。
一个相信鬼神,并且真的见识过灵异事件的人,往后便容易把生活中的种种都跟“鬼异”联系在一起。在欧雪这儿倒是不成立。睡前的拖鞋、放在床头的空调遥控器好像位置变了,记错了的可能性难道不是更大吗?房顶玻璃珠落地似的异响,地板爆出的嘎吱声,明明就是普通的物理现象;更别说那些自以为稀奇古怪的梦境,随便上网一搜就能知道有多少人都做过类似的。欧雪绝不是铁齿的人,恰恰正因为他见过真的、略懂,才不会轻易联想到鬼神事。
中午,不清楚回来了。欧雪正在客厅里吃外卖,房子的厨房对他来说基本是个摆设。不清楚从旁边目不斜视地路过,去卫生间洗手,欧雪鼻子灵,在酸辣粉间嗅到点烟熏火燎的香气。他看向不清楚,随口道:“你去上香了?”
不清楚把毛巾挂回去展平,也扫一眼欧雪,似乎有些意外。他嗯了声,说:“我每月十五去上香,除非实在过不去。”
“今天不是十五啊?”欧雪脱口而出。不清楚没答,走进厨房里,过了稍许才说:“农历。”
欧雪干笑:“忘了。庙里还是宫观?”
“寺院。”
厨房传来燃气灶打火的动静,不清楚作息良好,和欧雪基本错开,这还是两人头一回吃饭时间碰上。欧雪还挺好奇他打算做什么,干脆端着外卖碗凑到厨房门前看。锅里在烧水,不清楚在旁边洗球生菜,洗完了没切,撕巴了几下丢进锅里。菜一变色就捞出来,小碟子中倒一滴酱油一点醋,端出来。
欧雪瞪大眼睛,“你就吃这个?”
“你吃吗?”不清楚把碗往欧雪那边伸过去,口气莫名其妙的。欧雪赶忙摇头,余光瞥见不清楚把碗放下没急着吃,反而走到小供台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包浅色的灰烬。他把红布掀开一角,灰烬被倒在泥娃娃底座下。不清楚将布盖回去,这才坐下开始吃他的水煮菜。
欧雪好奇道:“一颗生菜,你确定你能吃饱?”
“懒得做。”不清楚说罢,完全没有要闲聊的意思。欧雪也不嫌自讨没趣,等他吃了会儿才冒出一句:“你的那个坨儿姐儿,可以出来溜达吗?”
不清楚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欧雪,“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会出来溜达吗?字面意思。”欧雪解释说,头往供台的方向偏了偏。
不清楚眉心动了下,扭头看向突起的红布。他把身子扭回来,手指着红布道:“泥泥上午跟我出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预计下周一二不更休息】
第7章 开工
欧雪第一反应是:“她还有名字啊?”
话音刚落,木地板的空窍再次嘎吱了声。欧雪摊手,不清楚很明显不清楚他摊手干什么,只是解释说:“一般来说她不会乱跑的,你可以直接当她不存在。”
欧雪脸上表情一言难尽,犹豫了半天选择直言道:“坨儿姐儿……是你养的小鬼吗?”
不清楚的筷子没停,吃完那口菜才说:“坨儿姐儿比较像守护灵,灵是泛指,并不是里面装的真的是灵体——或者说,鬼魂。”
欧雪闻所未闻,“那还能是什么?”
“是山灵,与其说是鬼魂更像精灵一点。”不清楚颇有耐心,“塑像用的泥是从山灵所在的山上取的,要在山脚下烧制。里面驻的灵保护孩子,用这种方式修行。孩子从山脚下带走合眼缘的泥娃娃,坨儿姐儿会守护孩子到成年,自行离开。”
“哈?”欧雪一惊,“你不会是未成年吧?开什么玩笑!”
“我今年27岁。”不清楚面无表情道。
欧雪大惊失色,“我去,那你比我还大两岁呢,真看不出来。”他盯着不清楚的脸看,开什么玩笑,这人撑死了二十出头吧,吃水煮菜还能驻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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