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辰……林北辰为什么要找我?”白晚风抓抓头发,有点混乱。
“这我怎么知道。”李丰冷哼,“你现在也比不上以前了,有这么好的差事自己偷着乐吧。晚上好好准备,别在林北辰面前丢脸。”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很久,一个清澈的男声打破寂静。
“我不去。”
狂风暴雨般的怒吼在他耳边炸响:“你说什么?”
白晚风轻轻一笑:“我说,我不去。”
第2章
吃饭
“你知不知道这单生意有多大。合同都要签了你现在说不去了?”李丰在手机对面咆哮。
白晚风打开免提,把手机扔到床上,手撑着床单,仰头看着天花板,足尖漫不经心地在地面上画圈:“我受伤了,去不了。你帮我把活推了吧。”
“受伤?受什么伤?你昨天不是好好的吗?”李丰疑问。
“我今天摔了一跤。”白晚风脚后跟踢着床下的储物柜,云淡风轻地说。
“摔跤?你手没事吧?”李丰焦急地问。
白晚风的手指神经过敏般蜷起。
他徐徐绽开笑脸,右手覆盖上左手手背,细细抚摸,用遗憾中夹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就是把手摔坏了。我摔跤的时候,用手撑地,所以手指骨折了。”
“你……”李丰停顿几秒,低声问,“那你是不是这段时间都不能弹钢琴了?”
白晚风挑眉,爽快地回答:“对!”
他火上浇油:“不仅现在,很大可能以后也不能弹了。”
“怎么可能!”听筒里传来对方踱步的声音,“医生说的?真的这么严重?”
“嗯,”白晚风慢吞吞地说,“准确来说不是不能弹,是弹不好。可是你知道,弹不好,对我这种人来说就是不能弹。”
“能弹就行。”李丰打断他的话,“医生说最快什么时候能弹?林总那边想签长期的合同,暂时弹不了也没关系。你先去见一面,答应下来。”
“我不去。”白晚风脸色冷下来。
两个人安静了几秒,阴沉的男声从听筒响起:“白晚风,你是不是没摔伤?”
白晚风不语。
李丰恢复最开始的趾高气昂,冷厉的声音里夹杂着钥匙激烈碰撞的声响:“你现在在家对吧?我马上去找——”
白晚风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奶油原本乖巧地趴在他旁边,现在站起身,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睁着一双温厚的狗狗眼看他。
白晚风摸摸狗头,笑了一下,有些赌气地说:“我不想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北辰突然约他,但是他听到这个名字就难受,更不要说给他弹琴了。
不仅是不给林北辰弹,钢琴他都不会再碰。
他捧起狗头,盯着金毛的眼睛:“我做的没错,对吧?”
金毛笑容收拢,眉骨拢起,似乎有些疑惑。
不过它很快就咧开嘴角,欢快地叫了一声:“汪!”
“嗯,你也觉得我做的没错。”白晚风满意地说。
他瞥了手机一眼,先把来电铃音换了。
他打开手机后置摄像头,注视着相机里的自己。
陌生又熟悉的样貌。
三年后,他刚刚复明,也这样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脸。
脸很小巧,下巴尖尖的,五官整体柔和秀气,不是特别明艳漂亮的长相,却温温柔柔的,让人很舒服。眼角带着一点点不太明显的弧度,使得本来清纯的长相多了丝勾人。
他身材清瘦,宽松的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截白嫩的胸膛,看起来就像一株清秀优美的铃兰。
三年之后,他脸部的轮廓好像明显了一点,特别是眼角的弧度,会更加有气势。
他打开通讯录,先找到哥哥和朋友的名字,和他们报了这个喜讯。
朋友没有回话,按照白晚风对他的了解,现在肯定在睡觉。
还准备叫他一起吃晚饭,如果睡不醒,那他就只能自己吃了。
白初岚则马上一个电话打回来。
一向冷静的男声终于有了情绪波动:“你眼睛好了?”
“嗯。”白晚风揉揉鼻子,把那股涌上来的酸涩感揉下去,“哥,我能看见了。”
“我去找你。”低沉的男声隐隐透露出激动。
白晚风隐约听到他那边传来正在讨论的人声,笑着说:“你先忙吧,不急在这个时候。周末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饭。”
“我手上的事处理完,今天晚点去看你。”白初岚顿了顿,说,“给你带你喜欢吃的。”
白晚风疯狂点头:“嗯!”
“爸妈知道了吗?”白初岚又问。
白晚风的笑容淡下去,烦躁地扯扯发尖:“我还没跟他们说。”
“那就先不说吧。”白初岚也不勉强。
白初岚应该还在开会,白晚风不好打扰他,随便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白晚风把房间里和钢琴有关的一切都锁好,擦擦汗,准备把其他房间也熟悉一下。
刚打开房门,裤腿就被什么东西拽住。他低头一看,奶油正叼着他的裤脚往后拖。
白晚风歪头:?
奶油叫了两声,跑到盲杖旁边,再对他叫。
好像在说:你忘了拿东西。
白晚风心里暖融融的。
他走过去,半蹲下来,摸摸狗头:“我现在不用这个了。”
奶油晃晃脑袋,用爪子拍了盲杖一下,脸上写满疑惑。
“我现在看得见了,不用这个东西,”白晚风把盲杖扶好,想了想,帮奶油把胸背带取下来,“也不需要你带路了。”
没了桎梏的奶油还不太习惯,用后腿挠挠脖子,又站起身,精神抖擞地甩甩头。
漫——天——狗——毛。
白晚风挥散面前的狗毛,偏过头咳嗽几声:“你现在自由了。”
反正在自己家里,随便怎么跑都行。
没了胸背带的金毛比之前更加活跃,一下就蹿出几米远。
它跑出去,回头看看白晚风还在后面,又跳着跑回来,和他一起慢悠悠地走。
白晚风刚说,不需要奶油带路,一出门就后悔了。
他还真没金毛熟悉哪是哪。
常年眼盲使得他更擅长用听觉和触觉辨别方位,突然有了视觉信息干扰,反而不如以前了解。
而且这座小别墅是他得奖后买的。那个时候他风头正盛,意气风发,花钱也不客气,买的房子挺大的,还找了专门的设计师设计,力求简洁典雅。但他平常会用的房间,也只有卧室、琴房和餐厅。
奶油就不一样了,它对每个房间的功能了如指掌,白晚风说一个房间名,它就能飞快地找到目的地,准确得白晚风怀疑它其实不是真的狗。
当然白晚风很快发现,无论他叫奶油去哪,奶油都会恋恋不舍地看着某个房间。
狗狗期待的眼神令人不忍拒绝。白晚风顺着他的意思推开房门,只看到一道白光闪现,一眨眼奶油就扑出几米,站在某个角落摇尾巴。
冰箱。
奶油一只爪子按着冰箱门,疯狂用眼神对他示意,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
白晚风噗嗤一声笑出来,打开冰箱,故意抱着手臂站在冰箱前,装作思考。
腰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拱一拱的。奶油也站起来,前爪扒着冰箱柜门,张着大嘴向冰箱里张望。
“下去,一会把你冻感冒了。”白晚风笑骂一声,从冰箱里取出两根火腿肠,用微波炉“叮”了半分钟,“放温了给你吃。”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不太熟练地给狗喂吃的。
住家阿姨抱着一束新摘下来的花走进客厅,看到他,愣了半秒,连忙把花放下,去接他手上的火腿肠:“您怎么自己在喂狗?我来喂就行了。”
“它想吃,我顺手喂了。”白晚风拍拍指尖的火腿肠碎末。
住家阿姨摇摇头,无奈地说:“到底是个动物,见到吃的就不要命了,要是咬到您的手怎么办?以后还是我来吧。”
“张姨,”白晚风敛眸,郑重地说,“我看得见了。”
张姨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拍拍自己的脸,激动地上前几步:“您真的看得见了?您看得见我?”
眼前的人虽然还是那张清俊出尘的脸,但是乌黑的眼瞳不再死气沉沉,反而像是月光下熠熠生光的珍珠,温润明亮。
这一丝点缀让整张脸更加光彩照人,好像画中的人突然活过来,美得鲜活灵动。
是真的……
“对,我看得见了。”白晚风指着桌上的花,“这是木芙蓉,粉色的,对吧?”
“对、对!”张姨语无伦次,“我……您真的能看见了!菩萨真的显灵了!”
白晚风扶着她坐下,莞尔说:“您怎么比我还激动。是真的,我真的能看见了。”
张姨刚坐下又站起来,抹着眼泪:“我每天吃斋念佛,希望菩萨能让您的眼睛好起来,没想到菩萨真的听到了。”
白晚风微怔。张姨是他雇来照顾自己日常起居的。当时张姨得病,要花不少钱治,她几个孩子互相推诿,谁也不愿意出治疗费,张姨无奈出院,想着反正也活不长了,趁着还能动,能干什么干点什么吧。
正好他那个时候从家里搬出来,要找人打理日常生活。张姨手脚麻利,做饭好吃,又和他一样,得了病被人嫌弃,他就用治疗费抵工钱,把张姨招了进来。
张姨一直对他很好,简直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但他平常深居简出,倒不知道张姨还做过这些事。
他不由严肃起来:“张姨,这段时间辛苦您了,谢谢您。但您一定先照顾好自己,我瞎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一直都看不见也没关系。”
“我有什么辛苦的,”张姨一哂,“要不是你,我说不定早死了。我们这种人,半条身子都入土了,只求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平常供奉菩萨也是为自己积德。倒是你,一个大小伙子每天待在家里,又吃那么清淡,小心身体撑不住。”
她一拍脑门:“对了,今晚的饭还没做。您不是说晚上有约,怎么还没走?”
“我不去了。”白晚风微笑说。
“那我得马上做饭,”张姨急匆匆地往厨房走,又念念叨叨地走回来,“不行,今天这么大的喜事,得做顿好的庆祝一下,我马上去买菜。”
“不用了,我一会出去吃,”白晚风看到张姨脸上的失落,补充说,“过两天,哥哥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庆祝。”
张姨忙不迭点头:“成。”
“您继续忙吧。”白晚风挥挥手。
张姨抱起刚摘下的花,往花瓶里插花。
她手有点抖,修剪花枝的时候差点剪到手,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消失。
“老先生和老夫人一定很高兴,还有白先生。”她碎碎念,“现在能看得见了,您的钢琴肯定能弹得更好。”
白晚风脸上闪过一丝阴影。
他轻声说:“张姨,把琴房锁起来。”
张姨不解:“为什么?您不是每天都要练琴吗?”
“这段时间不练了。先锁起来。”
张姨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点头:“行。您眼睛刚好,现在能玩的东西多了,做点别的也好。”
白晚风玩了会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得出门。
他可不想被李风压去吃饭的地方。李风这个人很强势,白晚风不太能应对。
朋友的电话姗姗来迟。
懒洋洋的男声响起:“找我什么事啊,我刚睡醒。”
“晚上有时间吗?出来吃饭。”白晚风直入主题。
“有啊,吃什么?”对面打了个呵欠,“你怎么突然想出去吃了,张姨做的饭那么好吃,馋死我了。”
“我能看见了。”
“哦,所以呢~”对面音调陡然变高,还伴随着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你能看见了?”
“嗯,所以我想庆祝一下。出去吃吧。”
“我的脚——嘶——”对面好像撞到什么了,不停吸气,“行,吃什么?”
“那就……”白晚风眼珠转了转,“吃那个吧。”
***
市中心商业区的法式餐厅内。
红棕色的灯光暧昧不明,醇厚低沉的钢琴音在室内流淌,穿着华贵的男女们互碰酒杯,低声私语。
俊朗的年轻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身材挺拔,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双腿交叠,两手随意地搭在腿上。这个动作本来很普通,他做起来,却给人一种优雅贵气的感觉。
他的右手边摆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靠着窗子,在窗户上映出鲜艳诱人的倒影。
这里是空中餐厅,坐在靠窗的位置,能够用最佳角度欣赏城市的夜景。
他的桌上只有一瓶红酒,已经开封了,浓郁的酒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他啜了一口红酒,望向餐厅门口。
年轻男人时不时抬起手腕看表,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等什么人。
周边的女性顾客频频向他投去目光,窃窃私语。
他对周围人爱慕的目光置若罔顾,。
终于有位穿着火辣的美女笑嘻嘻地走上前,涂着艳丽指甲油的指尖点点他的手背:“一个人?”
他收回视线,自然地推开她的手,客气而疏离地说:“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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