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的各个地方,都残留着他的气息。
本来他什么特殊感觉都没有,这个念头一从脑子里冒出来,他顿时觉得空气里都漂浮着林北辰的味道。
他搓搓手臂,不敢深想,匆匆忙忙地走出更衣室。
林北辰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不得不说,就算同样穿着泳裤站在游泳池边,每个人的气质也是不一样的。对比起因为第一次游泳束手束脚的白晚风,林北辰就把泳裤穿出了一种模特展示的感觉。
白晚风能感到,林北辰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停留。
并不算礼貌,但也并不包含令人厌烦的恶意。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又像是在观赏拍卖会上高价的商品。
被人盯着看总是不舒服的。
白晚风双手环抱在胸前,勉强遮挡住一点身体,语气不自然地问: “现在就去吗?”
“嗯。”林北辰含混地回应一声,转身又回屋里,拿了条浴巾。
“室内和游泳池有温差,先披上。”林北辰补充说, “新的。”
说完,他就先转身离开,看都没多看一眼。
白晚风披着浴巾,为自己对他人“恶意”的揣测感到一丝丝愧疚。
到泳池的时候,林北辰已经下水了,靠在池边,看着两条狗嬉戏打闹。
大概狗确实是天生会游泳,奶油和奥利奥在水里嬉戏打闹,时不时还把水甩到林北辰身上。
原本安排好的教狗游泳的救生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就剩林北辰一个人时不时关照狗。
他似乎并不是全心全意地在和狗玩,奥利奥用尾巴把水甩到他脸上,他才淡淡转头,在狗后颈处捏一下。
在他不远处,放着个救生圈。
白晚风先把救生圈拿到身边,蹲在泳池边试了试水温。
原本正在玩耍的奶油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转头冲着他大吠几声。
这一下,把林北辰和奥利奥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白晚风只能和他们打招呼。
林北辰的目光随意在他身上扫过,最后移到游泳圈上。他背对着岸边,手掌撑着泳池边缘,将自己从水中撑起,坐到岸边,拍拍旁边的梯子,说: “知道怎么下去吗?”
白晚风点点头,套着游泳圈,摇摇摆摆地走到梯子旁。
林北辰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说: “可以先把游泳圈取下来,等会你下去了,我扔给你。放心,不会出事。”
白晚风不好意思地把游泳圈交给他。
第一次下水太紧张了,以至于他都忘了想这个动作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林北辰把游泳圈放到一边,仍旧用那种笑容看着他。
白晚风不明所以,只当他是觉得自己过于谨慎的样子有点好笑,扶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向下走。
脚一踩到梯子,他就后悔了。
金属的梯子坚硬无比,踩上去就觉得脚心疼。
很有一种美人鱼变成人的感觉。
他抬头看向林北辰。
林北辰的笑容似乎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白晚风深吸一口气。
他做了那么久的设想,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居然出现在这里。
真是对新手一点都不友好。
他忍着痛下到水里,向林北辰伸手。
林北辰这时候才说: “你习惯的话,可以直接下水。梯子不是那么必要。”
白晚风目测了一下泳池的深度,谨慎地说: “还是算了。”
他完没说还,林北辰就说: “我可以扶着你。”
身旁溅起一阵不小的水花,水花落下,林北辰已经站在他旁边了。
“我可以在下面接着你。”林北辰认真地说。
他的视线灼热,白晚风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卡在嗓子眼里。
他转头瞥见奶油正欢天喜地地向他扑腾,忙搓起狗头,佯装生气: “你是不是又和奥利奥打架了?”
林北辰也把奥利奥捞了过来,撩着狗毛说: “没打架,是奥利奥喜欢欺负他。”
话题好像轻而易举地被带过去了。
奶油和奥利奥继续轻松地拨水。
白晚风套着游泳圈,在水里“走路”。
水确实不深,他不仅能碰到地,还能走两步。
如果不是泳池水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有种在泡澡的惬意感。
但这样终究不像在游泳。
他趴在游泳圈上看林北辰在旁边的泳道游泳,姿态优美,而有力量。
游泳的时候调动起全身的肌肉,能够最大限度地展示肢体的生命力和隐藏的力量感。
他有点出神地想,那样子才叫游泳吧。
有点想学。
又害怕自己已经过了能学这些的年纪。
旁边的奶油和奥利奥虽然姿势不好看,但好歹真的是在游。
他总不会连狗都比不过吧。
白晚风给自己打气,试着把游泳圈取下。
但是尝试了几次,每次都半途而废,始终狠不下心。
就在他进行第六次尝试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后面握住他的游泳圈,缓缓把游泳圈往上面抬: “你是不是想学游泳?”
白晚风心跳漏了一拍,濒死的失重感瞬间爆发,吓得他死死抓住游泳圈。
林北辰似乎也觉得这种方式不太人道,准备换成比较委婉的方式。他先安抚地拍拍白晚风的手臂,让他站在能抓住爬梯扶手的位置,再把自己提供给他做支撑,慢慢劝导白晚风放弃游泳圈。
站在水里,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东西辅助。
白晚风自己也知道,他只是紧张。
林北辰也不急,耐心地等他适应。
完全拿掉游泳圈的白晚风抱着爬梯不肯撒手。
林北辰好笑地说: “你刚刚不是还能走吗?怎么拿掉游泳圈,路也不敢走了?”
白晚风牙齿打架: “我怕脚滑。”
林北辰继续引导: “没关系,我会扶着你。”
白晚风欲哭无泪: “我怕我把你也拽下去。”
林北辰摇头,说: “这样不行,越怕越容易沉下去。”
白晚风的手稍微松动。
按理来说,泳池里的水应该是静止的。
可他还是觉得,水流在推动他,向某个方向飘去。
有游泳圈的时候,他知道有东西绑着自己,不用那么害怕。
现在却不一样了。
林北辰说是扶着他,可是那么多救人反把自己搭进去的人,谁知道溺水的人会爆发出什么力量。
林北辰好像叹了口气。
白晚风又向爬梯靠了靠。
林北辰好像没有耐心了。
那也没办法,恐惧不是一时半会能克制的。
林北辰的手按住他的手臂,说话时铿锵有力: “手给我。”
白晚风的手臂好像被一双滚烫的火钳钳住。他急着甩开,林北辰却好像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攥得更紧。
“慢慢松开。”林北辰的语气不容抗拒。
白晚风拗不过他,只能慢慢松开手。
水流还是那样的速度,想推着他往某个方向飘去。
但他也确实停留在原地。
林北辰等他放松下来,引导着他慢慢把身体放平。
“伸展肢体,不要蜷在一起。”
这个姿势难度就更大了,白晚风脚一离地,就一个激灵,抱住林北辰: “我还是不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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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林北辰的声音出现一丝异样: “你不用这么紧张。”
白晚风也知道自己淹不死,但人对死亡的恐惧总是能超越理智而存在。
一旦沉入水底,他就会有一种回到过去那种一片漆黑的世界的感觉。
他本能地拽紧林北辰。
他能感到林北辰手臂的肌肉一下子绷紧,手臂还往回收一下了,好像是不堪其扰,想把他甩开。
白晚风心里警铃大作。
“我就是个累赘”的悲观想法一闪而过,又很快被求生欲所掩盖。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累赘就累赘吧,活下去最重要。
林北辰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听不清,只是四肢僵硬地抓着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好像感到一双手臂托住他的腰,把他往某个方向推。
得救了。
白晚风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
这双手臂十分有力,给人一种,无论水流有多汹涌,都能把他安然无恙地拖回岸边的感觉。
白晚风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抓得也没那么紧了。他甚至有闲心去想到底是哪来的救命稻草。
真正触碰到冰冷的地面时,白晚风的心才完全放到地上。
他咳嗽两声,把不小心呛进鼻腔的水吐出来,刚准备转头和林北辰说话,就感到一双手把自己翻了个面,放在腿上,还有人急促地拍打着自己的背部。
白晚风差点把午饭吐出来。
他艰难地抬起头,气若游丝地问: “这是在……”
话完没说还,一只手就伸到他嘴边,好像要直接伸进他嘴里。
白晚风惊恐地挥舞手臂,按着他肩膀的手却更加用力。
林北辰的声音隐隐透着紧张: “没事,已经上岸了,”
他压着声线,刻意把说话的语速放得很慢,好像是想安抚人,但语调却透露出无法掩盖的焦虑。
白晚风哭笑不得,断断续续地说: “我……没……”
“先把水吐出来。”林北辰沉稳地说。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试图掰开白晚风的嘴,引导他将口鼻中的积水咳出来。
“我没呛水!”白晚风挣扎着抬起头。
林北辰把他的脑袋按下去,呵斥道: “别抬头。”
白晚风委委屈屈地垂下头。
他张开嘴,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没什么水咳出来,倒是咳得鼻子有点难受。
偏偏林北辰听他咳得这么厉害,还以为他真的呼吸道堵了,差点直接上手帮他清理鼻腔。
憋屈感顿时加倍。白晚风看着林北辰那几根总在他面前晃的手指,瘪瘪嘴,报复般直接咬了上去。
要不要这么兴师动众。要是一会他咳得没力气了,是不是还要给他做心脏复苏啊。
一想到这白晚风的肋骨就隐隐作痛。
林北辰的手指一顿,没再做什么,任他咬着自己。
白晚风没什么力气,随便咬了一会,就把他的手指吐出来,哼哼唧唧的像只小狗: “说了没呛水。你再拍我才可能被口水呛到。”
他从林北辰腿上爬起来,揉揉肩膀和脖子,接过从天而降的毛巾,胡乱擦着头发。
林北辰从他手里抽走毛巾。
白晚风不太乐意,跟他抢了几下,最终因为力气不足失败。
他不太服气地抬头看林北辰。
白晚风刚刚咳得太用力,眼睛还有点湿漉漉的,就这么看着林北辰。
林北辰的目光刚刚和他的视线对上,就移到一边,拿着毛巾的手捂住他的眼睛,托着他的下巴,帮他擦拭脸上的水。
他的声音和平常没什么差别: “对不起,我以为你呛水呛得很厉害,你刚刚确实——是我不对,不应该叫你下水。”
白晚风在黑暗里眨眨眼睛,语气有点生硬地说: “可是我说了我没呛水,你还是没听我的话。”
“……是我太紧张了。我怕你呛水了自己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不知道?”白晚风反问。
林北辰沉默。
白晚风歪歪头,扒掉他遮在自己眼睛上的毛巾,眼神清澈地看着他。
良久,林北辰说: “确实有一种溺水,当事人当时没有意识到,在之后才出现危险。”
白晚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是很相信他。
他觉得林北辰应该不是在瞎掰,又觉得这只是他的借口。
他抹干脸上的水,板起脸说: “以后不要这么自作主张了。我都说了我没事。”
“累了吗?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一会。”林北辰点头,放下毛巾,把两条狗捞出水面。
奶油似乎是有点累了,趴在地上直吐舌头。奥利奥倒是精力旺盛的样子,还有点意犹未尽。
白晚风瞥见他手臂上的抓痕,脸颊一红。
他隐约记得自己抓得很紧,但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现在看到林北辰的手臂,才意识到自己当时到底用了多大的力。
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横着几道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的痕迹,隐隐还有点肿起,光看着,就让人手臂发疼。
他忽然有点后悔。
林北辰也是为了他好。虽然反应太激烈了,但想到他当时忍受着怎样的疼痛把自己捞回岸上,白晚风就只剩下愧疚。
林北辰给两条狗擦擦毛,就叫人把他们领出去吹毛了,自己坐在泳池边的休息座椅上。
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受什么影响。
白晚风犹豫不安地跟上他。
“还在生气?”林北辰抬头看着他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有点好笑地问。
白晚风吞吞吐吐地说: “不是……”
他有点纠结该怎么和林北辰道歉。
他脸皮薄,虽然心里都悔了几万遍了,嘴里还是吐不出连贯的话。
林北辰递给他一瓶水,说: “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自作主张了。”
他有点自嘲地说: “总是觉得别人离了自己就什么都不会做,必须要在自己的庇护之下才能生存,其实如果没有我,或许他能过得更好。”
好像越说越不对劲。
白晚风揪揪头发尖,有点懊恼地说: “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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