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量不算少了,但还不够。
万俟居身边的一位副将说道:“听说西州城对突勒牧民的待遇一向不错,早在两年前就出了政策,只要在西州生活半年以上的突勒人,将会得到与西州百姓一样的待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另一人赶紧驳斥道:“怎么?你还真的打算待在西州啊?”
副将怕万俟居误会,赶紧解释道:“当然不是。”
“殿下,属下只是觉得既然西州想要扩张人口,对投奔他们的突勒百姓待遇不错。那说明他们对咱们突勒人没有恶意,即便例行盘问,也不一定会仔细检查。
况且他们每日面对成千上百的突勒牧民,还一查就是半个多月,肯定有所倦怠,不会用心盘查。
只要咱们不说,他们如何知道我们是当兵的?”
另一人赶紧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殿下,咱们剩下的这一千人,不若一起全混进去算了。”
万俟居想了想,点头道:“也可。”
赵伯宁却有些担忧道:“据说西州城那位夏王不是好相与的。殿下,我们这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咱们不带兵器,万一被发现,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
万俟居也有这样的担忧,但他环视了周围一圈。
追随他的那些兄弟们,早就已经饿得面黄肌瘦,与难民无异。他们身为骑兵,但战马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斩杀殆尽。只是他们再省着吃,所剩的那些口粮,也撑不了几天了。
万俟居咬了咬牙道:“先活下去再说。”
-
两日后,西州城外的突勒难民达到了两千人之多。
经过一天的登记,这些人全都被安置在了宁安堂。
这样的宁安堂,西州城内有好几处,每处最多安置三五百人。之前被收拢进来的突勒难民,在这些宁安堂呆了几日后,很快就会被各个工厂或是矿场挑走。
除了各大矿场外,一些大户也会雇佣这些难民去干一些体力活。
即便是西州城的普通农户,也愿意雇佣上一两个牧民回家干活。毕竟这些人要的报酬,也就是一顿饭而已,即便是普通的西州百姓也是负担得起的。
所以这些宁安堂里剩下的人并不多。
万俟居带来的人被分在了各处,好在赵伯宁以及另外一位下属与他分在了一处。
他们刚到宁安堂,就被通知排队领取晚饭。
这些人里,除了万俟居带来的两百多人外,还有一百多人是真正的难民。
他们一听到有吃的,疯了一般地往前冲,但很快被全幅武装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原先还和和气气给他们说可以领饭的人,顿时拉下了脸。
“我们夏王殿下怜悯你们的遭遇,允许你们进城,并给你们提供饭食。但你们既然来了西州城,就得守西州城的规矩。
一个一个排队领,谁都有饭吃。
若是不遵守规矩,那就谁也别想吃饭。
什么时候懂规矩了,什么时候吃上饭。”
明晃晃的刀举着,这些难民们再也不敢乱动,一个个听话地排起了队。
万俟居的那些部下,在见到自家殿下也去排队后,全都紧随其后,也听话地排起了队。很快,所有人都领到了今日的饭食。
所谓的晚饭,仅仅是一碗面汤,并一只硬邦邦足有脸盘大的饼。
即便是这样粗陋的饭食,也足以让这些难民们痛哭流涕。他们一边啃着干饼,一边忍不住抹泪,直σw.zλ.呼苍天有眼。
甚至有些难民匍匐在地,向着夏王所在的王府方向叩拜,感谢对方的恩德。
万俟居也领了东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没人其他人跟随,跟在他身边的只有赵伯宁,以及他的一名亲卫。
赵伯宁先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面汤,润了润肠胃。
热汤入腹,他忍不住小声道:“没想到刚进来就能吃得上饭,老夫还以为今夜要饿着肚子睡觉呢。”
万俟居已经饿着肚子睡觉好几天了,这会儿狠狠撕咬了一口干饼,就像是饿狼撕咬到嘴的肉一般。
他嚼了嚼将其咽下,待到肚子有了一些饱腹感后,才开口接了赵伯宁的话。
“能在我们刚入城就准备食物,且还是这么填肚子的干饼,想来西州城的百姓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至少不缺吃的。”
万俟居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吃饱是什么时候了。即便这东西不好吃,但也足够填饱肚子,这就够了。
他们入城的时候天色已晚,且走的也不是大道,并不清楚城内的情况。
亲卫不动声色吃了几口问道:“殿……,兄弟们都已经分散了,需要我去召集他们吗?”
万俟居摇头,“暂时不用,先安定下来看看情况再说。”
万俟居虽然原先有近四千人的部下,但这一路缺衣少食,饿得饥寒交迫,让这样的疲惫之师去攻城,完全就是以卵击石。
因此他们才会打算将将士们安插到难民里,吃饱喝足再谈后续计划。
而万俟居与赵伯宁的计划便是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暗中积蓄力量,然后从内发动政变,围了城主府,从而取而代之。
这个计划明显比直接攻城更有可行性。
赵伯宁抱着热碗,隔着碗中的热气,不紧不慢道:
“倒是可以先记下他们都被分派去了哪里,暗中保持联系。也不需要多久,大约一月之后,我们就可以采取行动。”
几人后续的计划很完美。
只可惜,他们的第一步,隐瞒身份,在一开始就露了馅。
他们三人刚吃完东西,就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指着坐在角落的万俟居和赵伯宁道:“你,还有你,起来。”
万俟居默默起身,赵伯宁毕竟是军师,还是懂得随机应变的,他弯着腰舔着笑脸道。
“不知这位小哥找我们两有什么事?咱们这一路走来,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来换吃的了,实在是拿不出什么东西了。”
那位娃娃脸的小哥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却不是嫌他们寒酸。
“看不起谁呢,谁要你们贿赂了?”
“少废话,快点起来跟我走。”
即便两人心中再忐忑,对视一眼后,仍旧选择静观其变。
他们刚出屋门,就见又一队官兵跟在了他们身后,万俟居和赵伯宁顿时意识到不对。
赵伯宁还不死心,“不知小哥打算带我们去哪里?”
娃娃脸回头看他一眼,“自然是见我们殿下。”
赵伯宁心口一跳。
在这西州城内,能被称为殿下的,只有一人。
那便是那个灭了西域诸国,甚至将瓦耶也收入囊中的夏王。
夏王要见他们?
那岂不是说明,他们一开始就暴露了?
万俟居顿时脸色一变,转身就夺了身后士兵腰间的刀。其他人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但这些人也不是普通人,他们纷纷抽出腰间的兵器,转眼就与万俟居缠斗在了一起。
而那位娃娃脸也不是好相与的,在万俟居动了之后,也立即抽出腰间的剑。他的武功在万俟居之上,很快就一剑抵在了万俟居的脖子上。
赵伯宁急得不行,但他根本不会武,也帮不上什么忙。
正在此刻,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
“郝事,怎可如此对待本王的贵客,还不退下。”
被叮嘱要给这两人一个下马威的郝事,忍不住暗地里撇了撇嘴,随后听话地收了剑。
即便郝事收了剑,其他人还是将万俟居和赵伯宁围了起来。
但万俟居和赵伯宁已经没有心思管这些人,他们盯着突然出现的人,异口同声惊讶道:“怎么是你?”
云舒挥了挥手,让围着两人的亲卫退下,随后笑着道:“万俟殿下,赵军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第138章
万俟居看着眼前闲庭信步的云舒,即便再意外再愚蠢,也知道眼前这人并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大雍商人云闲庭。
只是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就是西州的那位夏王?”
云舒见身份被认出,也不再掩饰,大方承认道:“正是在下。外面天寒,两位不如屋内说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万俟居即便心中再不快,此刻也不得不审时度势。他绷直了嘴角,随后放弃抵抗,一言不发地随云舒进入屋内。
云舒也没有摆谱,他在主位坐下后,请万俟居和赵伯宁坐下。
即便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让万俟居的脸色好看了些许。
至少云闲庭没有将他当做阶下囚般羞辱。
但他能这般想,赵伯宁却不能,他觉得自家殿下被这个夏王给算计得太狠了,而且这个算计还是从两年前就开始了。
“好一个夏王!枉费我家殿下与你称兄道弟,对你坦诚相待,没想到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
赵伯宁一改往日的文雅,叉着腰破口大骂。
都说文人撒起疯来,不输泼妇,云舒深以为然。
他端着茶盏,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边听赵伯宁撒欢,还时不时点下头表示赞同。
他倒是看得下去,但郝事却不行。他当即抽剑,抵在万俟居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再敢多说一句,你家殿下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信,你试试看。”
若是刀架在赵伯宁脖子上,他还能一脸正气凛然,但郝事的刀架在他家殿下脑袋上,赵伯宁只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云舒见他安静下来,也放下了茶盏,不紧不慢道:“万俟殿下,咱们从一开始就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你要购盐,我要卖盐,大家一拍即合。”
赵伯宁立即反驳道:“即便卖盐的时候,是各取所需,但你后来卖狼神像给我们,不就是想要挑起我们与阿依木的矛盾,以此来分裂我们突勒?”
当初云舒借万俟居的手,将狼神像卖给了万俟部落,而万俟部也在狼神节的时候,将这个狼神像拿了出来。
但没想到阿依木的手中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狼神像。
而这两座狼神像,正是突勒分裂的导火索。
在突勒各部面前,阿依木咄咄逼人,于是万俟部当场就与阿依木所在的王室分道扬镳,带着与他们交好的几个部落回了西部,自称西/突勒。
虽然万俟部自立为王,但因为狼神像的事,万俟居还是受到了牵连,被自家兄弟联合打击,处境艰难。
接着又遇到雪灾,算是给了万俟居这一支最重的一击。
赵伯宁愤愤不平,“若不是你也给阿依木献了狼神像,突勒如何就会四分五裂,到了如今的境地?”
面对赵伯宁的指控,云舒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军师此言差矣。你若打听过便知晓哦哦哦,本王虽是西周王,但也行商贾之事。西州都护府下辖的各州县均开设了多家工厂,这些工厂都是本王一手建立起来的。
本王既行商,那手中有难得一见的宝物,卖予别人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况且阿依木手中的狼神像,是本王十万两卖给伊赛的,而伊赛又将这只狼神像送给了阿依木。
这如何就能说是本王处心积虑,想要分裂你们突勒?”
云舒顿了顿道:“况且,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们万俟部对突勒可汗不满,想要取而代之的心,真的是因我而起的嘛?”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
“你……”
赵伯宁还欲再说,却被万俟居打断。
“成王败寇,赵师不必再多说。”
听得万俟居此言,赵伯宁虽然不再开口,但仍旧愤愤不平,替自家殿下叫屈。
即便万俟部早有反心,但若不是云舒的那只狼神像,万俟居不至于在西/突勒自立之后,被万俟王抛弃。在他看来,千错万错都是云舒的错。不然万俟居现在怎么说也是西突勒下任可汗最有力的竞争者。
万俟居被冷落了一年多,倒是比之前更加稳重了许多。
在他看来,即便云舒当初真的是在算计他们,也无可厚非。突勒连连袭击西州,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反击,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有些可惜,他成了那个被抛弃的炮灰。若不是因为他被边缘化,他们万俟部对上阿依木的几场战斗,都能得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阿依木连连占得上风。
“夏王殿下,叫我过来,有何目的?”
万俟居不相信云舒找他聊天,是为了叙旧。
他此刻虽然满身灰尘面色发黄,但并未见到多少狼狈之色。这也是他一出现,就被人认出来的原因之一。
云舒也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他索性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
“不知万俟兄,有没有兴趣来咱们西州?”
云舒这次没再称呼万俟居为殿下。
而万俟居也在云舒说完后,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原以为这位夏王即便不杀他们,也会将他们全数拿下,押去当苦力,但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想要他归顺为其所用。
万俟居眼眸微眯,露出一丝精光,“夏王殿下好打算,本王再怎么说也是西/突勒的王子,如何就能归顺你西州?”
即便碰了软钉子,云舒也没有丝毫的怒意,他淡然道:
“万俟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突勒各部的情况,本王知晓得并不比你少。你如今在万俟部的地位,很是尴尬。
不然也不至于因为一场雪灾,就沦落到要伪装进入我西州城了。
你们在半月前就派人分散去了西州的各大城镇,是与不是?”
万俟居脸色一变,虽然他不清楚云舒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但是这人话中的意思,明显就不是今日才发现的他们。
万俟居沉声道:“你早就知道是我们?”
云舒点了点头,“不知知道是你的部下,本王更知道你们这批兵在各个城镇分别安插了多少人。以及这半个月以来,西州城除了正常的突勒牧民外,又被你们安插了多少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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