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就是贵族与商人的不同。
两人刚谈完订单,云舒突然想起来引起双方认识的,那只发了芽的土豆,于是他问道:“楼少主,我之前听你说,你的这个地梨总共有五只?”
楼阳明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
“确实是五只,还是我父亲从一名海西商人手里买的,当时这五只花了他足足五千两银子。
没想到地梨发芽居然有毒,害得我差点就酿成了大错。
我死了没关系,这要是万俟殿下有个万一,我们楼家怕是……唉,算了算了不说了,还是得多谢云先生出手相救,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们楼家。”
云舒笑着挥手,“楼少主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见云舒这样,楼阳明更觉得对方不挟恩图报,虽然同为商人,也同样逐利,但是对方是个颇有善心和狭义的人。
云舒只能看到楼阳明脑门上的名字越来越绿了,但是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了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地梨,我也是偶然在家中秘籍上看到过解毒之法,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只可惜当时盘中就剩下一点了,没能让我研究一番这个毒素形成的原因。”
云舒其实就是在瞎胡扯,他哪是想要研究毒素啊。
对于他的言论,萧谨行和余达都是一头雾水。
而楼阳明则是根本没做他想。
他差点就被地梨毒死了,自然对这个东西没有好感,闻言立即说道:
“当时买了五只,我父亲吃了两只,今天吃了两只,我库里还剩下一只。只是也是发了芽有毒的毒地梨,云先生要是不介意有毒的话,尽管拿去研究。”
云舒眉眼都笑弯了,但却使劲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那可怎么好意思啊。慎之,快付一千两给楼少主。”
萧谨行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慎之”喊的是谁。
云舒见他没反应,又转头皱着眉看他,“慎之,你现在走神太厉害了,喊你都听不见。快点,拿一千两σw.zλ.给楼少主。”
萧谨行刚要伸手掏钱,余达就忍不住出了声。
“殿……”后一个字被他死死咬住,幸好对面的楼阳明并没有注意到。
余达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殿下要花一千两买一只有毒的地梨?
而且这一千两,还不是花的殿下自己的,而是花的将军辛辛苦苦攒的军饷!
虽然殿下刚刚谈成了大买卖,但也不能这么挥霍将军那薄薄的家底啊!
楼阳明直接伸手按住了萧谨行掏钱的手,“不用不用。一只毒地梨罢了,哪能值得了一千两,我父亲那时候肯定是被那个海西人给骗了!”
虽然楼阳明不要,但是云舒坚持要给钱,“就算有毒的不值一千两,那你也收个数吧。大家都是买卖人,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这只毒地梨算我买你的。”
最后楼阳明从云舒这里要走了一枚铜板,“行了,我拿了你这枚铜板,就当是我将地梨卖给你了。”
至此,云舒终于能够抱起只有两个拳头大的土豆。
这只土豆比之前吃掉的两个小,怪不得能逃过一难,让自己捡了个漏。
双方对于这个结果,都很满意。
楼阳明:闲庭兄真的是个讲原则的好人,以后可以多接触多来往。
云舒:阳明兄才真的是个大好人,以后可以接着忽悠!
第23章
由于楼阳明盛情相邀,且万俟居那边调集粮食还需要一天时间,于是云舒十分不好意思地住进了楼阳明家的天字号房内。
云舒捧着土豆回到房间,刚关上房门,余达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殿下,你不是说这个发芽的地梨是有毒的吗?那买来做什么?”
虽然只花了一文钱。
萧谨行瞥一眼小心翼翼将土豆放到桌上的云舒,凉凉道:“莫不是想要给谁下毒?”
余达眼前一亮,“将军说得有道理啊。”
云舒无奈,“……,我看着就这么不像个好人吗?”
全程目睹了云舒如何忽悠人的余达使劲点头。
云舒叹口气,在桌边坐下,“西州粟谷亩产有多少?”
余达不明白云舒为什么突然从地梨说到了粮食,他想了想答道:“亩产不足百斤。”
“这么低?”云舒满是诧异,他知道西州这块粮食产量肯定低,但也没想到会低到这种程度。
余达疑惑,“很低吗?这还是我们好好伺候出来的。”
萧谨行抱臂补充道:“京都良田亩产不过两百多斤,江南地区的良田亩产则可达三百斤。”
亩产三百斤,在大雍人看来,已经是个很高的数字了,但是听在云舒耳朵里,却低得离谱,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大雍是如何地缺粮。
而且这几百斤还是谷子的重量,除去谷壳之后,粮食产量只会更低。
他收起之前的随意,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土豆,一脸认真道:“这是地梨,也叫做土豆,可以种植,当做粟饭食用。”
能代替粟饭?
萧谨行和余达同时看向那个那不起眼的,长着绿芽的,被叫做土豆的黄皮团子。
余达不解,“这不是有毒吗?”
云舒无语,再次重申,“他发了芽有毒,没发芽的果实,是可以吃的,但现在的重点不是它有没有毒。”
萧谨行:“重点是什么?”
云舒定定地看着两人,“你们猜它的亩产有多少?”
余达看了看土豆,又看了看云舒,不确定道:“五十斤?”
云舒摇头,“不对,再猜,大胆点。”
余达想了想又道:“一百斤?”
西州的粮食亩产也达不到这个数,土豆要是能到这个数,简直能跪地大呼谢天谢地了。
云舒再次摇头,“太低了,放大了胆猜。”
还嫌低?还要再大胆?
余达咽了咽口水,说了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数字,“四百斤?”
云舒再次摇头,伸出了三根手指。
余达先是失望了一下,随后又想到自己之前猜的“四百斤”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大雍一半的粮食都产自江南地区,可想而知江南的亩产有多高。江南地区的产量不过三百多斤,这土豆要是有三百斤的产量,那就是大雍最顶尖的水平了。
他开心道:“三百斤也很高很高了,这土豆要是种起来,那我们西州岂不是就能赶上肥沃的江南了!”
萧谨行闻言心里也放松不少,看样子这土豆还真的是好东西。
没想到云舒又开始摇头,随后轻轻吐出了吓死人的三个字。
“三千斤。”
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余达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倒抽了一口气,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幻听了。
“什么?殿下您说多少?”
萧谨行也没好到哪里去,瞳孔放大到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起来。
“多少?”
云舒笑看着两人震惊的模样,重复道:“你们没有听错,是三千斤!”
“三千斤!!”
余达惊得声音都劈了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他吓得赶紧捂住嘴巴,随后探着脑袋,悄悄地小声问道:
“殿下,您说的真的是三千斤吗?”
云舒勾唇笑着点头。
见云舒点头,余达不仅没有恢复正常,还转向萧谨行,目光游离仿佛失了魂。
“将军,您快打我一巴掌,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萧谨行见平日里还算稳重的属下露出这幅蠢样,二话没说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余达瞬间恢复清醒,瞅着气揉着后脑勺,“嘶,好疼,看来不是在做梦。”
随后他又可怜兮兮看着萧谨行,“将军,您不必用这么大力的。”
萧谨行搓了搓打疼的手掌,眼神移向别处。
不打你,我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
云舒见余达可怜的模样,更觉得好笑,“现在还觉得它贵吗?”
余达赶紧摇头否认。
开玩笑,三千斤的产量,别说一千两了,一万两都是值得的!
萧谨行也从震惊中回神,他看着土豆说道:“大雍没有这个东西。”
云舒点头,“当然,按照楼阳明的说法,这东西是海西人带来的,现在整个大雍应该只剩这一只了。错过了这一只,下一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他们谁也没见过海西人,也不知道海西国在哪,更不清楚在海西,这东西到底多不多。
萧谨行看了一眼正盯着土豆笑得开心的云舒,很想问:
既然整个大雍只有这一只,而你之前又一直长在皇宫里,那你是如何得知这东西叫土豆,还可以大量种植,代替粮食的?
甚至是土豆的亩产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萧谨行的疑问有很多,从一开始的挖掘井渠解决饮水问题,到制精盐,再到现在一眼认出土豆。这位十五皇子身上的谜团,多到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关注起对方。
不过他不打算现在问出口,既然对方目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西州和百姓,那么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谜团,他相信自己可以一点一点解开。
云舒并不知道萧谨行脑子里对自己有着诸多猜测。
他现在想的是,土豆正常亩产在三千到五千之间,按理来说,在古代这样的环境下,亩产应该会有所降低。
但是土豆最适宜的土壤是沙壤土,而西州正是这样的土壤,因此加上土壤的作用,云舒估算土豆亩产至少在三千斤以上。
余达激动地看了一会儿土豆,突然紧张道:
“殿下,土豆可就剩这一只了,咱们千万得将这只给看住了,万不能让人给抢了。”
说着他就从怀里往外掏东西,掏来掏去只掏出一只用来遮挡黄沙的面巾。
“呃……,要不用这个先将土豆给包上吧?”
云舒失笑。
“别紧张,楼阳明和万俟居差点被这个毒死,现在大家都知道土豆是有毒的,谁还会要这东西?”
余达一想,觉得殿下说得很有道理。
最后防止土豆被碰坏压烂,云舒用一只普通小木盒给装了一下。
-
云舒这边能做的事,已经全部办完,萧谨行也派人传信给庞农那边,让他们将剩余的盐一并运来,明天一起跟万俟居交易。
一开始他们是怕人生地不熟,没有探好路,万一被人黑吃黑可就不好了。
现在跟万俟居和楼阳明都谈好了,自然就能将货全部运过来了。
盐是消耗品,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这两方都打算跟云舒长期合作呢。
毕竟云舒这边的盐不仅质量好,还送货上门。倒不是真的送到他们家里,而是指以后的盐都会运到鲁东交易,距离上可是近了不少。
他们实在犯不着去买质量又差,离得又远的那些盐。
现在交易风险没有了,呆在客栈也没什么事,于是云舒提议出去转转,看看鲁东的风土人情。
萧谨行虽然对此兴趣不大,但云舒此次出力最大,他提的任何要求,他都会答应。
余达还在心心念念那三千斤的土豆,最后被萧谨行提留着出来,转移下注意力。
鲁东有一条最为繁华的大街,街上人不少,时不时听到各种吆喝声。
云舒来这个世界已经快半年,但真正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倒不是他真的喜欢购物,而是他对这个时代的各种商品感到好奇。
例如从中原运来的胭脂水粉、丝绸布帛,从西边运来的香料首饰、乐舞雕塑,甚至于……
——昆仑奴。
所谓的昆仑奴,并不是指生活在昆仑山一片的人,而是指皮肤黝黑的黑奴。
在京都流行一句话“昆仑奴,新罗婢”,很多贵族家里都会养一些这样的奴婢,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虽然云舒并不认同买卖奴隶,但他现在也没有能力改变这样的风气。
体壮如牛的昆仑奴价格昂贵,向来是卖予贵族的。能在集市上买卖的,都是对买家和卖家来说,品相不好的。
即便如此,这个集市上的昆仑奴,价格也不便宜。
贩卖昆仑奴的卖家使劲吆喝,让昆仑奴展示自己的身体,以此来吸引路人。
现在的天气还很冷,这些昆仑奴居然就这么赤着上半身,在寒风中努力让自己不发抖。
围观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出手购买。
正当卖家急躁的时候,突然看到挤在角落里,盯着昆仑奴瞧的云舒。
这年轻人细皮嫩肉衣着不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卖家赶紧堆着笑脸,上前问道:“不知贵人看中哪个了?”
说着他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贵人放心,我们这里的昆仑奴,可是最好的!”
最好?哪里最好?是鲁东,是乌思,还是整片西域?
云舒倒是没有跟他计较这个,他漫不经心问道:“你们这昆仑奴怎么卖?”
卖家一听有戏,立即指着最中间的昆仑奴道:“这是我们这最强壮的,只要三百两。”
余达咂舌,这卖家是真的敢要,比殿下还黑心!
昆仑奴卖到京都,贵的也不过三百两,眼前这个昆仑奴看着精气神就不大行,哪里值得了三百两了?
没想到面对卖家明显叫高的价格,云舒居然点头认可。
“还行,是不贵。”
萧谨行淡淡地看了一眼云舒。
他可不信一向抠门的人,会突然变得这么大方。
卖家闻言,眼睛那叫一个发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难得遇到一个冤大头,这不得抓紧了?
“贵人真是好眼光,不光眼光好,还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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