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也十分机灵,直接买了二十斤,还顺带着买了个铁皮炉子,一起拎了过来。
玉山在车里试了试,果然比柴火烧的久。他听到是从京城传过来的之后,兴奋地说道:“等我们回来,我再弄两辆大车,进点货回去卖卖试试。”
晏庭卓把帘子掀起来,提醒他:“你烧这个东西一定要通点风,这个烟有毒。”
玉山吓了一跳,感慨道:“这世间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他对这东西依然觉得新鲜,找人要了个水壶,在炉子上烧起水来。
晏庭卓对蜂窝煤的出现很震惊,但他对蜂窝煤本身挺淡定的,没有玉山那样的新奇稀罕。于是他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有孩童抱着一大摞纸叫卖:“京城日报!京城日报!报纸一文钱一份!朝中大员之孙投井而亡,奇哉怪哉!郎君买一份报纸吗?”
报童的出现也让晏庭卓觉得稀奇,他此刻有种强烈的穿越感。
到了客栈,归置完东西,晏庭卓迫不及待地就出来转转,买份报纸,见识见识大安王朝的新事物!
他翻了翻那报纸,很有现代报纸的样子了,甚至还有专门的寻人寻物以及广告板块。
不过现在内容还是不多,所谓的离奇案件也没有个后续,并不怎么吸引人。
晏庭卓看过之后将报纸收了起来,又去问之前的,打算带回去給唐子帧他们看个稀奇。
很快,他们来到了京城,跟提前来这里探路的一名叫玉功的掌柜碰了面。
那掌柜搬出来一沓纸,高兴地跟玉山说道:“这里的豆子比咱们那边的还要好,出油率更高些。我这些日子试过的都记下来了,你看看。”
晏庭卓听他们说的什么店面、出油率之类的,也不太感兴趣,见他们似乎还要说很久的样子,又见有一个清瘦的书生在一个靠墙的角落里摆摊,便走了过去。
那书生见来了客人,连忙起身小声招呼道:“客人是要字还是要画?抑或是写书信?小生都可一试。”
晏庭卓看了看他的画作,以景物居多,画人的却少。
他萌生出一个想法,对书生说:“我初来乍到,对京城不熟。想找个会画画的人同我游览京城,再帮我画一下京城的景致,我好带回去给家人看看。”
书生迟疑了一下,道:“那,这价格?”
晏庭卓看着对方磨破的袖口,暗暗在心里又提了提价码:“每日五百文,笔墨的钱另算,如何?”
书生连连点头。
晏庭卓在京城逗留了五六天,等玉山他们把事情办完,手里也多了十几幅画。
由于他不要求多精细的质量,画幅也不大,那书生画的极快。
他满意地看着手中的画,跟书生辞行。
书生听说他们要回南康郡,脸上一喜:“我家乡也在南康郡,我在这京里凑盘缠,也是为了回家。诸位能不能捎我一趟?我以画当谢礼如何?”
大家自然答应。
这次回去却没有来时那么太平,半路上遇到了劫匪。
幸好他们这队人精壮的汉子多,没有人死,只有几个人受了点伤,这几个人也包括晏庭卓。
这天,晏庭卓睡在车里,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他梦到唐子帧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瘦骨嶙峋,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像个木偶一般。
晏庭卓急地要命,却无论如何都喊不动他。
他到最后连拉带扯的想让人坐起来,却见唐子帧头一歪,倒了下去。
晏庭卓吓的心脏都要停了,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却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也试不出来。
梦里不知道阿井他们去了哪里,他大声喊其他人,根本没有人应。
玉山推醒他他道:“梦到什么了,叫名字叫这么大声。”
晏庭卓缓过神来,笑了笑道:“做了个噩梦。”
他的心还怦怦乱跳,脑门上也是吓出来的汗。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是唐子帧在家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应你而来
跟玉山一行人商量之后,大家加快了回程的速度。
越是着急,越是不顺。他们车队又有好几个伤员,一路上走走停停,又在某县耽搁了几天。
等一行人回到郡城时已经是飘雪的季节。
书生千恩万谢地下了车,留给了晏庭卓厚厚的一沓画纸,里面甚至还有晏庭卓勇斗劫匪的场景。如果是之前,他肯定要笑一笑。但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心情。
刚到郡城的落脚处,有伙计就来报信:“晏郎君,你可算是来了。咱们这里收到两封给您的信,第一封已经送往京城了,第二封在这里。”
晏庭卓连忙拆开信。是阿井写的,上面只有几个字:八郎病重,速归!
他心脏重重一跳,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信?”
伙计说道:“是昨日下午刚到的。掌柜的知道东家快回来了,怕再错过这封信,就没叫小的往京城里发。”
晏庭卓感觉手里轻飘飘的一张纸重愈千斤,他胸口沉甸甸的,后悔的要死!
为什么要在京城里游玩那么久!为什么要在路上耽搁!那第一封信里写了什么?不会是那时候就已经是他抱病的消息了吧?
他大踏步去找玉山,焦急地道:“八郎病重。玉山,我得赶紧回去了!你能不能找一匹马?”
玉山拽住了他:“你根本就不会骑马!马上要下雪了,你是想找死吗?”
他看着晏庭卓的表情,软了口气:“我这就去车马行,租最好的马车和车夫,你等着!”
晏庭卓强忍着心焦,收拾了一点银两和食物,又把那一匣子画塞进了马车。
车夫甩鞭,马车顶着冬日的冷风向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晏庭卓在马车里设想了许多种情况,焦虑的什么都干不了。
他连最坏的情况都想好了。
突然想到什么,他索性打开画匣,将里面的几幅画抽了出来。
在京城时,他悄悄打听了原来唐家的旧宅子和康顺大师此前待过的据说是收敛唐家人骸骨的寺庙,专门请书生详详细细地画了出来。
当时的一念之间,不知道能不能让那孩子多一丝慰藉……
这一路上,晏庭卓想得明明白白。
他就是惦记人家,越来越惦记人家。
不管他以后是个汉子,还是个双儿,他要陪着他长大,他要他健健康康。
如果未来他也有此心,那就相伴余生到老。
如果未来他没有此心,那就做个兄弟也好……
可千万千万要撑住啊!
越到家门口越是心急,偏偏又下起了大雪。
车夫拿的银子足,又见主人家是为了见重病的家人,心中十分感念,不顾寒冷,顶风冒雪地赶着车,稳稳当当地将他送到了文先生的宅子。
宅子门口一切如常,没有挂白幡,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稍微松了一下,心立马就又揪了起来。
门子茅永看到他,愁眉苦脸地道:“晏郎君,您来了。老爷不在家,少爷病的起不来身,井少爷在照顾他,如今只能让小的先招待您了。”
晏庭卓疾步往里走,边走问道:“什么时候病的?”
茅永回忆了一下,回答:“刚立冬的时候吧,少爷就有些不舒服了。半个月前突然莫名其妙地在县学里昏倒,后来,少爷他……遇到一些事,从那之后就卧床不起了。”
晏庭卓问道:“什么事?”
茅永为难地道:“这您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晏庭卓应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外面等着的车夫,吩咐茅永好好招待车夫,自己大踏步往唐子帧的房间走去。
走的越近越情怯,他的步子越来越慢,走到门口,反而停住了。
门是关着的。
室内静寂无声,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他将手放在门上,想叩一叩,却又放下手。
在门口原地转了两圈,他才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十分昏暗,随着这门的推开,反而有了许多亮光。
阿井本来坐在床边打盹,被这轻轻的一声吓得一下坐直。看到门口的人,惊喜不已地叫道:“大哥!”
晏庭卓看了他一眼,就将视线移到了床上的人身上。
只见他双眼慢慢睁开,从无神变得有了聚焦。
他看向门口,似乎辨认了一下,又微微合上了眼睛。
屋里沉闷无比,有一股久未通风的味道,闻起来有些滞涩感,甚至有些发苦。
晏庭卓恍惚间想起来前些天的那个梦。
跟当下如出一辙。
他轻走两步上前,这次并不像梦里一样无论如何都碰不到。
走近了之后,他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跟他走的时候相比,少年瘦了许多,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神情里带了许多久病的憔悴。
他瘦骨嶙峋地躺着,整个人透出一股令人心惊的枯萎气息。
“怎么会这样?”晏庭卓低声问。
阿井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其实天凉之后他就病了一场,但是强撑着去上学。后来,初九那日时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然后后来就发生了一些事……”
现在是十一月二十五,那就是半个月前。那天他正因为受伤在,不得不留在某县养伤。
这么巧?
他又忽然想起自己刚穿越的时候,白夫人选自己做替身的理由正是“八字旺八郎”。
自己入寺,唐子帧入京,恰巧他就病了。
自己被白夫人暗害,唐子帧刚出京,也是重病一场。
唐子帧在京城时,金尊玉贵养着还缠绵病榻,到了宝桐村那么差的环境,跟自己住在一起,却几乎没有生过大病。
自己在郡城受伤,他在这边立马就病了。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天生就不应分割。
这场穿越,他应他需要而来!
刹那间,晏庭卓内心似乎什么东西奔涌而出,他一下子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情感击中。
他怔怔地看着唐子帧,说不出话来。
有小药童端了药进来,阿井接了过去。
晏庭卓打算去床头扶唐子帧坐起来,他却突然想起那个梦,一种恐惧从心底浮起。
他退缩了,将阿井手里的药碗接过来,低声道:“你扶他起来。”
唐子帧喝药十分配合,他双手无力,拿不住药碗。屋里两人也没有让他自己端碗的意思,而是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他。
晏庭卓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药碗的角度,怕斜的多了呛到他,又怕斜的少了苦到他。
喂完了药,唐子帧重新躺了下来。他一直倦怠地闭着眼睛,不愿意说话。
晏庭卓不敢多打扰,见阿井做了个出去说的手势,便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好歹见到了活人,他的心情比在路上时的七上八下踏实了许多。
他在院里站了片刻,阿井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留药童在里面陪护。
连忙上前询问:“他这到底是什么病?”
阿井低声道:“分化。”还没等晏庭卓反应过来,阿井看了看左右,把他拉到远处,告诉了他另外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消息。
“八郎被县学清退?为什么?!”晏庭卓震惊地看着阿井。
阿井气愤地道:“八郎分化了,是个双儿。县学的人不愿意一个双儿占着学子名额,便一起上书杨县令,后来就这样了。”
晏庭卓皱着眉问:“县学里有明文规定说不许双儿上学?”
阿井一呆,迷茫地道:“这我也不知道。但天底下哪有双儿上学,当秀才的?”
晏庭卓心中一紧,这秀才功名,不会保不住吧?他连忙问道:“县学里的人有没有拿他的秀才功名做文章?”
阿井道:“当然有!大哥,你真是神了。听说他们闹了好几次,但都被杨县令压着了。可见杨县令还是向着咱们的。”
晏庭卓摇了摇头。杨县令哪里是向着他们?恐怕只是舍不得小神童带来的好处罢了。
又听阿井气愤地道:“那县学里的人平日里看着还有个人样,关键时刻却没几个好人,听说那齐夫子直接就让人将八郎送了出去。气的他回去就病倒了。”
这对他一定是奇耻大辱。
晏庭卓心中一揪,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唐子帧窝在屋里,根本不想见人。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他不过是变换了性别,那些梦中最恐惧的事情便发生了。
他被从县学赶了出来,哪里还有前程可言?
什么前程,什么未来,什么振兴家族……都没有了。
除了前程尽断,那些来自师长和同窗们的怜悯或者羞辱更是让他绝望。
杨县令的当众求娶,更是让他难堪至极。
他从一个文采斐然的案首,变成了一个随时被放在秤上称给别人看的物件。
他们看他,都如在看案板上待价而沽的肉。
从前他作为读书人,别人沽的是他的才气,彼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有朝一日他成了个能生孩子的,那些人的眼神立马就变了,个个盯着的却是他的脸和肚子。
每次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惧,只有紧紧地将自己团在被子里,这样他才能拥有一丝丝安全感。
现在,他对身边所有的男人都有一种警惕心,看到那个相处了一年的男人眼中有着莫名炽热的光芒,他的警惕之心达到了高点。
文家宅院透着一股沉闷,县衙后院却鸡飞狗跳。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做老婆
县衙后院,杨县令飞快地到处乱窜,后面丁师爷气喘吁吁地跟着追打。
丁师爷也顾不得什么上下级关系,他就想直接用表叔的身份将杨县令胖揍一顿。
杨县令委屈地道:“我哪里做错了?我父亲和你不是都着急我找个媳妇吗?他长得好看又有学识,我想娶他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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