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年:……
现在看起来,可能他更像拖油瓶一点。
“年哥儿啊!”
“年哥儿,你在家不?快开开门!”
——砰砰砰!
篱笆门被敲响了。
这破锣嗓子十分有辨识度,叶安年皱了皱眉。
几乎是瞬间,福崽就收了声,有些害怕的从小木墩上窜起来,躲到了他身后。
是吴香莲。
丁秋手上的活儿停了,把头转向叶安年的方向:“叶大哥……”
“你们俩进屋,我去看看。”叶安年道。
吴香莲是他奶奶,这么放着不管,赶明儿整个月牙村都要传他不孝,出了门子连奶奶都不认了。
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等两个小的都进了屋,插好了门,叶安年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开门。
门外,吴香莲挎着个破篮子站在门口,一脸的不耐烦,显然是等急了。
“开个门这么慢,”吴香莲阴阳怪气的,“我刚都看见你们在院里了,你小子不会是不想给我开吧!”
“有事?”叶安年冷眼看着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怎么跟奶说话呢?你这定了亲就不着家了,没事奶就不能过来看看你?”
吴香莲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但叶安年可不信。
这老婆子无利不起早,没点事绝不可能颠颠儿的过来找他的。
果然,就见吴香莲把篮子上的破布一掀,露出里面装着的五个鸡蛋。
一脸讨好道:“年哥儿啊,奶给你拿了点鸡蛋补补身子,你可得收着。”
叶安年不接,只是问她:“到底什么事?”
“哎呀,你说你这孩子,这江郎中都跟咱家结亲了,哪能还跟你爹要那么多诊金呢?”
“十两银子啊!你回头跟他好好说说,让他把那十两银子给奶还回来吧。”
第14章 葱爆肥肠
吴香莲伸着胳膊把篮子使劲往叶安年怀里塞。
叶安年皱着眉往后退开几步:“他看病收多少诊金,我不懂,插不上话。”
“胡说!”吴香莲立马拔高了嗓音,“你再不懂,那看个病也用不着花十两银子啊!”
“我都听田花婶子说了,他看一次病顶多收五十文,怎么到了成河这里,就成了十两银子了?!”
“钱又不是你花的,你心疼什么。”叶安年声音冷冷的。
之前在叶家,他这个便宜奶奶除了给他和福崽派活儿,就是骂他们赔钱货,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瞧。
现在求到他头上来了,以为他会管?
“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吧。”说着,就要关门。
“哎,别关门啊!”
吴香莲眼疾手快,抱着篮子用胳膊肘子一顶,挡住了篱笆门,硬生生挤进来半个身子。
“有话好说,你先让奶进去待会儿成不?”
“就在这说。”叶安年手把着门,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她进去。
吴香莲脸上挤出来的假笑瞬间垮了:“年哥儿,你什么意思?”
“你这才刚定亲,就要跟我翻脸是吧?这胳膊肘儿就要往外拐了?!”
“不然呢,”叶安年冷觑着她,“拐你脸上?”
“你……!”
吴香莲气得不行:“这赔钱货就是赔钱货!白瞎我对你那么好!”
“那你这好还是给别人去吧,我不稀罕。”
说完,他直接把吴香莲往外头一推,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哎呦!”
吴香莲被推的一个踉跄,扯着嗓子骂:“小贱皮子!你等着瞧!赶明儿江竹不要你了,也别想再进老叶家的门儿!”
叶安年听的黑脸,进了堂屋,顺手把门也甩上。
院里总算安静下来,福崽和丁秋都从西屋里探出头来。
“哥哥,她走了?”
“嗯,”叶安年道,“你们出来吧。”
他寻思这篱笆墙还是太不安全,人从外面都能看见院里,要是像王虎那样膀大腰圆的汉子,那门一脚都能踹开,墙也拦不住什么。
以后有了钱,这院墙还是得修起来的好。
快晌午的时候,江竹才回来。
他一进门就问:“咱家是不是有人来过了?我看门口土坡上碎了好几个鸡蛋。”
叶安年点点头:“吴香莲来过,我把她赶走了。”
“她来干什么?”江竹皱起了眉头。
“来要钱的,那十两银子的诊金钱。”叶安年道,“不用理她。”
“嘶,”江竹倒抽了口气,看着这大半个人高的篱笆墙,陷入了沉思。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进来了,确实得想个法子。这院墙还是得垒起来安全些。”
这倒是跟叶安年想到一块去了。
只不过,一时半会的他还是没有多余的钱修墙。
“过几天我先去抱只看家狗回来吧。”
“也好。”叶安年赞同道。
修墙毕竟是长远之事,眼下要是能弄只看家狗,倒是也能吓退一些人。
两人一起进了堂屋,江竹把背篓摘下来,那药篓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草药。
叶安年不懂药材,就守在一边看着江竹把草药从药篓里捡出来,铺了一地。
篓子里一下空了不少,他探头一看,剩下的大半篓子黄澄澄的,竟然都是野枇杷。
“碰巧遇到几棵枇杷树,结了不少果子,我就打了点。你的枇杷露还有几瓶了?”
“还有三瓶呢。”叶安年道。
自从有了枇杷露和定喘汤,他现在只偶尔会咳几声,平时只要不着凉,不吹冷风,都没什么大事。
“嗯,那正好,我可以再做些给你备着。”
枇杷露他原本是用来卖的,但是现在的话,肯定是紧着叶安年先用,有剩余的才卖出去。
堂屋铺了满地的药材,江竹顺手开始挑拣分类,叶安年就让他教自己辨认。
不过这满地的绿色,就算他不懂药材也知道,雪莲和血灵芝肯定又没采到。
如果山上很难寻到的话,那就只能花钱去买了吧,看来他还是得抓紧做木雕赚银子。
江竹不知道叶安年这些小心思,两人挑拣完药材,教了叶安年怎么晾晒之后,他就去做午食了。
赶集买的猪大肠,昨个儿用盐水洗干净后稍微煮了一下好放,等下就和小葱苗一起爆炒。
还有昨儿煮的半熟的猪肺,等下可以和无花果一起炖汤喝,也有止咳平喘的功效。
屋后的菜地,除了几种平时常吃的菜,他还种了几棵像是是枸杞、无花果这些有药用的树。
喊来丁秋和福崽去屋后地里摘无花果和小葱,江竹挽起袖子忙碌起来。
不多时,小院里又飘出勾人馋虫的香味。
夏日的午后偶有微风吹拂,能解暑热。
江竹没让叶安年放桌子,而是端了饭菜,一家四口去院里大树下的石桌上吃。
葱爆肥肠、无花果炖猪肺汤、肉汤炖豆角,主食是贴的玉米饼子。
堆的尖尖一碟子的葱爆肥肠,肥肠段都切的均匀整齐,外皮炒成了焦糖色,裹着满满的料汁,再配上碎葱花,不光卖相好,闻着味道就知道肯定差不了。
叶安年咬了口玉米饼子,浓郁的玉米香还有些甜滋滋的味道,就着爆炒的焦香的肥肠,一口下去,香的满口流油。
肥肠外皮已经炒的焦脆,里面又是肥香的口感,咸香适口,特别下饭。
腻了就喝一口猪肺汤,有无花果调味,猪肺汤又鲜又甜,爽口又开胃。
江竹贴了满满一竹筛子的玉米饼子,最后被吃的一个不剩,一锅猪肺汤也都喝了个干净。
福崽抱着他的小碗,就差舔碗底了。
以前在老叶家的时候,每天吃饭是他最痛苦的时候。
因为不管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他的份,他永远只能啃干馍馍。
可现在呢,吃饭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候呀。
不仅能吃饱,还能吃好。
江大夫做饭真的太好吃了!
还是哥哥有福气,他也能跟着沾光!
这边,吃饱喝足的四人也不着急收拾碗筷,就瘫在凳子上纳凉休息。
而另一边的吴香莲却气得差点跳了脚。
她被叶安年推出来,差点就摔个跟头,结果没走出几步,脚下踩到个石头子,滑了一跤。
屁股摔的痛不说,篮子里那五个鸡蛋全碎了,给她心疼的半天没起来。
憋着一肚子气回了叶家,一进门叶成河抱着酒坛子就迎了上来。
“娘,咋样啊?”
叶成河脸上胡子拉碴,也不知道几天没拾掇自己了,一张嘴,全是酒臭味,熏的吴香莲差点吐了。
——啪!
吴香莲气得抬手给了叶成河一巴掌。
“你瞅瞅你自个儿那熊样!”
“什么病那么金贵,得花十两银子去看?!”
“就你这揍性还想娶媳妇儿?你要是有老大、老二一半争气,老娘我也不至于今儿个被叶安年那小贱皮子给赶出来!”
她朝叶成河发了一通火,门一甩回自己屋里了。
叶成河被她一巴掌扇醒,捂着火辣辣的脸蛋子也来了火气。
“骂我干啥?不是你自个儿要去的吗?”
“偏心眼子都偏到牛屁股上去了,不就十两银子嘛,老子不信还赚不回来了!”
第15章 摸蛤蜊
吃了饭,江竹跟叶安年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后就进了药庐,把福崽叫到跟前,给他看腿。
现在正是夏天,福崽只穿了条麻布的裤子,江竹让他自己把伤的那条裤腿挽起来。
赫然就看见小孩的脚踝部位鼓着个大包,踝骨明显是错位了,难怪走路会瘸。
江竹伸手按了按福崽脚踝处骨节突出的位置,小孩脸上明显有了痛苦的表情。
叶安年见他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安:“怎么样?”
“他这里的骨头错位了,而且已经开始长合了,”江竹收回了手,“治的话,需要先把错位的骨头归正,再敷药消肿,打上夹板将养几个月,才能痊愈。”
听江竹这样说,叶安年自然也清楚,对于福崽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说,正骨应该会很疼的,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
“哥哥……”
福崽坐在凳子上,伸手去拉叶安年的手,圆乎乎的小脸上满是不安。
显然,小团子也听懂了。
叶安年伸手牵住他,看向江竹:“有没有能止痛的药?比如麻沸散什么的?”
“嗯……”江竹用手指挠了挠下巴,“麻沸散倒是有,但需以酒送服,而且福崽这么小的话,尽量还是不用为好。”
叶安年抿紧了唇,脸色也有些不好,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有多担心福崽。
“哥哥,”福崽摇了摇叶安年的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是男子汉,不怕疼的!”
叶安年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福崽是好孩子。”
一大一小都是一脸凝重,就连旁边的丁秋都忧心的握紧了手里的盲杖。
“其实,我倒是还有别的法子。”江竹勾了勾唇,也不逗他们了。
“什么法子?”叶安年蓦地松了口气。
“很简单,也不遭罪,只要……”
——叩叩!
江竹话没说完,篱笆门被人叩门响了。
他收了声,起身往门口走:“我去看看。”
这敲门声不疾不徐,倒不像是来找事的。
叶安年也跟着站了起来,让丁秋和福崽乖乖坐着,他快走两步追上了江竹。
“年哥儿!你在家不?”
是赵乐的声音。
“在呢。”叶安年答。
“走啊!咱们摸蛤蜊去!”赵乐的声音里透着股兴奋。
江竹把门打开,就见赵乐穿着一身裋褐站在外面,身后背着个竹篓子,手里还拉着个小孩。
那小孩生的虎头虎脑的,见了叶安年,就仰着头看,一点也不认生。
叶安年对这孩子有个大概印象,应该是赵里正大儿子家的孩子,叫石头。
赵乐方才兴冲冲的,一见开门的是江竹,瞬间把脸上的笑憋了回去,规规矩矩叫了声:“江郎中。”
“嗯。”江竹半眯着眼,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回答,有些听不出喜怒来。
他在人前向来是笑眯眯的,但赵乐此时却总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那啥……我,我能找年哥儿玩吧?”
从前叶安年在老叶家的时候,他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喊叶安年出去的。
因为不但叫不出来人,还会害得叶安年挨打骂。
但如今叶安年住在江竹这里,他想着江郎中向来和善好性子,应该也挺好说话的。
“去河里捞蛤蜊?”江竹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又问了一遍。
“对。”赵乐有一种被长辈问话的感觉。
“安年咳疾未愈,出去玩倒是可以,只是不能沾水,更不能下河。”
“我知道,我就是想带他出去走走,让他帮我看着篓子,不会让他下河的!”赵乐赶紧道。
“那就去吧。”江竹侧身看了叶安年一眼,“要不要带上福崽?”
叶安年点点头:“好啊。”
一直在家里憋着,他也确实想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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