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做完,他便又闲了下来。
晃到栖云阁去看谢逍公和阿梨。
不得不说,老头子还当真是有些本事的。
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阿梨就从刚开始来时只会说几个字,见人就凶的状态,变得可以好好说话和沟通了。
只不过,小姑娘还是有些好动,喜欢到处疯跑,安静不下来。
但结合她之前的成长环境,叶安年觉得她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栖云阁的小院里,谢逍公正在跟阿梨抽木陀螺玩。
见叶安年过来,还不等谢逍公开口,小姑娘已经停了手上的动作,跟叶安年打招呼。
“叶哥哥。”
叶安年有些意外,见她乖巧的样子,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也唤她:“阿梨。”
小姑娘眨眨眼,“嗯”了一声,就继续抽陀螺玩。
谢逍公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怎么样,我教的好吧?”
“还是谢前辈厉害。”叶安年由衷称赞。
“那是。”谢逍公也不谦虚,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这儿受了刺激,所以说话才会不清楚。我给她扎了几次针,如今已经好多了。”
“你跟晚晚想问什么,找时间抓紧问吧。”
叶安年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好,想着回去跟江竹商量一下,找个时间好好跟阿梨聊聊。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阿梨跑了过来,摇晃着谢逍公的胳膊,让他陪自己玩陀螺。
叶安年便不打扰他们,告辞离开了。
晚上江竹回来,他便跟江竹说了这事。
“这季节后山的枇杷也长熟了,过两日我带你去摘些,做枇杷银耳羹和枇杷糖水罐头最好。”
江竹道:“到时我做了吃的,你把她哄过来,问话也方便些。”
对小孩子用食物诱惑,这主意确实不错。
叶安年欣然答应。
然而,还没等两人去后山摘枇杷,阿梨就被谢逍公给送了过来。
“宫里的消息,老皇帝病重,我得去一趟。”
老头子把阿梨交给叶安年,衣服换好了,药箱也背上了,像是立刻就要走。
叶安年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卫之淮故意放的消息?”
“周公公的马车就停在山下,传信的小太监还在前院待客的厅堂里等着。”
老头子看着叶安年笑笑:“他也算是我师兄,这一趟,无论如何老头子我都要去的。”
叶安年也知道他干涉不了这些事,便道:“那前辈多加小心。”
谢逍公点点头:“放心吧。卫之淮那混小子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最多两三日,我就回来了。”
不过是看在老皇帝的面子,大家才各自退让,勉强维持这表面的平和。
若是真到兵刃相见的地步,怕是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送走谢逍公,江竹也不再忙斋里的事务,带着叶安年和阿梨去后山摘枇杷。
白云山高耸入云,山前山后地势都很开阔。
三人沿着小路下山,没多久就看到一片长势喜人的枇杷树。
叶子翠绿茂盛,枝头缀满了黄澄澄、圆滚滚的枇杷果子。
阿梨一见,就冲进了树林时间,一边跑一边叫,高兴的忘乎所以。
她是想自己摘枇杷吃,奈何个子太矮,树上的枇杷根本够不着,急的在下面蹦来蹦去。
嘴里还喊着:“哥哥!叶哥哥!”
叶安年无奈,走过去把她拉过来,指了指旁边的江竹:“阿梨,你想吃枇杷,可以让他帮你摘,我们坐在旁边等就可以了。”
小姑娘看了江竹一样,眉头皱起。
她对这个人的印象一直很不好,但听了叶安年的话,为了能吃到枇杷,还是点了点头,乖乖的不再闹了。
她是听话了,可江竹却不肯帮,一把揽过叶安年的腰,对阿梨道:“他是我夫郎,我摘枇杷只给他吃。你是我什么人?”
阿梨眨了眨眼睛,愣住了,求助的看向叶安年。
叶安年很是无语,白了江竹一眼:“你干嘛逗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怎么了?她之前咬我我都没跟她计较呢。”
得,还记上仇了。
见叶安年无奈的表情,江竹一勾唇,看向阿梨:“你求我帮你摘枇杷,总得有点表示吧?”
“你都叫他叶哥哥了,应该叫我什么?”
听他说起这个,阿梨的眼睛亮了亮,关于称呼的问题,谢阿公教过她的。
“晚晚哥!”小姑娘声音清脆动听。
“噗……”
叶安年没忍住,笑喷了。
江竹:……
这臭老头是皮痒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三人在枇杷林里来回穿梭,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背篓的枇杷。
叶安年和阿梨玩累了,就找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
夕阳西下,天边淡粉色的晚霞舒舒卷卷,放眼望去,大半个山坡上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随着晚风吹拂,一颗颗嫩绿的草药苗微微摇曳。
怀里一沉,江竹拎着背篓走过来,捡了颗颜色黄熟,又生的个大圆胖的枇杷丢了过来。
叶安年抬手接住,枇杷黄澄澄的,皮薄鲜嫩,他用袖子擦了擦,咬一口,果然甜的可口。
一旁正在揪草叶子的阿梨立刻举起小手:“阿梨!阿梨的!”
“少不了你的。”江竹又挑了一颗朝小姑娘扔过去,“馋猫!”
而后,他一掀衣摆,在叶安年旁边坐下来,三人一边吃枇杷,一边看晚霞。
一旁的小姑很快就吃完了一个,又朝江竹伸手,江竹给她拿了几回,嫌麻烦,所幸把整个背篓都丢过去。
“喏,自己拿着吃。”
叶安年一把抢过来:“吃太多要拉肚子的。”
阿梨手里还有,便不在乎背篓里的,她一边吃着枇杷,一边望着天边出神。
突然,她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蓦地瞪大了眼睛叫道:“火!火!”
“起火了!快跑啊!”
后山清静,阿梨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
叶安年吓了一跳,却已经被阿梨拉住了手。
阿梨扔了手里没吃完的枇杷,一手拉着叶安年,一手拉着江竹。
“跑!咱们快跑啊!”
叶安年瞥了一眼天边红艳艳的晚霞,知道阿梨是把火烧云当成起火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江竹一把抓起背篓,顺着阿梨的意思往回跑,叶安年跟在后面。
三人一口气跑回了壹舍,坐在一楼的椅子上喘气。
江竹起身,给叶安年倒了杯温水。
叶安年接过来喝了两口,缓过来一些。
见阿梨已经自顾自去拿背篓里的枇杷,脸上没了刚才的慌张和惊恐,他凑过去问:“阿梨,你之前也见过起火吗?”
小姑娘挑拣枇杷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叶安年眨了眨眼。
“阿梨小时候见过,很大很大的火。”
第188章 那天……
傍晚霞光漫天, 晚风拂过枝桠,树叶簌簌的响。
守城的侍卫打着哈欠等着交班,街上卖云吞面的馆子挂上了灯笼。
城门口的大树下, 一个穿着碎花袄裙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玩着草编的蚂蚱。
那侍卫跟她熟识,这会儿闲来无事,凑过来逗她说话。
“阿梨, 你阿爹还没回来呢?”
小姑娘手里捏着草蚂蚱跳来跳去的比划着, 闻言, 头也不抬。
“大山哥, 你好好站岗,跟我说小话, 小心你们头头看见了罚你!”
“呦,还会吓唬人了。”吕大山‘哈哈’一笑, “我这就要交班了,我们头不管我。”
“阿梨,等你爹回来了, 让他有空上我那一趟。我家倒座房屋顶漏了,这眼看着天热了,雨水就要多起来,不抓紧修怕是要浇塌了。”
“知道啦。”小姑娘放下手里的草蚂蚱,朝吕大山伸出手来。
“干啥?”吕大山眼睛一瞪。
“给钱呐。爹爹给人干活儿, 要收定钱的。”
面前的小人儿一本正经, 吕大山愣了一下,就大笑起来:“好你个温梨,还跟哥哥我要起定钱来了!”
但说归说, 青年还是问道:“多少定钱?”
“两文。”小姑娘举着小手,一脸认真。
吕大山无奈摇头, 一边笑着一边翻自己的钱袋,数出五文铜钱放在阿梨的小手心里。
“多的你拿去买糖吃。”
“嘿嘿。”小姑娘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铛!
一声铜锣声乍然响起。
“太子殿下驾到!所有人等跪拜接驾!”
紧接着,就是一阵踢踏的脚步声,夹杂着嘚嘚的马蹄响。
吕大山一个激灵,伸手一拎小姑娘的衣领子,就把人扔到了粗壮的大树后面。
低声道:“躲好了,别出声。”
话音才落,那开路的队伍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吕大山“扑通”跪下,太子坐着八匹骏马拉的马车紧跟着进了城。
车轮声、马蹄声、踢踏的脚步声,久久没有消散。
阿梨躲在树后心焦又好奇,小心翼翼扒着树干探出一点头来。
就看到那一排排穿着官兵衣服的人,有的别着佩刀,有人拿着茅枪大步往城里去。
她想起爹爹说,南越军来围攻他们这小城的时候,就是先将城门攻破,然后带着手下的兵将大摇大摆地进入城中。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太子好像南越的敌军,让人喜欢不起来。
然而不等她多想,人群中,一个穿着守城将领衣服的人高声宣布。
“所有人出来排队,领衣服!”
“站好!都站好!每个人都有!”
“有家里有行动不便的老人或孩子的,都过来我这边登记!”
阿梨认得那个人,那人就是大山哥的头头,叫孙锚。
她探头往外瞧,就看见不一会儿的功夫街上已经站满了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是他们月凉城的百姓。
他们排着队,有官兵在一个一个的给他们发着衣服。
拿到衣服的人正欣喜往自己身上比划,没拿到的翘首以盼。
小姑娘有点心动。
发衣服啊,阿爹还没回来,要不要去给他领一件?
阿娘生下她没多久就病死了,剩下她和阿爹相依为命。
好在阿爹会些瓦匠活儿,经常出城去附近的村子给人家干活,赚一点钱。
阿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新衣服了。
然而,变故突生。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这……这是啥衣服啊!”
“怎么是南越兵的样子?!”
“这我可不穿!”
这声音响起,人群中顿时慌乱起来。
“这是太子的赏赐!”孙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这群贱民懂什么?什么南越兵的样式?你们见过南越兵吗?快穿!”
然而,大家却依旧不肯。
“违令者,杀无赦!”
一道高亢粗旷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是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噗呲!
滚烫的鲜血飞溅,人群中没了声音。
阿梨瞪圆了眼睛,僵在原地。
外面的人开始窸窸窣窣的穿起衣服来。
小姑娘捂着嘴转回身,紧紧靠着大树,浑身抖的厉害。
外面不知何时乱了起来,有奔跑声,大叫声,痛呼声,伴随着那些官兵的破口大骂,鲜血喷溅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躲在树后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动静也小了。
阿梨又等了好久,才屏住呼吸,探身往外望去。
外面已经安静了下来,她看见好多穿着南越兵衣服的月凉城百姓,排着队站在街上,他们手里拿着南越的兵器,嘴巴被堵着,双手也都被绑在了一起。
乌泱泱的人群中间,她看到了那个骑在马上的人。
头戴金冠,身穿金色绣着龙纹的衣服。
他在笑,仰着头哈哈大笑着,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满是邪肆和得意。
阿梨吓坏了,眼看那太子转头朝这边看过来,她都忘了躲藏。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突然从上面笼罩下来,吕大山挡在了她身前。
紧接着就是那孙锚的叱骂声:“臭小子,在那边嘀嘀咕咕干什么呢?!还不快滚过来伺候太子!”
阿梨听到吕大山答应了一声,就朝那个人身边跑了过去,她赶紧藏好自己。
不多时,天就彻底黑了。
她缩在树后,看着那些被迫换了衣服的月凉城百姓三五成群的站在街上,而那些太子带来的官兵却换上了百姓的衣服,他们把自己捆绑起来,排成队去了城外。
天彻底黑了下来,还起了大雾。
城里静的吓人,阿梨嗅着空气中夹杂着血腥气的味道,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一阵可怕的寂静过后,她又听到了嘚嘚的马蹄声,那声音又快又疾。
她听见城外有人喊着要南越军放人投降,然后就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城门被破开的巨响。
阿梨傻眼了,她看着身穿东陵国士兵衣服的人举着刀枪闯进来,本该是充满希望的,但她却只觉得背脊发寒。
她捏紧了拳头,跌跌撞撞从树后面奔了出去。
她想要告诉那些人,城里没有南越敌军,他们都是月凉城的人啊!
坏人都在城外,请不要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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