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沈吉人群中匆匆寻觅之际,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骆离忽然现身。他似乎想拍下沈吉的肩膀,又在江之野的冷淡目光中刻意保持了距离。
沈吉迟了两秒才发现:“骆离?”
骆离哼说:“傻乎乎的瞅什么呢?快我走。”
这少年换上了休闲卫衣,照旧是冷漠傲娇的表情。
尽管沈吉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见江之野毫无反对之意,他立即跟上骆离的步伐,七拐八拐的步入了地下停车场。
等在辆豪车旁边的仍是位旗袍美女,她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请三人先行坐稳后,而后才动作利落的进到驾驶位,将车子驶上了港岛永远熙熙攘攘的公路。
沈吉好奇开口:“喜福会里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吗?”
那旗袍美女倒不似骆离坏脾气,边打着方向盘边笑说:“少爷年纪还小,交给那些臭男人照顾可不行。”
沈吉好奇:“可上次有位大叔……”
美女笑嘻嘻:“那是我们的管家爷。”
沈吉似懂非懂地点头,他看向副驾驶坐的骆离。
骆离从后视镜瞥过眼神:“干吗?”
沈吉问:“所以喜福会是在监视我吗?为什么我昨晚刚需要船票,你今天就打来电话?”
骆离不屑一顾:“哼,秦凯四处在找那东西,闹那么大动静,难道我们喜福会就没有情报部门吗?”
而后他又道:“你们还真是置身事外啊,那个能提升赌运的心印大家都盯很久了,昨天特勤部的消息放出成了重要信号,最近准备争夺它的人肯定不少。”
始终没讲话的江之野淡淡开口:“既然喜福会愿意把船票给沈吉,就是不会另外派人去的意思了?”
骆离顿时显得有些郁闷,沉默了几秒钟才说:“具体的事你们问我外公吧,我做不了主。”
*
豪车一路驶到港岛风景宜人的山上,最终钻入了一处偌大的庄园。
这里的草坪比美术大学的面积还要宽广整整齐齐的浇花装置喷出一簇簇晶莹的水雾,空气中隐约有彩虹的影子,忽闪忽现,霓光宜人。
沈吉对这喜福会这神秘组织的了解仅限于江之野的只言片语。此刻见识到他们的财力,多少受了些震动。
骆离在旁得意:“怎么样?比你住的地方强多了吧?”
震动归震动,倒不值得羡慕,沈吉闻言笑而不语。
骆离没趣地指挥开车的美女:“就停在前面好了,外公在花园等我们呢。”
*
不得不说,血缘真是很奇妙的东西,虽然沈吉只在江之野的记忆幻境中,瞥见过沈聿青一家的模糊模样,可一看到站在玫瑰丛前的白发老者,他依然瞬间就能感觉到来自于亲人的微妙熟悉感。
沈吉迎着对方专注的目光走上前去,离得稍近后,脚步才稍有迟疑,只因不知该如何称呼才算礼貌。
骆离倒是大方:“外公,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们聊。”
话毕他立刻离开。
沈吉不信他不好奇,多半是喜福会规矩严格,这少年才不敢随意旁听。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站得更加规矩了些,露应对出长辈的专属可爱笑脸:“您好。”
第41章 金银舫
沈聿白一身黑色唐装, 精神矍铄,贵气逼人,他严肃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孩子过来, 让我瞧瞧。”
沈吉回头偷看江之野, 见他点头,这才缓步上前。
沈聿白用有力的大手拉住沈吉纤瘦的胳膊, 热切地上下打量,不住点头:“还是像你妈妈和外婆多一些, 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这话让沈吉惊讶万分:“您见过我?”
沈聿白的笑意变得苦涩:“你两三岁的时候, 喜福会帮你妈妈解决过些麻烦,当时且有一面之缘, 你肯定是不记得了,不过你的安全最重要, 我自然也没声张过。”
沈吉顺势询问:“所以您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沈聿白露出陷入回忆的神情, 半晌才道:“知之甚少, 稍晚些我可以单独跟你讲。”
话毕他便警惕地望向江之野, 那是面对强大敌人才会显露的无法放松的目光。
江之野不卑不亢:“初次见面,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沈聿白冷哼:“不必装得彬彬有礼, 我每年都邀请你,你可从未愿意来过,今天真是稀奇啊。”
江之野勾起嘴角:“看来你没有寒暄的兴趣,那不如直说,这次利用船票叫沈吉到这来, 究竟有什么目的?”
沈聿白的语气并不像面对年轻人, 而更似与同辈博弈。他满脸严肃:“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虽然我跟我哥从来聊不到一块去,但沈吉是他唯一的血脉, 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多少该想办法见一见,拉扯他一把。”
江之野的眼神似是看透真相:“ 你想怎么拉扯呢?”
见这态度,沈聿白也不是个含糊其辞的人,他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说:“不管沈吉与博物馆建立了什么联系,我都希望他能够加入喜福会。你知道我们的实力,这样不会再有人伤害他,而且哪怕他没有多少作为,此生亦可衣食无忧。”
听到这自大的话语,江之野难得露出不悦的神色。
沈聿白不肯退让:“很明显,我比你更能保护他。”
江之野:“既然你知道沈吉是沈聿青的外孙,又何必用衣食无忧这种筹码来引诱?虽然他跟着宋阿婆过着平凡的生活,也绝非你所想像的那种年轻人。”
沈聿白的表情很复杂,似是愤怒,又在努力控制,憋了半晌才说:“我哥只是把博物馆交到你的手里,可没把孩子也交给你。”
江之野微笑:“别误会,我陪他来只是在意他的安全,并不会干涉他的行为。”
话毕他看向沈吉:“少替别人擅自做主,是最起码的尊重。”
沈吉在旁边被这剑拔弩张搞得紧张不已,赶忙表态:“舅公,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谢谢您邀请我加入,但是我——”
“不必急着回答。”沈聿白有些生气地样子,打断后又道:“你先吃顿好饭休息一下,等了解过喜福会后,再好好权衡利弊。”
沈吉难免忐忑:“我可以考虑,但我想知道,您给我船票的条件就是这个吗?”
沈聿白飞速平复了下心情,表情恢复常色:“他都不强迫你,我更不会如此无耻。但船票是用喜福会基金获取的珍贵资源,我可以把它让给你,不过你要保证,拿到心印后便把那东西销毁,否则以后想争夺它的赌徒只会越来越多,灾难绝不会随着心印被收容而停止。”
沈吉缓慢眨眼:“我明白了。”
沈聿白显然不想吓到沈吉,安抚说:“不必如此紧张,孩子,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仍只想见你一面。让阿离带你们在附近逛逛,舅公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吃过晚饭后,我们再聊也不迟。”
*
记得江之野曾介绍说,喜福会的科技水平非常发达。此次参观过后沈吉才切实地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华丽的复古庄园只是表象,其内的大多数房间竟然是摆满了精密仪器的高科技实验室。
实验室内活动着不少身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他们正用各种奇怪的巨型机器对一些心印器物进行分析拆解,并在电脑前不断调试数据,忙得不可开交。
作为向导的骆离很是骄傲,走路的姿势趾高气昂:“外面不少人都觉得心印类似灵异神物,但其实只要多研究就能知道,它们是一种远超地球科技水平的造物,只要能掌握它诞生、运行和毁灭的规律,即便不依靠沈家的基因,我们也可以捕捉到大量心印并把它摧毁,而这才是终结一切灾难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方式!”
拯救世界这种事,之前从未出现在沈吉的脑海过,他很认真的聆听骆离所言,并不发表意见。
倒是江之野对喜福会的装置显出感兴趣的样子,说话间他走向了一个正在分化心印的装置,没想到刚刚靠近,周围立刻电光闪烁,接连十几台电脑都黑了屏!甚至传来了小小的爆炸声!
骆离大惊失色:“快出去!你干扰到我们的机器了!”
江之野默默回头:“想法不错,但这个能量功率实在太低了,继续重复毫无意义。”
骆离不禁握起拳头:“只要理念正确,一定能找到办法实现技术的质变,你懂什么?”
江之野不置可否地微笑。
感觉到自己被瞧不起的小少爷顿时气急败坏,可他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便有旗袍美女出现在门外,笑盈盈第报告:“宴席备好了,老爷让你们过去。”
显然骆离唯一不敢招惹的就是他外公,闻言立刻点点头,催促道:“听见了吗,还不快走?”
*
喜福会不愧是富豪组织,当真极懂待客之道,丰盛的晚宴几乎全是符合东花口味的菜肴和饮品。
席间沈聿白没再提那些咄咄逼人的要求,反而询问了沈吉不少关于读书与生活的细节,真像个正常又和蔼的长辈。但沈吉知道,这都是表象。
饭后,他与其单独面对面坐在书房时,立刻便恢复了严肃的态度:“舅公,你答应过要告诉我妈妈的事。”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沈聿白抿了口普洱,“我和我哥的关系,想必你多少了解,他很少联系我,更不会跟我坦白关于博物馆的任何秘密,所以关于他们一家三口的遭遇,我也是雾里看花,捉摸不透。”
沈吉点头表示理解。
沈聿白道:“江湖上都会好奇,沈誉青为何要带着老婆孩子去流浪,其实他时隔两年后给我写过封报平安的信,只提了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沈奈,那孩子招惹上了个空前绝后的危险心印,哪怕他搭上性命,也未必能对付。”
闻言沈吉心下一沉,因为这恰恰是他最害怕知道的真相。
沈聿白继续说:“我当然也好奇,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心印,可后来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再传来消息,直至沈奈二十岁时开始独自闯荡,才留下了些可探寻的踪迹。”
沈吉追问:“独自?那外公外婆呢?”
沈誉白道:“机缘巧合救了沈奈那次,她带着你在喜福会暂住了三天,其间只告诉我,我哥失踪了,我嫂子自杀了……至于具体缘由和你父亲的真实身份,她只字未提,三日后更是不辞而别。”
这些惊人的消息并没有解决沈吉的困惑,相反,他冒出更多问题:“自杀?是被心印同化了吗?如果我妈妈她……也是侵入者血脉的话,为什么不返回博物馆寻求江馆长的帮助,而要在外漂泊呢……”
沈誉白摇了摇头:“我花过不少时间与精力打听这些事,但……没有结果。”
沈吉垂下眼眸,用力握了握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而后又松开力气:“还是要谢谢舅公知无不言。”
沈誉白喝茶不语。
沈吉再度努力打起精神来,一字一句地表明态度,直说道:“方才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加入喜福会了,而且我不能毁了被我收容的心印,所以那张船票,我也不要了。”
梦傀立刻尖叫:“不可以!要把骰子拿回来!”
但这话好像半点都不让沈誉白意外:“为什么?”
沈吉目光坦诚:“虽然我接触过的心印很少,但我认为它们存在即合理,并不是一定得摧毁的祸端,再说那些被心印同化的人类,难道自身没有任何问题吗?我们只是没有找到与心印共处的正确方式,毁灭不是唯一的答案。”
沈誉白顿时沉默。
沈吉低头:“抱歉,也许这席话太幼稚了。”
沈誉白终于重新笑起来:“你真是和我哥一模一样,没关系,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
白白奔波一趟,却没能拿到船票,驶离大宅的轿车上,气氛自然不如去时那般轻松。
江之野没有多打听他们聊天的具体细节,只是问了个相同的问题:“你不会后悔吗?秦凯想尽办法只搞到了一张,看来这次是很难同行了,我不可能让你自己去。”
沈吉摇头:“可以骗走船票,但我不想做这种事。”
江之野淡笑:“我明白。”
梦傀没好气:“明白个屁。”
没想正在此时,一那辆熟悉的豪车忽然超速拦截到轿车前面,亮起了刺目的照灯。
沈吉忙走下去,疑惑地迎上从里面冲出来的骆离。
“哼,拿着,外公给你的。”
骆离扔给他个信封。
沈吉打开,见是张古船的金箔卡,和李蜀照片中的一模一样。看着传说中金银舫的入场券,他欲言又止。
怒气冲冲的梦傀顷刻变脸:“哇!好棒好棒!”
骆离移开眼神,抱手道:“算你运气好,这个东西是从一个股东家里搜出来的,那股东的小老婆近来极其好赌,因为这个卷入纠纷重伤住院,刚好可以给你用用。”
沈吉难免惊讶:“可是我并没有跟舅爷谈妥。”
“外公说了,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骆离翻了个白眼,“他还说,你要有什么麻烦,随时给他打电话。”
话毕,这家伙根本不等沈吉道谢,立刻驱车离去。
被抛在原地的沈吉愣愣地站在原处,几秒后,又忍不住低头观察手中的东西,直至听见江之野的声音,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江之野照旧是老馆长的无脑吹:“沈聿青说得果然没错,这个沈聿白虽然头脑死板,但的确是个大丈夫。“
沈吉轻笑,而后又随之振作:“嗯,总而言之,我们可以去那金银舫见识一下了!不如……现在就出发?”
*
绿皮火车慢悠悠地驶过南海的村落和水田,窗外过于璀璨的阳光让沈吉瞧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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