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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麟朝对方竖起大拇指，等去到花街，第一次看到古代的红灯区，在心里连连惊叹。
伏七杀熟门熟路地走近街巷入口一家还算清静的食肆，再往前，那里脂粉气极浓，他受不住。
虽说是清净食肆，里边的装潢却很秾丽，楼内还有位歌伎在唱小曲，二楼的包间清净一些，郑麟带着伏七杀上楼，坐在临街的窗户边，低头就能将街道与入口尽收眼底。
小二递过来菜谱，郑麟只点了一盘珍珠丸子，伏七杀点了几样肉食，两人等着上菜的间隙，伏七杀趁机问道：“麟哥，你说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能和我说说吗？”
郑麟收回目光，自然是点头，“不过，我的记忆也许会有些模糊或者偏差。”
三十年前，他被父母卖给一个叫“四方阁”的小门派，被带进此方世界之后，才知道这四方阁只是对方在小世界里打的骗人旗号。在这边的世界，那个门派叫“玄雷门”，里边有些秘法，走的是类似于邪魔外道的路数，他们名门正派没法在此方世界大肆搜刮活人，便打了个由头去到别的小世界里祸害。
彼时那门派中长老修炼秘典，需要以大量童男童女怨气为引，他们便从小世界坑蒙拐骗了大量孩童过来，打算全部血祭，幸而是路过的方异发现异样，闯入祭坛将他救下。
不过，也只救下了他一人。
后来方异将此事上告仙盟，调查之下方知一些名门大派的人祭生桩，傀儡药人，几乎都是来自下界，越发心惊，也因此遭到其他门派的迫害。
由于他是此事唯一的证人，方异怕他遭受不测，便将他托付给师弟孟丹微，自已远离门派。孟丹微为保他平安，将他封印在后山山洞里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
大概也是像众口相传的一般，方异被污蔑成魔修，遭各个门派追杀，苍阳仙门从一流仙门被众门派联合贬斥成二流仙门，碧梧峰就此被卷入动荡之中。
“我也是师尊救下来的……”伏七杀还要说，就见对面的郑麟抬手制止。
郑麟指指楼下，他探头去看，发现是三位青年从花街街口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往深处的销金窟去。
等到对方走远，郑麟才说道：“方才那三人，是我们门派的弟子。”若不是他曾经与对方打过照面，差点与这三位穿华服的贵公子错过。
那三人赫然就是祺祥殿的李淮舟与他的两个跟班！
伏七杀默然，指尖夹着一张符箓焚成青烟，对着为首的青年背心一指，那青烟似有了灵性一般，飘下去附在对方身上，消失不见。
“这是追踪的术法，之后我们吃过饭，可以去寻他。”
“他修为不低，你这样会不会被发现？”郑麟问。
伏七杀摇头，笃定道：“不会，我修为比他高。”
郑麟傻眼，偏头看看对面的少年，看对方不似在说大话，“你看起来年纪轻轻……”莫非是哪里来的老祖，返老还童。
伏七杀难得露出得意自豪的神色，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暖色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就像藏着星星，明亮清澈。
此时的他看起来才多了些与年龄相符的少年朝气，一脚踩上凳子，拿着筷子对郑麟夹了夹，“麟哥，年龄并不能判定一切。”
“天赋、秉性、努力、机缘，随便一个都会对修仙之路产生莫大的影响。”
这不就是某点男主的基础配置吗？郑麟阿巴阿巴，一时没法反驳。身为网文爱好者，他对这些套路可太过清楚了！
正巧菜上来，伏七杀招呼一声，拿筷子吃得慢条斯理。
碗碟间多出一壶小酒，小二说是送的，伏七杀对酒品有些心得，闻得酒香清冽，知道是好酒，给自已倒了一杯。
“你能喝？”郑麟原本打算按住酒壶，却晚了一步。
伏七杀解释道：“晚上会喝一些安神入睡。”
他被方异救下时常常夜里受惊，无法安枕，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偶然机会尝到师尊打回来的小酒，安眠效果不错，于是有时候也喝上一两杯。
郑麟点点头，“你有数就行，别喝太多。”
伏七杀把手里的小酒杯递给他看，“这酒不错，我就尝这一小杯。”
对方将酒杯给他看，就像是在对他证明一般，郑麟心想走江湖的人大都警惕性极好，自已或许不该太过操心对方。又或是因为本身实力强大，所以无所谓？
郑麟满脑子都是李淮舟的行踪，对方下山来逛花街，看那打扮的招摇模样，一定会在那花钱如流水的灯红酒绿处一掷千金，跟上去看看，或许能拿住此人的把柄也说不定。
郑麟等他吃饱了，两人这才离开，一同往花街深处走去。
第45章 管家查账，淮舟受制
陆华城的花街纵横两条，居中交汇的地方是片空地，中央竖着足有两人高的台子，此时一些路人都往那走去，越往前人越多，还大都是男人。
郑麟拉住个人打听，得知这里每月要举行花魁义演，街上十几家花楼按月轮流，这个月正好月心楼的花魁出来跳舞。
夜色幽暗，此时唯有高台上灯火明亮，辉煌如昼，伏七杀被人群挤进郑麟怀中，鼻尖蹭到对方头发，闻到一股极淡的皂角香味，脸上腾起一阵热意。
他想着要退开一些，身后的人却恼怒地骂了几声，一摆臂膀，又把他挤开去，偏偏郑麟这边也被人潮推着，两人面对面被人群推挤着往高台处。
伏七杀感觉到自已完全与郑麟相贴，隔着几层布料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热，蒸得衣服上的皂角香气散逸出来，意外地好闻。
背后又有人挤了他一下，伏七杀往前一扑，脸颊碰上郑麟颈侧，然后还踩了对方几脚……
郑麟倒抽一口凉气，一手圈在伏七杀身侧，一手费力地拨开人群，带着他往外边挤。
两人脱离人群，重新回到角落的阴影里，伏七杀看到郑麟鞋上好几个黑漆漆的印子，小声道歉。
郑麟向来有来有往，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记脑瓜崩，就当是报仇了。
两人都对那舞蹈兴致缺缺，穿过人群直往李淮舟的方向去，等走到一处红袖招摇的楼阁前，抬头看去，好巧不巧，正是今晚献舞的月心楼。
伏七杀想进去查看，郑麟把他拉住。
“麟哥不想去看看他在里边做什么吗？”
“想。”郑麟干脆地说，不过他身上还穿着弟子服，没有便衣。“我身手不好你替我去看看，小心行事。”
既然对方修为高过李淮舟，去刺探消息想必也是手到擒来。
伏七杀却微微一笑，直接把人拽住，轻轻一跃，落在李淮舟所在楼层上方的屋檐上。
不在乎屋中有人，他抱着郑麟扑进窗中，就地一滚卸去力道，不待屋中人惊呼出声，右手五指一展，指尖弹出数道灵力将屋内之人全部弄晕。
郑麟还躺在地上，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起身见屋里的人尽都晕过去，举手朝伏七杀竖起大拇指，夸道：“牛批！”
“嗯？”伏七杀不明所以，隐约能感受到这个词汇很有力量。
这屋里没有乐师，只是在清谈，骤然陷入安静，相信下方也觉察不到端倪。
两人掀开地上的厚毯，只有灯光缝隙中透出来，一点声音也无。
伏七杀明白对方设了结界，幸好他在李淮舟身上下的术法能无视结界传递声音，随即把手掌覆在郑麟一边耳朵上。
“这样你能听到他们说话。”
郑麟了然，侧头往他手掌靠近了些。
“月心楼这几月的营生不太行啊。”坐在矮几左侧的弟子说道。
李淮舟靠在堆成小山的软枕内，身侧没有姑娘侍候，拿着一册厚重的书册翻阅，并不回应对方的抱怨。
“原本争夺月例弄得好好的，偏偏给那碧梧峰的废物搅黄了，仙门内几百口人等着吃喝，每天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此下去又得想方设法从别处赚金银！”
偏偏那些普通人拿着灵石没用，就喜欢金银铜板这等俗气物，苍阳仙门一时间也没辙，那弟子满脸愤懑，显然是把这笔账都算在郑麟头上了。
郑麟听到对方抱怨，再想起灵石在陆华城的交易中并不普遍，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普通人用不上灵石。
而且灵石的品质大小不是每一块都一样，若是自行拿去兑换钱财，各个地方收购的价格不一，话事权都在修仙门派手中，普通人很难从中占到便宜，留着也只是废石一块，徒增杀身之祸。
苍阳仙门被贬斥之后，所辖城镇田地都被瓜分不少，仅靠陆华城和附近几个村镇，在财务上恐怕早就捉襟见肘，否则怎么会同意在城中开设花街敛财，对药草涨价视而不见。
“我之前就说过，将耕种一事纳入外门弟子的修行中，并且将门派灵植峰的灵草拿出去销售……”李淮舟敛下眉眼，淡然说道。
只是他还没说完，另一个在查账的弟子便打断他。
“大师兄，修仙之人怎么还去行耕种这种泥腿子活路，依我看还是师尊的方法有效，月例争夺狼多肉少，那些弟子一定会为此勤加练习，这样一来，若是在比试中输掉月例，是他们自已技不如人，而且之后疗伤用药，又会是一大笔花用，如此既筛选掉浪费资源的弱者，又锻炼了强者，还让门派有了收入，可谓妙计。”
楼上楼下，李淮舟与郑麟听到对方侃侃而谈，眼界如此狭窄，都不由得在心里冷笑。
祺祥殿管银钱花用，自家弟子自然不必受此委屈，月例争夺对祺祥殿弟子而言，便是每月固定的看戏活动，自然不愿停止。
这样一来，只会强者恒强，弱者恒弱，众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怨气，等到某一天，那些弱者被消耗掉，又会从原来的强者中诞生出新的底层，如此轮回，还有谁会专心修习壮大宗门。
而郑麟当初在广场上一番斥问，便是将其中的丑陋直接翻到了明面上，自已师尊目前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停下这一项荒唐的活动。
不过再不开源，一味节流，终有一日也会油尽灯枯。
李淮舟看着周围眉飞色舞的师弟们，心中一阵反胃。
他身为祺祥殿的管事，自然不能对此表现出反对的态度，只得岔开话题说道：“先不说这个，花街的租子先不要涨。”
“这……”那名弟子急忙坐好，低声提醒道：“淮舟师兄……这是师尊亲自交待的事情，况且我看账上的赚头还有很多，怎么能不涨。”
旁边捧着账本的弟子也插话说道：“你之前帮碧梧峰接任务让下边弟子颇有微词，淮舟师兄，求您别再惹师尊不快了。”
“我说不涨便先不涨，这件事我自会和师尊解释。”
“但是之前您插手灵药一事，已经惹师尊不满了。本来那蝗灾就来得正是时候，药材价格还能再高一些，灵植峰也有的赚，但您一发布任务……”
李淮舟的脸色刹那间可怖至极。
他见自已师弟虽然势弱，依旧倔强地表示要遵循师尊交待，哪还能不清楚对方跟自已来的目的，眼里厉色翻涌几息，又复归于平静，低声道：“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便起身出去，留下两位弟子面面相觑。
郑麟悄悄把毯子盖回去，朝伏七杀使眼色，两人从楼外离开。
第46章 泡澡危险，小七失眠
看来李淮舟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贪财暴戾，而是心中另有谋算。
郑麟仔细琢磨那些对话，心道原来祺祥殿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而且李淮舟和殿主御宁东似乎是理念不合。
此时夜色已深，天上一轮弯月，远离了花街的喧嚣，其他坊市街道一片静谧，远远听闻夜猫子叫几声，也迅速安静下去。
石板路上洒着淡淡的月光，两人肩并肩行走，伏七杀见郑麟沉默，提议道：“麟哥，不如去药铺落脚，明天也好把药带回去。”
郑麟自然不愿麻烦对方连夜送他回门派，点点头应允下来。“那就麻烦你了。”
伏七杀摇头，笑容清浅：“不麻烦，不过药铺只有一间房，得委屈你和我挤一床了。”
既然是睡药铺，干脆便在外边梳洗算了，郑麟还惦记着泡澡，领着人往浴场走。
小少年是第一次进浴场，掀开帘子入内，见到有些客人只在腰间围着一条白巾大大方方走过眼前，一时间愣住，还是郑麟催了才回神，顾不上交了门票钱，立刻推着郑麟往回走。
他才不想和一堆人一起泡浴池，尤其一些人还披头散发，看起来十分不自重！
两人回到药铺，郑麟替伏七杀栓上后门，见对方用法术引出井水送入角落一处小房间，进去看，才发现里边砌着一方挺大的池子，池子里用木板拼接，外边用青砖与白泥糊了一层保温，上方砌着鹅卵石。
等放满一池冷水，伏七杀从小腰包里掏出一颗火红色的珠子扔进水里。
“稍等片刻水便自已热了。”
“这是什么？”郑麟见那颗珠子沉在池底，里边火光灼灼，好奇地问。
“火魄珠。”
伏七杀去给郑麟找了一条毛巾与木屐，便退出去。
“你先洗，我要准备床铺。”
声音已经离屋子远了。
郑麟先是仔细冲去身上的浮尘，踩着池边的阶梯泡进温度正好的水里。
今日奔波一天，他正累得紧，任由池水烫得骨头酥软，身心舒缓下来，靠在池壁上感叹。
随着时间推移，水温越来越热，最后居然蒸出满屋的雾气，郑麟目瞪口呆，伸手把窗户推开，一股冷风灌进来，淡色的水蒸气仿佛有声音一样咕涌咕涌往窗外冒去。
郑麟心道：得把火魄珠拿出来，不然就成熬汤了。
他伸手在池底摸索，碰到一处水温更热的地方，想也不想就去捞那颗珠子，登时被烫得嗷一嗓子，闪电似的抽回手。
右手皮肉通红，骤然回到微凉的空气里，抖得像触电一般，郑麟顾不得礼仪，一手提着毛巾围住下边，跑到院子把手浸到盛着井水的木桶里。
旁边门板半掩的房间内，伏七杀僵着身体躲在门边，直挺挺的不敢动，生怕被对方发现。
药铺周围有结界，他听到动静却没感受到杀气，还以为来了什么厉害角色，立刻出去查看情况，才冲到门边就下意识折返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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