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凤池月狐疑地扭头望着明见素,她这会儿已经发现了,明见素并不是什么都会,譬如稍微复杂一点的阵法,她的脑子就转不开了。拨了拨如铁钳般圈在腰间的手,凤池月嘟囔了一句,又说,“你松开我。”
明见素依言松开了些许,可仍旧没将凤池月放出自己的怀抱。她抵在凤池月的颈边,嗅着那熟悉的香气,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这几天因为天羽司的事情,不是忙着对比文书,就是在外奔波,都没好好地抱一抱师妹呢。明见素慨然中夹杂着几分遗憾,但是很快的,遗憾就变成了一种困惑来。要知道师妹以前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可现在都不主动了,甚至推着她的手不让她抱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明见素抬起双手,没等凤池月滑出去,就将她转了过来,与自己面对面坐着,蹙眉说:“师妹,你——”
凤池月耷拉着眼皮子,懒声道:“我怎么?”
明见素:“……”这叫她怎么说?她也难以启齿啊!认真思忖了片刻,她清了清嗓子说:“师妹,你不是要跟我修炼吗?”
凤池月还是懒洋洋的:“嗯。”
明见素眉头蹙得更紧,手指落在了凤池月的面颊上,轻轻地将一缕垂落的发丝拨到了耳后去。纠结了一会儿,她决定直接问了:“你怎么不让我抱了。”
凤池月:“?”白天里抱着次数还少吗?她什么时候不让了?
“你刚才推我。”明见素抬起手臂,将袖袍往上一捋,露出了皎白如霜雪的手臂。那一点儿指痕眨眼间就消散了,根本没有留存半点“证据”。明见素握住了凤池月的手,往光洁的右手臂上一摁,看着上头泛起的一点红痕,她继续控诉说,“就像这样。”
凤池月无言。她挪移了红玉髓累得很,才不想理会明见素那莫名其妙的小脾气。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声,她直接变成了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鸟,传音说:“你抱。”
明见素:“……”她收回之前的话,小鸟儿化相固然可爱,但不如人身好。
虽然仙人可不眠不休,清坐修持,可明见素到了仙界还是跟着凤池月学习,大好的夜色交代给了睡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那毛茸茸一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成了人身,半压在了她的手臂上,睡得正香。
明见素偏头打量着凤池月,红唇黑发,端是绝色无双,就算在安静时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明见素一点点地凑近,但就在那距离即将消弭时,沉睡中的人倏然间睁开了眼。那双眼眸是灿金色的,流淌着一股神性的光华,不过很快的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黑眸,初醒的惺忪中夹杂着几分慵懒散漫。
“师姐。”凤池月轻哼了一声,她的语调比平日绵软,落到了明见素的耳中就是缠绵的风情。偷亲被发现了,明见素有那么一瞬间的赧然,但是很快的,魂魄就被凤池月的笑夺走了。在短暂地拉开了距离后,她朝着凤池月的唇附了过去。先前死遁躲到了修罗城的时候,觉得夜夜笙歌很是累人。可想着缠绵相好的何止是师妹一人?她自己其实也是食髓知味。
天光自窗隙间洒落殿中,漾漾的光影在两人的身上浮动,像是水面荡开的涟漪。
明见素的唇落在了凤池月的眉梢、眼角,又滑过了面庞,最后重新覆在那温暖的唇上。
凤池月合着眼,微微颤动的眼睫扫下了一小团阴影。
许久之后,明见素呼吸渐平,她抬手先替凤池月合拢散开的衣襟。
凤池月睁开眼睛看着她,半晌才说:“要不去当散仙吧?”这样每天都是大自在,哪里还会“春宵苦短”。
明见素叹气:“可仙人寿数无穷,丹玉有尽。”她自己风餐露宿倒是无所谓,可她师妹是凤凰,要住雕栏玉砌 、庄严华丽的宫殿,要食珍肴异馔、仙液琼浆……她怎么能让师妹吃苦?!哦,对了,她还要铲除丹穴山那群坏鸟,如果当了散仙,就没那么方便了。
凤池月凑近明见素的脖子咬了一口,一边生闷气,一边暗暗地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让丹玉无穷无尽。
拥着凤池月在榻上躺了小半个时辰,明见素才起身来。她捡回了被凤池月丢到角落的混沌镜,查看却尘衣发来的消息。在蛮蛮、大风族后,有不少羽族重新上报了他们族众的数目和职差,不过这会儿已经过了明见素她立下的时限了,天羽殿重新造册的时候,直接抹去了他们的官位和守选资格——不是不喜欢被管束吗?那就当他的快活散仙去吧,日后休想从天羽司支出一枚丹玉。
“数目还是不对的吧?我们还要去其他羽族吗?”凤池月坐在了明见素对面的椅子中,百无聊赖地拨了拨腰间悬挂着的那枚动听悦耳的铃铛,好奇地询问。
“你想出去玩吗?”明见素问道。
凤池月身躯往椅子中一滑,散漫道:“不想。”
明见素充分尊重凤池月的意见,当即一点头说:“那就给他们下最后通牒吧。”有天羽位业书在,不管是羽族哪一族属,都别想有所隐瞒。明见素也没让不败或者永劫剑去羽族中恐吓,而是直接罗列了一份名单,将各族缺位的人名都登上,再度给了三天。要是不上报,就直接以“死亡”处理。这意味着,想要寻仇的人不必顾忌天枢部了,毕竟都“死亡”了,谁管“身后事”啊。
羽族各部心思诡谲,原想着嘴硬到底,可在看见了完整的名单后,一时间说不出狡辩的话来。有些人连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怎么天羽司了如指掌?是先前的天羽司仙官留下了名册?还是另外有法门?
别说是那些寻常羽族了,丹穴山中朱雀、鸿鹄等看了公告后也很是震愕。一开始以为是天母赐下什么法器,但是转念一想,天庭根本就没有法器能做到这地步。要知道,从天羽司创立开始,羽族各部的数目就是一笔糊涂烂账了。想要重新造册,是一个就算是百年也完成不了的大工程,但是凤池月她做到了。
原本还在为红玉髓的事儿焦头烂额,这会儿见到了天羽司的动态,丹穴山里更是阴云密布。
南离主长离其实不怎么管丹穴山中的事情,只要各族长老不问,她就不会主动插手。然而这次在瞧见了天羽司动静时,她命座下小童送去了一句话。
天羽位业书!
这随着凤尊的陨落消失而被众人遗忘的上乘法宝,很突然的,就如同陨石般砸到了丹穴山众仙的身上。
他们一直在谋求成为羽族之主。
可要是执掌着天羽位业书的人出现了,他们又算什么?
“是不是凤凰们将天羽位业书藏起来了,现在给了凤池月?”鸿鹄长老猜测道。凤凰们与其说被他们打压,倒不如说是被天渊镇压,毕竟在惧怕凤凰报仇的人里,有天帝的一道身影。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凤凰们执有天羽位业书是一件祸事。但是如今凤池月执掌天羽司了,她得到天羽位业书,就能将这件至宝利用起来。重新替羽族造册,这对丹穴山的冲击是巨大的,意味着他们无法再掌握那群“黑工”了。
“有这个可能。”朱雀长老嗤笑了一声,寒声道,“凤凰山将凤池月推了出来,借着明见素的势,他们想要坐收渔利呢。”
“天羽司公布的名册上,我族中有名俊彦也位列其上。”鸿鹄长老捋了捋胡须,眼中绽出一抹精光。天庭中有不少地位与三大部执掌星君同位阶的星君,只是他们惯来在洞府中清修,不怎么出来处理俗务。鸿鹄一族中有一名族人名白子枫,便是被闲散的白相星君看重,列为真传弟子的。要论起来,他的位阶与司主同等。先前天羽司要重新造册,白子枫根本就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都没差遣童子过去打声招呼,现在见了自己名姓上了天羽司公告,心中大概有许多不平吧。
白子枫的确很不平,但不是因为名字被公开了,而是他座下童子前往天羽司度支殿取文书时,被打了回来,说他一介散仙,没有资格领取丹玉、丹药等物。要知道没有天羽司开具的文书,又跟主事没有太密切的关系,天禄宫是不会给他发放修炼资财的。
“真是岂有此理,我恩师是星君,我待遇有如司主,怎么就是散仙了?”白子枫怒不可遏,再度派遣童子拿了他的手书过去,结果自然是一样的,童子哭丧着脸,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地回来了。
白子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冷冷地笑了一声,化作了一道流光扑向了天羽司。
法殿中。
却尘衣在忙碌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得到了闲暇,泡上了一杯灵茶,美滋滋地打开了混沌镜准备看一部仙剧。可还没等到她选出仙剧呢,整座大殿便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连带着灵气氤氲的茶水都溅落了不少。却尘衣眉头一皱,黑着脸咒骂了几句,大步地向外走。循着动静传来的方向走到了度支殿前。
那几个胆小的仙官缩成了一团,藏在了角落里,而服务于度支殿的傀儡人被拆得七零八落的,余下了满地的残骸。却尘衣眸色微寒,看着一个身着灰白色道袍、头戴高冠的修士垂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眼神中满是轻蔑和杀机。
却尘衣自认不是那人的对手,悄悄地给明见素发了条消息。她理了理衣袖,拿出了天羽司少司的作态,严肃地问道:“真人为何要来我天羽司中闹事?”
“闹事?”白子枫嘲弄一笑,“天羽司度支殿扣除我辈修道资粮,有何等颜面说出的‘闹事’二字?”
八成是没有及时上报名姓造册被黜去的。像他这样的人很多,可其他人没来,就他来了,说明他的靠山很硬,至少是星君那一层次的。却尘衣在心中盘算着,朝着白子枫扬起了一抹笑脸:“敢问真人名姓?”
白子枫傲然道:“白阳洞天白相星君座下真传子弟白子枫。”
却尘衣记得这个名字,估摸着明见素她们也快赶来了,便没有再扯闲话,而是认真道:“我们司主之前说了,天羽司重新造册,过时不候。真人若是想谋取出身,得等天羽司考核实行后才可以了。”
“司主?”白子枫不以为然,讥讽道,“凤池月算个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定我羽族人的位阶与去留?”白子枫早听说了凤池月的那点事,可他有个星君恩师做靠山,说起话来自然就没有顾忌,将狂傲与自大演绎得淋漓尽致。
却尘衣闻言先是愠怒,继而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长这么大了都不知道“祸从口出”这四个字怎么写,果然这一届的羽族多文盲。唉,要不然怎么轮到她来当这个天羽司少司呢?在白子枫还在那狂叫的时候,却尘衣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而那些原本就团成一团的仙官更是抖得跟筛糠一样。
那柄气焰煌煌的剑是在一瞬间落下的。
在白子枫感知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穿胸而过,将他整个人牢牢地钉在了石阶上。鲜血从撕裂的伤口处蜿蜒流淌,顷刻间便染红了石阶。这样的伤势不会让白子枫身死,他挣扎着想要从地面上站起来时,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背上,宛如万山压顶,将他才撑起的身躯又压了回去。头颅撞击在了石阶上,发出了清脆的“咚”一声响。
白子枫耳中嗡嗡作响,被那一下砸得头晕目眩,他失神了片刻,运转着周身法力,想要冲开身上的禁锢。可法力才如浪潮迭起,下一瞬便被死死地压了回去,只在他浑身脉络间胡乱冲撞,激得他呕出了一滩血来。“你、你们——”支离破碎的话语从唇齿间挤出,转瞬间便消散在了呼啸的风中,被那“咚咚咚”的砸地声掩盖。却是踩着他脊骨的明见素,提着他的头发,将他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砸。坚硬的石阶开始破碎,白子枫鼻骨断裂、牙齿剥落,整张脸变得血肉模糊。
“怎么不继续说了?是不喜欢说话吗?”明见素淡声询问。她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郁骇人的戾气与杀机,整个天羽司中鸦雀无声,根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在得到却尘衣传来的消息后,明见素的心中便堵着一股怒意。她在仙界的时候,都有人这么放肆,敢在天羽司闹事;那先前她没在的时候,那帮家伙又是怎么样欺负她师妹的?老老实实做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不停地制造麻烦?她已经很累了!这些仙人能不能懂事一点?
凤池月是与明见素一块儿来的,这会儿她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白子枫挨打。
白子枫虽然无能反抗,可惨叫还是会的。不过很快的,凄厉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了,虚弱得像是风中的细线,轻轻一扯就断了。
“司、司主?”却尘衣挪着发软的腿靠近了凤池月。她没见过明见素动手,对明见素的印象大多是靠着混沌镜中的描述拼凑出的。难怪先前没人敢欺负凤池月呢,明见素看着出尘绝世,可暴躁的程度比凤池月高百倍,“他是白相星君的真传弟子。”
“我师姐打条狗而已,不可以吗?”凤池月反问道。她打了静德仙君,也没见司禄星君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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