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道悠长锐利的鸟鸣声响起,几十艘法舟如流星般飞掠而来。法舟形如小山,前后撑开了两百余丈,法舟中有一座六层宝阁,檐角下的金铃在风中叮铃不已。法舟的两侧,各扬着两面绣着凤凰的旗帜,在罡风的卷动下,猎猎作响。
却尘衣、青洵、长怀以及祝完她们率先从法舟上跃了下来,朝着明见素二人打了个稽首。
明见素并不是莽撞之辈,在前往丹穴山前,她便给却尘衣那边下了命令。
却尘衣早知道要乱,也没有多问,当即安排了一下去,一夜之间便将羽卫整肃完毕,其中不乏朱雀、鸿鹄的追随者,却尘衣为了免除后患,直接将他们彻底斩杀了。如今法舟上的羽卫,都是向着天羽司的!
凤池月抬眸去看那面凤凰旗。
金色的线条勾勒出来的凤凰栩栩如生,好似展翅高翔。
可这样怎么能够呢?凤池月抬起手轻轻一点,便见一抹红芒落在了凤凰的眼睛上,彻底将那旗帜点活。火光一卷,旗帜烈烈燃烧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道凤凰虚影,在那高亢的啼鸣声中冲霄而起!一面、两面……火光溅落在百面旗帜上,群凤簇拥着、交融着,慢慢地化作了一道遮天蔽日的凤凰法相,填充了半边天!
整个仙界都看到了这一异象。
人族仙众心中震骇,羽族则是心神澎湃,仰望着天穹上的凤凰法相片刻,羽族各脉的族主纷纷将自己的法相祭出。一时间天地间风云激荡,无数闷雷电光走动,横绝九霄。只见得一道又一道的玄光冲天而起,化作百鸟之相,在凤凰法相前臣服。
海上风波翻涌,水族兵卒也惊骇地望着苍穹,没多久,四海龙主齐聚一堂,纷纷从水中钻了出来,惊魂不定地看着神光灿灿的天穹。
“羽族这是要做什么?”
“百鸟朝凤,凤凰山一脉中没有如此人物,恐怕只有那一位了。”
“魔渊来袭,天庭乱象已出了。我四海该如何?”
知道点内情的东海龙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恐怕不只是仙魔之争,还有最顶上那两位的博弈。”
“我听说寸心尚在天庭,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西海龙主又问。
“总之风波没到我等这处,再看看吧。”
天象骤然变化,都不用仙官们传消息回,天渊便猜到了答案。
他身形一闪,顷刻间从紫极殿中消失,出现在了太阴宫前。只是前方月相落下的朦胧的光,他心中不定,根本越不过那道障碍。眼神一沉,天渊一抬手,如潮水般的法力猛地向着前方一推,等到一片钟磬声乱起,他才看到了月光中走出来的人,冷声质问:“你早知道是她了?”
“如今天命失序,仙魔大乱,你可满意了?”
天母微微一笑:“说得这些事情都该怪我一样。我倒是有个能解决纷争的主意。”
天渊心中乱得很,不耐地问:“什么主意?”
天母道:“天帝去位,能者居之。”
天渊怒目,怒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别忘记了,你是太阴,是与我相伴而生的天命。”
天母没有回答天渊,她一伸手掬住了一缕清透的月光,轻轻地一拂。这缕月光好似游丝一般飘荡在了前方,慢慢的,光芒一声,顷刻间烈如日芒。在道宫上方,那轮圆缺变化的月相后猛然间跃出一轮满月,从幽幽渡向了彤彤。它不再是一轮月了,而是自月中升起的熊熊燃烧的赤日。
“看到了吗?太极法相,阴阳皆现,日月同天!”一句话落下,那股刺骨的杀意骤然在道宫前荡开,天母毫不犹豫地催动玄光朝着天渊的身上打去。
天渊忌惮着天母,来太阴宫前哪会没有准备?身上流光一闪,顿时将那杀气腾腾的玄光拨开。他不知道天母会去修行这等道法,要知道一有不慎,便会身死道消。眼前一阵又一阵地晕眩,天渊咬牙切齿:“是你!”难怪千年来她都在闭关,这门功法根本见不得人!
天母没有回答天渊的话语,她知道有准备的天渊不可能被她擒住的,可她依旧动了手。
只有天渊离开了紫极殿,初意才有动手置换功德镜的良机!
紫极殿中,廷议散去后,只余下一片空寂。
天庭、仙魔战场,四处都是纷乱不休,唯有这处宁静超然,仿佛与尘世隔绝。
初意知道功德镜在哪儿,将东西悄悄置换了后,她也没有久留,一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法殿中。
等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青君殿中,她才如释重负似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眼下乱象纷纷,你不担心吗?”嬴寸心问。清浊一旦失衡,对仙界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担心啊。”初意一点头,片刻后又说,“但是我相信我的母亲。”她将功德镜取了出来,只消投入一抹神意,便知晓各个天门的状况。战火只在丹穴山,天门使者们还在那兢兢业业地守天门。初意怕惊动旁人,也没有细看。将神意撤了回来,将功德镜一翻,她眉头不由紧紧皱起,“这功德镜是天地自成的道器,背面怎么出现了这么多的裂纹?”
生来就是天仙的嬴寸心哪里会关心天庭的功德镜,她瞥了初意一眼,似笑非笑说:“可能是跟随着旧主退役了吧,等到新主出现,也不知道天命会赐下什么大礼。”
没等到初意,嬴寸心又问:“天母说,天命会落在你身上,那太阴之中是不是要生出变数了?到时候你去迎你命定的道侣,至于我,是不是能归东海了?”说到了最后一句,嬴寸心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的躁意,她也不看初意,继续说,“如今都撕破了脸皮,你也不用担心我告密,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该离开了。”
这话题跳跃得太快,初意愣了一会儿才跟上,她将功德镜一收,皱眉道:“你这么急做什么?”四海中又没有什么龙在等她。
嬴寸心呵呵一笑,道:“我思乡不成吗?”
初意被她一噎,也拉着脸,说:“你近来脾气见长。”
嬴寸心也不跟她装了,直接道:“是我本性。”腻了烦了最好,直接一刀两断、一别相宽。
初意:“……”她不做声,只捋起了袖子,露出了嬴寸心化龙时留下了牙印,意有所指道,“你真是牙尖嘴利。”
嬴寸心理亏,可一股气莫名地支撑着她,让她强撑着反唇相讥:“谬赞。”
初意放下了袖子,淡淡道:“我用了许多的膏药,疤痕都不见消。”
那是龙留下的,能容易消去吗?嬴寸心暗想。她一掀眼皮子,眸光终于再度转到了初意的脸上——不看时尚能坚持自我,瞧上一眼却动了恻隐心。
她正颜说:“天母手底下有天羽司、四海司以及白虎司,天羽司与天母是一条战线的,白虎司则是跟随着白孤禅前往魔渊了。四海司什么态度,我想你也清楚,除非有足够的利益,不然龙是不会卷入风波中的。”
“天帝手中除了众仙官,还有天外天,真打起来,天母恐怕会落於下风。天命偏移,可若是天渊杀尽能承天命之人呢?最后天命会荡向哪一处?我回东海,说动四海助你。”
分析局势的嬴寸心总算有了点未来东海之主的样子,初意觑着她,神色也跟着肃穆起来。
可她没有点头,而是道:“你在混沌镜中跟我说了不少好看的话,现在想来,大半都是敷衍我的。那么现在呢?”
嬴寸心不乐意了,瞪着初意道:“我百忙之中还记得回复你,算是敷衍吗?”
初意冷静地答话:“忙什么?忙着在混沌镜中欣赏强者吗?还是忙着思考怎么合情合理地删掉我的名印?”
嬴寸心思绪转动,眉头一蹙,抿唇道:“你不要胡搅蛮缠。”再责备了初意一句后,她态度又软了下来,说,“我不骗你,我发誓。”
四海的向背当然不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谊能决定的,到底还是看利益。初意不会让嬴寸心发下这个法誓。不过她也没打算放过嬴寸心,她轻飘飘道:“你把不骗我这些话写下来,并落名印。若是哪天你没做到,我就将它宣扬到混沌镜中,让大家看看东海龙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嬴寸心:“……”凤池月没有骗她,初意的报复心真是很强,这一招是不是太坏了?
不同于青君殿的轻快,新丹穴山附近,是一片剑拔弩张。
星君手持天帝法旨,率领着天兵天将前来,可面临的是陈兵在前的羽族亲卫。
凤凰法相盘踞上空,百鸟朝凤,这代表着分散凋零的羽族再度聚拢了起来,他们的剑锋指向的是天庭。
这根本就是要仙界内战啊!
“羽族这是何意?”星君心中冰寒彻骨,咬牙切齿问。
明见素笑了一声,慢条斯理说:“可以不打。”
星君问:“条件呢?”
“昔日有落凤之盟,现在有堕天之劫,诸位以为如何呢?”在说话间,不败剑剑光凛冽,在飒飒声中将剑芒吞吐,顷刻间便斩去了丹穴山中羽族长老的人头。
不败是在下界跟着明见素的,它不知道那些悲怆的过往。原本还有些低落,但是在意识到自己还是主人杀人的第一选择后,又重新振奋了起来。
过去没有出风头不要紧,只要以后都是它来显威风,那就足够了。
“这么做给了魔族可趁之机!道友昔日也曾驻守仙魔战场,是魔族之敌。难道道友甘心看着那些敌人越过岁河渡入仙界地域逆转清浊吗?”不想打的星君还在苦口婆心地劝。
明见素没接腔,眸中一片寒意。
凤池月抬起手弹开了旋在身侧的剑芒,她的旁若无人地将明见素的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根去。也没看那些面貌丑陋的仙人,她慢悠悠说:“可我们不是跟魔族一伙的吗?”
第67章
明见素煞有其事地点头, 不管凤池月说了什么,她都会应和。
后方的祝完、却尘衣眼皮子看向凤池月,一点也不会意外她这样说话。
这下星君们语塞了, 他们面面相觑,好半晌挤不出一句话来。明眼人都知道明见素勾结魔渊就是天帝的一种托词,一种“莫须有”的罪名。可明见素、凤池月这般态度,难不成是真的与魔渊那边有往来?将那小界让给了“魔渊”,放弃救下南离主, 换得魔渊陈兵仙魔战场?
不对,明见素她们没有理由这样做。昔日“落凤之盟”事发,魔渊中那群贪得无厌的魔族不更是可恨吗?明见素驻扎仙魔战场的时候, 可没有少杀戮魔族。她怎么会去助敌呢?眼下的场面也是天帝导致的。想当初,明见素身为东阿主时替仙界立下不少功数,只因一事未成, 便将她的职事都削去,还逼迫天枢部栽赃陷害她, 多少是裹挟了点私人恩怨的。可偏生明见素不是个善茬,在仙界中掀起了无尽的风波。
“这、这是个误会。”星君望着那在山中灿灿飞扬的剑芒, 结结巴巴地开口。眼下丹穴山中的羽族凋零了大半,已经没得救了。他们应该忧心的是自身处境。虽领了不少天兵天将,可对面羽卫结阵,百鸟朝凤异象久久不散, 凤凰山上羽族已经赶来, 想要全身而退,简直难于登天。别说是原本就犹豫的, 连那一直倾向天帝、命天兵天将张弓的星君也闭上了嘴。
“什么误会啊?”凤池月又问,“不是连天宪道章都落下了吗?”
“我等这就回去跟帝君陈述实情。”说话的星君捏了一把冷汗。
传入星君耳中的是一道冷冷的笑, 明见素一弹剑,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轰隆一声爆响,短暂停息的战火再度在山上荡开,那如同泄洪似的剑芒横扫,明见素势要将当初涉入事中的羽族仙人除尽。她懒得再看那些兵将一眼,只一心逐杀着山中剩余的羽族长老。
星君神色大变,他们的姿态已经放得够低了。甚至无视了明见素当着他们的面屠戮丹穴山中羽族,可对方的态度依旧冷硬如铁,不可动摇。这事情不可能善了了。想要生机,就只得战了。星君面色微沉,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如蝗落下。羽卫刹那而动,尖锐的啼鸣响彻云霄。法舟在半空中结成阵势,仿佛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那灌注着灵性的弓箭落下时,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震颤出一道道炫目的波光,声势颇为浩大,可惜根本伤不得人。
“那法舟不知道用什么打造的。”为首的星君暗暗地想着,他抬起头视线往前一落,骤然间撞入了凤池月那双含笑的眼中,心中陡然一惊。他如今已是知道了,这位就是昔日的凤尊,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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