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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古代架空)——明灵不顾

时间:2024-04-12 07:37:45  作者:明灵不顾
  “诸位且慢!我等是奉二皇子之命前来给各位送一份大礼的。”敌方为首之人不慌不忙,在勒马后退之时,他的手从后背甩出,随之被扔到地上碌碌滚远的包裹散了开来,其中露出的赫然是三颗血淋淋的人头!
  此正是田遂良一家三口。
  众人一时间都瞠目结舌。
  而羌军中的那人仍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临走前还不忘再不轻不重地在平地丢下一颗惊雷,他猖狂地哈哈大笑道:“奉我们的二皇子之命,承蒙抬举,此次特卖贵国英才云厂督一个面子,诸位好好消受!”
  (本章完)
 
 
第48章 共潮生 大度地,彼此偿还。
  寒日朔风撕扯,州城门闭,民平而藉清,其看似已然恢复了平静但依旧是被浸润在刺目的血色之中,那是被羌军临丧前疯狂一击过后的伤疤,殇愈无时。
  而连飞雪都遮不住城外道路之上翻滚的烟尘,时不时回望的人们眉上皱出了几道深壑,挥鞭赶路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原先呈弧形包围在函壇关的羌军见久攻不下讨不得好,今已全面败退,丧局已定。
  此次急往护州乃当机立断之举,为确保行动足够的迅速,只遣了不到两千的精英人手率先随司马厝轻装上阵,因而众人于济州城内驻留了些日子,待大部队回达之时,便是他们凯旋之日。
  济州城的府库里堆积了不少的蜜蜡,在待着那些时日里,时泾没少去捞点吃的,这一来二去之下,他竟还撞见了岑衍不下六七八回之多,一时相看各异,却又皆是秘而不宣。
  “督主,您先尝一些试试,吃不下大不了就吐了便是。”岑衍在狭窄的车厢中躬着身,举着那一小截的蜜蜡,好说歹说地劝道。
  云卿安的头靠在一边动了动,他睁开眼,微眯着有些吃力地辨认了一下岑衍的唇形,而后摇了摇头。
  岑衍咽下苦涩,心脏如同被强行迫得收缩了一般,钝钝地绞痛着。
  连东西都吃不下了该有多难熬,偏偏连压制的药还被弄丢了,这一路,他是拿命在消耗。
  例外直到了那曾在朔边残阳西斜之下,驰纵恣意的人心坎上去了。
  云卿安浅浅地又阖上了眼,弄玉疏影浮落于眉睫,惟留下清尘柔朗。霜雪浸染出的不是温润是寒凉,只他一个例外。
  云卿安缓缓笑弯了眉眼,慢吞吞地行至照夜白近前,朝司马厝伸出手。
  暮霭时分,高远的天穹仿佛是被雪水洗过了般的澄净,连原被洒下了一片暗金色余晖,初融的水河在新鲜草野之中奔腾而过。
  “没事。就是问你一声,可要歇歇脚。”司马厝答得坦然干脆,照夜白在他身下晃了晃脑袋,雪毛白得发亮,白得嚣张。
  “我在。”他语调平稳,温声道,“总兵,何事?”
  矝贵啊。
  他身形几度不稳,直到背靠到了司马厝身前冷硬的铁甲上时便如舟泊了岸。
  云卿安在岑衍的提醒下,坐直了身,隔着一方小小的帘框仰头望着外边特意前来寻他的那人,视线触碰时,他的眉目便如同那清流淌过山石,暖风抚过柳梢般,堪堪将春柔韵色晕染开了。
  “云督。”司马厝的声音响在外边,岑衍从中听不出一丝的异样来。未待人反应,还不过须臾他便又来了一声加重语音话尾拖长的“卿安”,这一来就有了些不依不饶的意味。
  岑衍细声道,也不知是在安慰着谁,肩头却被云卿安轻轻地拍了拍,他抬头望时,便见云卿安含笑地用口型回了他一声“我知”。
  该报仇了。
  “这些甜玩意儿,都给督主收着了。等回到了澧都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和着药送,不苦的,真的,别怕。”
  心里分明跟明镜似的,做的却偏偏是想不开才会去做的事。虽说早先众人对云卿安的怀疑指证到了现在,总算是随着田遂良一事不攻自破了,横着竖着都被挑不出什么毛病和由头来,可是他默默做了这么多……到底值得吗?
  哪怕是现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外边也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这厢,尽管岑衍明知道云卿安的想法,却也难以苟同。
  并非没有得失衡量,并非没有足够清醒的理智,其实,云卿安都知道的,本就在他预料之中。
  “恐耽搁了行程。”云卿安垂眸答。
  奔马时扑面的水汽犹带着凛冽,云卿安咬紧了唇,那纯净又明媚到不像话的景韵落入到他泛红的眼眶里时,便凝成了游走在这两种属性之间的涩欲意愫。
  “不耽搁。”司马厝偏了头,语调是不容置疑,在盯着他时那沉寂的墨眸中似乎带上了另一种在往日里不曾有过的意味,“还是说,你想歇多久?”
  要,便来。
  盔甲不挡严寒,不沾人情味似的。而每次深碰上之时,云卿安总觉得很冷,冷得好似下一瞬就要身消血融化作一滴水珠被揉烂了开去。
  只映得下一人的冬寒料峭。
  可他愿意。
  “苦心算计你的人是我,苦心替你守周全的人也是我。”云卿安用手攥着司马厝的腰带稳了稳,在他发问之前先一步解释,语调在急速说话时有些不稳,“总兵若想一劳永逸,决断便是。”
  最初对田遂良起疑来自其对城外青年细作的审讯不力,而番役暗中多次找寻其线人未果。直到情况真正出了异时,云卿安心知他做的表面功夫——用密函传出的虚假军情,根本就不足以乱,这个猜测便在他脑海里加深了。逼杨旭动作便是打草惊蛇,对田遂良的试探。
  “你说是,就是了吗?”司马厝语气有点冷。
  每当这时候,他总是显得那么的漠然,就好像是任人跨越了山长水远的路程也都难以接近。
  云卿安只抬头怔怔地盯着他,无声地笑,声音也越来越低,“真假各半,反正横竖经不起推敲,你要信我吗?”····在奢求着些什么呢?
  云卿安先前派出同杨旭一块的人一发觉内部断了联系,立马点烽火示警,因而留了挽救之机。
  而司马厝并没有像大多数人一般将此当作一场误失之举,来于他对险机感知的敏锐,或许也来于,对云卿安作态的点点考量。
  也不知信任究竟值几分几两。
  司马厝的目光所及为前方,他只会看见成千上万的铁骑涌入冰川河侧,而地面和山谷中皆回荡着轰隆的雷鸣。人仰马翻的厮杀中,前路根本就所剩无几,若不是被羌军杀死,就是被追击的战马踏死。
  心都是冰的。
  照夜白突然一个往下俯冲越过坑洼,云卿安被带得俯身趴撞其上,偏向了一侧去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后腰却被及时地扶住了。
  “我找你要解释了吗,急什么?”司马厝低笑了一声,揽人的手收紧了一些,与云卿安所隔的距离便缩没了。他稳稳操纵着马缰,丝毫没有要停缓下来的意思,照夜白依旧在颠簸中横行无忌。
  “信你,报仇从不会心慈手软。”
  多余的,根本就不需要。
  留于济州的这几日,司马厝思前想后地将事情理了一遍,总能拼凑出一点实情来。
  谋挫济州是羌军临退的最后一口反咬,出其不意。而最后那看似多余的一举,则是攻心为上。与其说是挑拨离间以乱局,倒不如说是针对云卿安一人的报复。若非司马厝这回态度出奇的强硬,执意要将那些对云卿安动机存疑的声音压下,严刑逼供审讯恐又是必不可少。
  他们既往不咎,大度地,彼此偿还。
  云卿安没说出口的言辞便被吞了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紧抓着的是什么,管不过来了。
  而那线条如画笔勾勒出的腰背顺着马鞍延展成一个优美的弧度,云卿安在回眸时,情意便漾过了河山,指点征伐。
  虽无角声满天,河畔旌旗漫卷,可结出的冰碴被抖落化开,战甲和衣袍都被染透了,泞中人摇摇晃晃的理智便在溃散中一点点地被吞食殆尽。
  难耐的抓握也只是徒劳,云卿安的手心发着阵阵软热,长发柔柔地散落被汗水打湿。他根本就使不上一点点的力气了,只能任凭后潮将他卷涌吞噬。
  怕不是快要被颠下去了,云卿安想,仅仅依靠着的坚实支点却又让他分外安心。
  掉不下去的。
  芳雨霖淋之时,司马厝舔开了他后颈的湿发,凑到他耳边闷笑说。
  是半进吗,半进,是吗?
  不是。
  云卿安微张了口想要应一声,却不知哪里来的水滴落进他唇齿倏然润开,哑火未灭失了言语。
  至后,照夜白也似难以承载了般减缓速度,晃悠悠地行至一处水滩边停下。云卿安的喘熄却没有止,嘴里衔着的一截草根飘然落了下来,他眼角通红,凌乱得若能破碎。
  司马厝率先跳下,回过身时将云卿安摁稳在紫鞍上,用从他身上摸索出的帕子试图擦了擦一些地方,却不过片刻就放弃了。
  着实不容易处理。
  云卿安也回过脸来看了看,忽为方才这轻狂感到一闪即逝的羞愧,疲惫地动了动嘴唇,声音低低,“抱我下去。我来。”
  “还犯不着云督亲自动手。”司马厝瞥云卿安一眼,将他打横抱下,那神情严肃得恍若什么都未发生过。
  不会翻脸不认的。应该是。
  “褚广谏办事向来尽心尽责,留与他做就是。”司马厝淡淡开口,低下脸时,他嘴角的那一抹坏嘲的笑显得极为恶劣,“怎么,卿安,你不愿意?”
  云卿安的呼吸一滞。
  比之或示威,或挑衅,正名相护起来更是要命。
  他用手环上司马厝的肩颈。
  若止水之风,胜扰月之云,这世间的皎白与晦暗,朝阳与残暮,此刻皆为他独揽,独有。
  (本章完)
 
 
第49章 凉初透 借扶摇之势,扬万籁之风
  澧都的昼夜换了一轮又一轮,朔风细雨来了又去皆未带走分毫,草木枯荣交替。而不变的,是皇城宫阙外的歌舞升平,像是被牢牢装裱在戏台之上般,而之内的深宫冷苑,日复一日地烟斜雾横,椒兰焚香,奢华极致。
  或有婢女梳妆守望辇轿,亦有怨人无语凝噎。
  “小……小主,你昨儿个讨要的菱角,奴婢今日寻了来。”桑笺小心翼翼道,依着吩咐捧来了铲子锄头等工具。
  秦霜衣先是不为所动,枯坐着盯上铜镜里头自己的脸,面白如纸,眼若寒洞,长发被一根紫水晶簪子别着,仍旧是少女的发饰。
  她忽而沉默地起身,接过桑笺递来的物品,飞快地推门而出。
  “小主当心,河潭虽旱,但近则危!”桑笺微微一怔后,慌忙提步跟上。
  外面是一处围潭的院落,秦霜衣也不管周遭的下人们是何反应,自顾自地靠潭蹲下,挽起袖子锄着其下的泥。
  “奴婢来帮你。”桑笺心下苦涩,话语带着哽咽,她何尝不明秦霜衣心里的悲苦,却只能说一些称不上是安慰的安慰话,“小姐答应过老爷的,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他担心的。”
  现下秦霜衣草草得了个婕妤的封号。
  秦霜衣抬眸望着温旖旎,不卑不亢,轻飘飘道:“贵人们若是大度,不嫌弃菱角外头皮缝沾了污泥,里头还被害虫啮啃过了,只管挖便是。霜衣候其高抬贵手。”
  温旖旎抬手拨了拨发髻,她着一身水红色罗裙,身段随着走动摆出好看的弧度,嗓音带着慵懒,“免礼。”
  玉容殿的宫婢战战兢兢,却见秦霜衣无动于衷,连头都不抬,这明晃晃的忽视让人都屏着一口气。
  而宫人都道这位秦家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连带着秦家都要风生水起,尽管她旧有婚约又如何?只要得了圣宠,就是直接翻脸不认都没一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带着对苏家的愧疚,对自己的洗脑劝服,她挣扎而无济于事,只能把血泪都咽进了肚子里。
  温旖旎掩唇咯咯直笑,眼中的怜悯又多了一层,像是在嘲讽她过于天真,说:“当真是极少见有人在这宫里种菱角的,倒是个稀罕物。若是贵人们一时兴起,派人大刀阔斧地要给挖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桑笺,覆好土。”
  宁可把自己给埋了,也不显露于人前。虽处干涸地,也秉持濯清涟而不妖的品节。
  菱角被扔进了泥坑中,秦霜衣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迎着温旖旎的视线,面容沉静,微一福身道:“霜衣偏安一隅,敝帚自珍,自覆为盖,不扰人,不乱局。贵妃娘娘可还有何指教的?”
  “噫,要是没点眼力的,还当作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乡野村妇头一回进了这宫里。”那侍女得了温旖旎的默许,率先开了口,阴阳怪气。
  只是这么多些日子以来,被无数人盯着说着,秦霜衣也从未多露面,把自己过成了个囚犯。
  “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众人忙福身道。
  污泥被挖出来了一堆,黑漆漆的铺在了石子路上,因而温旖旎在被一位侍女扶着款款走过来时,一个不慎就被那飞泥脏了鞋。
  温旖旎的讽笑声倏地止住了。
  看起来这做派倒像是个不争不抢让人省心的,但若说这秦家女懂进退吧,这般油盐不进的,又实不知好歹。纠结起来倒无裨益,反正不管她如何,这次的下马威是给定了的,毕竟龚芜可是个说一不二的。
  秦时韫得知时,一夜里白发都多了几根,却还要装作欢天喜地般送别了女儿进宫,至今苦苦在为苏家找交待。
  这位贵妃向来同龚芜走的近,久而久之也习惯性地摆摆谱。
  “听闻秦婕妤是个心思玲珑的可人,本宫受皇后娘娘所托特意来看看。”温旖旎低着眸上上下下地瞧着秦霜衣,神色越来越冷,又带了些怜悯的意味,“不知婕妤过得可还习惯,对这宫里的规矩可还清楚,不妨让本宫来提醒一二,也好让妹妹在日后不落错处。”
  也难怪惹了恼。
  不管是哪来的新人,凡是被那位正宫娘娘看不惯的,可都是难免要吃上点苦头。
  秦霜衣被安置在了宫中最静的一处地,虽和那皇帝正居隔得远,但也不见着就是不受重视的意思。须知原本在玉容殿周边种着的尽是淡雅的兰花,如今新主一来,清一色的琼花小树被新种下了,据说这还是元璟帝亲口下令的。
  “来人啊,送秦小主——”温旖旎弄了弄指上的蔻丹,吐字如刀,“濯清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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