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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古代架空)——明灵不顾

时间:2024-04-12 07:37:45  作者:明灵不顾
  “各色各人,百样俗惶,千种庸常,万般荒唐。凭什么咱家就得是最不可饶恕,最无可救药的那一个?这算不算多赖于侯爷的成全,再厌恶憎恨可都是你选择出来的!”
  头一次将两者混为一谈,给出的即是最深最重的打击,皆清软肋。
  将容色轮廓都铭刻于心,云卿安就此独守着城阙孤高,弃逐茫茫苍鹰。他深深凝视着他,藏尽眷恋,缓笑道:“咱家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形貌也最是见不得人,劳侯爷忍耐担待久。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难道就肯舍得把我杀了吗?”
  云卿安倒吸冷气,瞬间面色惨白,但仍在为他将战衣的最后一根接带缚好,忍着极重的疼痛,冷诮道:“自然不及司马将军所向披靡,神威盖世,可别一不留神就步了你小叔的后尘。”
  云卿安扶着旁边稳住身子,抬眸怔怔看着他,时间似乎流逝得很慢。
  ——
  “去勿归,别两宽,不相关。咱家,厌倦你了。”
  断药的强弩之末对于本身命途无可交待,只愿把后事都安排妥当。而那最后说出的军情便是将司马厝送走的最好途径,明知故意将他气走会是两伤,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再次坚定振作起来,毫不留恋地离开再不回头,远离澧都的是非阴谋,也远离这个能让他痛心的人。
  摇摇欲坠的,又再被狠狠割裂,情若络绎,已茕茕孑立。
  所处的澧都城外,似乎连着遥远的边原,绵延的战火就灼烧在他们的眼前,催得心烧难平。离开后去往下一程会是在何时何地,不得而知,但无可回顾。
  “你随东流往,无停浣衣江。”
  司马厝猛地将他推开,胸中仍被翻搅,说:“分明我同你在一块,才是最见不得人!可是云卿安,我当时是真的……”
  兵戈无声,整装以待的营兵列队等候,严肃端正,目视前方,为数寥寥却显孤劲。
  就不必再对此提及,如何下得去手?最无能为力的莫过于此,存灭难用!
  “说起来,这可是云掌印大发善心,亲手给司马设下的路。你想看到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他把脸逼近恶声道,“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模样,究竟是风头无两高居人上,还是连人都不人,鬼也不鬼!”
  “你和你义父一样,让人直犯恶心。”司马厝沉默良久,才终于说出这一句。先前压抑下来的平静彻底破碎,目光冰寒得再无一丝多余情感,那不受控制的力度几乎能将云卿安的腕骨捏折。
  “先前不是急着追问朔边详细情况吗?那你听好了,司马潜腹背受敌,受围而支援全无,或许有机会可也只是被旁人眼睁睁地看着,怕是早就没几天的活头了,倒也算干净利落少挨些吃苦的罪。若是咱家没有记错,你父亲当年可亦是……”
  前刻的极致欢爱,则是一拍两散的先兆。付出的许许多多努力,坍塌只需要短短一瞬,猜疑隔阂一旦被埋下了,风吹草动都作引线。
  倒也算得上是件好事,脱离了那些纠缠,从此山长水远迢迢。
  斜纵枯枝背后衬着的是沉空万里,辽阔稀薄得承载不住厚云,便也无论沉累与否,底下也因此才得以现出飘旗几扬,打上的霜层是那看得见的寒冷。
  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怒气怨气早就把人折磨得够呛,叔叔的安危问题更是令之雪上加霜,冲溃出来的缺口是谁也都承受不住。擐甲披袍,衽革枕戈却是在昔日至爱之前,在对立面针锋相持!
  曾为顺应讨好患得患失,云卿安今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述情陈爱,剩再无顾忌,这许即是最好了。
  司马厝的面容已是沉静,却在下一刻仍是隐有波动变化。
  被送到最前方的重匣打开时,现出的赫然是那久经蒙尘的玄铁重弓,这毫无疑问是云卿安的吩咐。与君一睹,后面无期,归还逍狂与自由,把他需要的,能用的,都准备好也奉上了,唯独落了自己。
  ——“还请侯爷转过身去,本督当亲手效劳,预祝侯爷引弓顺利,百无一失。”
  ——“莫要让咱家难办的好。”
  还是如昨日那般浓墨重彩的嚣张绝情,大刀阔斧地闯进心头来,哪能轻易揭篇?剑伤亦早已烙刻到了不可抹除之处,可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
  司马厝半晌后把视线从玄铁重弓上面移开,不冷不热地说:“云掌印此为何意?先皇重物,也能这般自作主张地私下相赠,当真位高权重。”
  袁赣斟酌了片刻,还是抱拳说:“掌印此番行事确有不妥,却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希望两相得宜,还请侯爷体谅一二,莫要怪罪。”
  司马厝口气凉凉道:“犯不着我体谅,也轮不着我怪罪。左看右看,都是我司马占了个便宜。”
  袁赣说:“明白为好,侯爷是要干大事的人,自是不会为了这些没必要的小事计较。再者,宝剑就理应出鞘,宝弓就该用于杀场退敌,物尽其用方可。”
  司马厝不以为然说:“是我目光短浅,你们掌印考虑周到,竟还特意嘱你们到此护送。到了现下这般还派人看得严紧,防着什么呢?”····袁赣说:“城门通行,儿戏不得,万望理解。待侯爷同麾下离城,我等即撤。”
  司马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不可否认,他是被驱逐的那个,无可奈何,空有不甘。
  温珧是自己一个人牵了匹马从后方追上来的,他赶到时连气都来不及多喘一口,就跳下来到司马厝跟前急急地道:“侯爷还请……请把我也捎带一程,我发誓,绝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也断不会拖累行程,如果需要的话,我有自备的粮食,也能卷起袖子干活,不会跟着白吃白喝!”
  司马厝转脸暼他,道:“说得难听些,非建功立业之利时,怕是去了也无用。驸马又何必淌这一趟浑水?”
  闻言,温珧将长矛从背后挥出,认真说:“不妨相信我一次,我保证是能派上实际用场的,而不是以往那些花拳绣腿。朝事难赶上战事,不管结果如何,若是我连直面战场的勇气都没有,那就永远不配在这世道称雄!更何况,这是我早已做下的决定,怕的也从来不是抛热血洒头颅,而是只能龟缩一隅,难以迎浪争取。而且……马革裹尸为善终,若是还能有转机,后半辈子才可安心。”
  也是无可选择了。
  长期待在京城而没有亲眼见识过战争的残酷,时事的艰难,可不可以说得上是懦弱短浅?他也算是皇家人,但温家出事他虽未参与,也难免受到牵连,只迫切想要做点什么,就当是洗清罪过。
  更多是为自己前去走一遭。
  周边有人起了骚动。司马厝看着他坚定的神色,良久才说:“你就打算用着这根长矛乱捅乱戳,有见过别人的盾吗?”
  温珧一愣,反应过来后忐忑说:“我锻炼手劲腿劲的时间大约为两个半月,基本功训练大约为……潜心研究矛功可却未曾破盾,这个,我……”
  好不容易积累的信心,顿时就有些动摇。
  又听司马厝接着道:“你要如何我又不会拦着你,自行斟酌,若有过失也得自己担责,毕竟那不是可以乱冲乱撞的地。”
  这便是同意了。
  温珧心潮激扬,稍缓片刻后匆匆往回跑去,边跑边道:“且容我再去见公主一面,半柱香之内一定……”
  不远处可见轿辇灼明,情思若依。
  司马厝眸光一暗,视线重新落回玄铁重弓上,令人将之取过来,稳稳端于手中。
  他没有戴扳指,照理来说,为了避免射猎时不必要的伤害,常将玉制的韘套在指上作钩弦之用。因许久未用战功,也是配合那个人,故替以对戒。
  似乎起初本就有着不合理不合适。
  舟行千里逢过客,浪迹满桌点随云。
  寒来暑往未有藏愧,偶困于山间晨雾,醒觉万般沉寂。因错爱故付代价,普通的软弱,往平凡的希冀,同温暖被肆躏,至碎成严寒。
  他缓缓抬弓,扣弦,在城门欲闭时朝后拉开,破射。
  就当是手生故练,就当是……
  最后告诉云卿安,他已离,算给过去以一个结束的收场。滚滚尘烟,遥遥难见,他被推着不得不往前去。箭断情尘,封后往前,经此再不论私情。
  帘幔翻转,叮嘱轻轻。
  该随令陆续动身,温珧又有些不太放心地交待了荣昌公主身边的婢女几句,这才后退。
  李月回的声音从内清泠传出,道:“皆已行,莫耽搁。所用皆已替你备好,此别过后,驸马珍重。”
  温珧重重地点点头,又意识到她现在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便道:“放心吧,我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就算不能吃饱喝足,也总不会茶饭不思……不,不是,我定会想念你的,得闲一定常常写信,无暇也仍会寻法子……”
  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枉他读圣贤书这般多年,却还是在她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
  可是这回,听到的婢女都没有笑。
  李月回极为认真地听着温珧的话,而后话音很轻却极为郑重地说:“好,等你回来。”
  温珧心头一跳,眼眶不自觉地有些发热。虽是临别之际,却也容不得他再停留,向之扯出一个满足的微笑,迅速转身上马逐着队伍而去。
  也许只有再回来的时候,他的心愿才能够真的得偿。
  离人渐远,堆丝月光石耳坠如泪落下,不见天光,李月回记得过往掀帘初窥,记往恩如山不可报,私心难言,是她间接将温珧推上这条路,罔顾刀剑无眼。
  [1]城头早角吹霜尽,郭里残潮荡月回。
  “愿将军此去,凛冽清明,战无不前。保八方安泰,守盛世荣昌。”
  *
  作者有话要说:
  [1]自《南海旅次》
  (本章完)
 
 
第111章 楚天阔 城门有专置,以日转
  城门有专置,以日转判方位。
  因随云掌印之令,那恰好插进正中位置的箭矢始终没有被取下,保留以看着斜影自下方一点一点变化,就有如无能为力地观时日过去留不住。
  这是司马厝用箭给出的最狠报复。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撕扯着他,是他自作自受,非要待在这晦土皇城明金殿,便也活该遭罪。哪能这般容易放得下?有怨有怪,即是最好的证明。
  云卿安惟有默默将之全数受纳。
  清影萧立,所视无边,而孤风荡过了方墙流沙,无人打马过经,后方浮映几度繁华。连公主轿辇都相较不及,他分明才是最没有相送资格的那一个。
  “护卫皆已回撤,袁赣已奉前令退至适地,暂按兵不动,随时待调遣行事!”
  “宫廷四方尽下重守,直卫亲军顺命暗自调兵已妥,可应一切杀戮之机,定不出纰漏之处。”
  “伪装部署周全,兴事即动……”
  袁赣脚步未动,隔着人群对他冷冷道:“通风报信才是你这样一个阴险细作的强项,何不先亮出一手,把你的那些藏在澧都里边的羌戎贼狗‘亲朋挚友’全都传唤过来会会,与你一道在此受陷陪葬,好让云督赏眼好好瞧瞧了去!”
  云卿安的神情格外平静,要面对的情况在他预料之中,也不必畏首畏尾,只是,仍会挂怀。
  仍记得湍急的水流在裂冰之中艰难冲撞,一回望即消失,洒脱不羁。但尽管如此,也还是会将他放了,偷偷令护逐他出城,不计后果。
  忧他此后是再也不记得他了。
  惊声四起,祁放却是咧嘴笑了,不知是嘲讽还是坦荡,笑声刺耳,剧烈得直咳嗽,说:“好歹我还是有一点可利用的价值,也难怪云督先前还肯施舍出来一些好脸色,压下怀疑怨恨来作戏给我看。怎么现在就彻底没有了耐心?长宁侯怎么可能还乐意同他耗着不干脆些一刀两断,竹篮打水得了一场空,所以是要把这口气出在我身上不成?哈哈哈好,反正我乐得奉陪!”
  柔色顷刻即散,剩凌厉如锋。
  “掌印可是欲问其去路如何?莫须挂忧。行过中阳道七里在即可见栈桥,水陆两相通,纵横多路行,舟车劳顿亦有所安。”有人特意禀道。
  现下谁人不知云掌印犹为看重抬举他祁放,又如何会是有了除心?
  随着无数血腥滩渍在地面大肆铺陈,身边的人接连着一个个倒下,哪怕是再愚钝的人,到了此刻也能在瞬间反应过来不对劲之处。这分明就是设局针对,以借口欺骗引入,藏埋等着将之一网打尽。
  仅仅发生在短短的时间内。巍峨的宫门此刻紧紧闭着,如同是把人的生机都尽数阻隔,交战过后的御道已然成了人间炼狱。
  狼藉之中,火光箭雨交织,杀声四起,而白森森的高墙在人的眼前飞快地掠过,雨丝冷冷地扑打在面颊上,身躯随着奔跑颠簸,恍惚中只觉得天地倒转。
  “长宁侯对本印积怨久深,经筹于内宫妄自兴兵,欲除本印及随下而后快,多陷艰仄,望求援抗。”
  接二连三的汇报传来,却很难让人的脸上出现喜色。步步维艰,可羌敌内贼勾结生祸,挑引内乱,桩桩件件皆是败坏国基之钢刀,若不对此采取反制,就无异于待宰羔羊。
  以自身为饵,编造借口,请君入瓮。
  祁放狠狠地将插入了自己臂膀中的刀尖拔出,浑身血迹斑斑,那双凤目黑得渗人,困兽的狠色彻底将那点人性给埋没了一般。他半弯着腰,眯着眼睛,将视线锁定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之上,道:“袁兄,让云督出来见我!这么急着想让我死,总要费上点周旋的功夫,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也想轻易如愿?”
  云卿安的视线远远又被暮色彻底吞噬掉了,他说:“可现下方是寒时,我只忧他……”
  此话一出,旁众多惊疑不定。
  入了危局才好将计就计,可惜祁放身为被利用者,亦是存了利用旁人之心,可以借助的或者可以当一当他踏脚板的,他都一律不会推拒,无论是东厂还是别的,谈不上什么坚持和信仰,对羌戎也根本毫无归属感。
  他今天不痛快,处于泥泞而想要卖之也全凭心意,恶毒地想要把他们都拉下来垫背。
  传讯召集的信号被祁放狞笑着从手中发出,虽不似烟铭声势浩大却瞬引周遭戒备。····袁赣盯着他的眼神满是厌恶,而时刻待动的身体绷得如紧弦。心知在另一方,褚广谏等人受私令布兵已妥,可稳中求胜。剿杀那些至京混水摸鱼的羌贼才是他们最重的目的,清理门户亦是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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