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宫人们准备将跪在地上的家眷们扶起来的时候,一道略带冷意的声音传来:“朕看谁敢?”
“陛下?”夏太后不由皱眉。
只见姬昭就这萧衍的手从御辇上走下来看着这跪成好几排的家眷道:“朕现在才知道底下有多少人忤逆朕的意思。”
“陛下,毕竟是官员家眷,再让她们跪下去会君臣不和。”夏太后状似苦口婆心地劝道。
姬昭闻言轻轻一笑道:“起来吧。”
夏太后闻言一喜,正准备让宫人将这些家眷送回去时却听面前脾气古怪的少年开口道:“太后,你说让她们去佛堂抄经为先帝祈福到春闱结束好不好?”
夏太后想要帮别人捞人,那他就只好把人彻底扣下来了。
就在夏太后神色僵硬的时候,姬昭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为先帝祈福,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啊。”
第十八章
在古代讲究天地君亲师,姬昭打着先帝的名义让礼部官员的家眷们待在宫中为先帝抄经祈福,谁又能挑出半点不是?若是不愿,那便是不敬先帝,会被世人指责。
至于在家眷们在佛堂抄经祈福是什么待遇,是睡好穿暖吃饱,还是日夜抄经受寒挨饿,那便看礼部官员们的表现了。
姬昭说完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他觉得他便宜爹的名号可真好用。
一旁的萧衍静静地看着姬昭,只觉得面前的少年是刚刚一爪子拍倒了偷家老鼠的狸奴,不需要他出面,少年也能独自解决夏太后意图捞人的事。
夏太后闻言心中不由冷笑,先帝活着便也罢了,死了竟然也能膈应她一番,可她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为先帝抄经祈福,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便是那些口若悬河的言官也挑不出半点不对来。
可是自己已经收了礼,便不能不管这群家眷,于是夏太后柔声道:“陛下不是最怕吵吗?不如让她们在长乐宫的佛堂抄经祈福,既能为先帝祈福,也能让陛下清净。”
只见姬昭忽然抬头,神色锐利富有攻击性,他一字一句看着太后问道:“说朕嫌别人为先帝祈福太吵?太后,你是在说朕不孝吗?”
夏太后被无机质的黑色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心跳被吓得漏掉了一拍,仿佛对面的小皇帝下一刻便要发疯。
她后退了半步勉强稳住面上的表情道:“哀家也是为了陛下好。”
话音刚落,一个略含警告的声音传来,“太后既是为了陛下好,那便少插手朝中之事。”
夏太后抬眸望去,只见萧衍站在姬昭身后两步的距离,脸上的神情透露出一种漠然,结合之前对方冷冰冰地警告她后宫不得干政,她不由握紧了指甲,心
中越发痛恨萧衍。
“天冷,送太后回宫吧。”萧衍开口道。
话音落下,跟随在萧衍身后数十守卫将夏太后请回了宫。
“萧楚之,你可还有无尊卑!”夏太后见此怒极。
然而高大俊美的青年并没有理会夏太后的叫嚣,只是上前给小皇帝整理了一下衣帽,丝毫不将夏太后放在眼里。
夏太后气得咬牙,萧衍的守卫都是拿着真刀真剑的精兵,自己身后不过数十宫人,于是夏太后气愤道:“不用你们送,尚月,我们走!”
说罢,夏太后便拂袖而去。
姬昭看了一眼拂袖而去的夏太后,又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给自己整理衣帽的俊美男人,语气古怪地道:“摄政王得了户部之后便没有忌惮了。”
虽说明面上户部尚书的位置谢相和夏世安还在角力,可是在萧衍的一番操作下,户部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而萧衍则是拍了拍姬昭的后背道:“外面冷,陛下快进去。”
姬昭闻言歪头想要看萧衍在想什么?为什么结合萧衍这句话,是他不想自己在外面和夏太后纠缠过多,让他快点进屋吗?
就在姬昭思考的时候,他已经踏入了椒房殿内,谢檀书拜见他之后便让兰心将放在熏笼上一直烘烤的斗篷给姬昭披上。
“这是臣的衣服,还请陛下不要介意。”谢檀书微微笑道。
自从知道小皇帝体虚畏寒之后,他便让宫人将斗篷放在熏笼上烘烤,以便姬昭来椒房殿换下沾染了风雪的衣物。
于是,萧衍看着福公公替姬昭换下那身猩红色的大氅,然后披上了谢檀书带着暖意和淡淡香味的斗篷,姬昭头上的绒帽自然也是被摘下放到了一边。
萧衍看着姬昭身上披着的斗篷略微有些不满,斗篷的皮毛不是腋下绒,绒毛不够柔软细腻,还是他人穿过的衣物,连带着对姬昭名义上的皇后也不顺眼。
“若是今天陛下不来,皇后又该如何应对?”萧衍居高临下地问道。
只见谢檀书略微抬眸道:“我为皇后,自然是赐婚与诸位大臣家中的子女。”
儿女婚姻乃是家族大事,所选对象皆是为了给自己在朝中有所助力,不能随意婚配,所以即便太后将他们的家眷带走,谢檀书依旧有办法拿捏住那些人。
坐在一旁的姬昭单手支颐看着谢檀书道:“谢檀书,你不想要名声了吗?”
先是拉着礼部官员家眷们跪在椒房殿前听训,接着又是给人赐婚毁别人今后十几年布局,在百官心中应该是妖后的级别了吧。
只见谢檀书垂眸温顺地给姬昭倒了一杯茶道:“陛下都不在乎名声,臣又何须在乎名声。”
姬昭给他权力,让他能够主持科举,以后更能监察百官参与政事,而所谓的名声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东西。
所以,谢檀书根本不在乎名声,文人骂他也好恨他也好,都不能伤得到他分毫。
“你可以不要名声,但陛下不能。”萧衍锋利的眉眼暗含警告,然后徐徐道,“这些事皆是你一人所为,与陛下无关。”
姬昭闻言一惊,萧衍这是强迫谢檀书替他背锅?
而谢檀书闻言并无不满只是垂头道:“臣知道。”
姬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以后谢檀书怕是更想杀他吧。
这样想着,姬昭便忍不住拿起桌案上的茶盏往嘴边送去,然而茶盏还没有碰到姬昭的嘴,姬昭的手便被萧衍轻轻打了一下,手中的茶水也被人截下。
“吃完药不许喝茶。”萧衍眉头微蹙看着面前不忌嘴的少年,手中的茶盏毫不客气地撂在了案几上。
姬昭看了一眼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只觉得萧衍管得真宽,下一刻,他的手便被人握住。
“是不是打痛了?让我看看。”萧衍伸手摸着姬昭手背上的红痕神色凝重,不过是些微用了些力便红了这么一片。
少年的肌肤白皙,手骨纤弱,轻轻一折便可碎裂,有着一种脆弱感,而手背处的薄红显得尤为可怜。
姬昭倒觉得没事,于是他缓缓将手从萧衍的手中抽出,拉长了声调懒洋洋道:“知道啦,萧太后。”
下一刻,萧衍冷冽的目光落在姬昭身上,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字一句道:“萧太后?”
语气,危险至极。
第十九章
面对萧衍冰冷的语气,姬昭丝毫不慌地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回看萧衍,只见黑白分明的瞳孔全然无辜,似乎不明白萧衍为什么不高兴。
下一刻,姬昭低着头轻轻摸着自己泛红的手背,特意露出了昨日被瓷器碎片划破的掌心语气无辜地问道:“摄政王,你与朕父皇同辈,父皇特意留你辅佐朕,朕尊你为父为母不可以吗?”
萧衍看着面前的少年眸子微垂,先是妖妃,再是太后,若是妖妃还是面前的少年不知事的缘故,那么叫他萧太后便是少年故意的。一瞬间,萧衍有些手痒,只觉得他欠教训得很,可是看见对方被他打红的手背和昨日被瓷器碎片划出的伤口,他只能放过。
罢了,以后好好教便是了,萧衍看着面前的小皇帝面无表情地想道。
而坐在姬昭对面的谢檀书也自然注意到姬昭掌心的伤痕,连忙问道:“陛下,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姬昭白嫩的掌心满是细碎的划伤,看着便触目惊心,即便这只是微小的伤口。
萧衍看了一眼着急的谢檀书冷声道:“有人使性子,自己伤了自己罢了。”
说完,萧衍又看了一眼宫殿外的景色漫不经心地开口提醒道:“谢公子,科举在即,诸事繁忙,陛下已经帮你把礼部官员的家眷扣在宫中,你大可以在这次科举中随意施展,本王也派了两人帮你,你可以随意遣用。”
话音落下,萧衍轻轻瞥了谢檀书一眼。
谢檀书闻言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握紧,然后笑道:“多谢摄政王殿下提醒,我这便前去礼部主持大局。”
谢檀书说完便对姬昭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兰心和萧衍给他的两人消失在了姬昭的视野里。
椒房殿的主人不在了,姬昭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
坐在一旁的萧衍突然开口道:“过来。”
姬昭愣住,低头看向正襟危坐的萧衍,难道是准备等谢檀书走了之后再收拾自己?
萧衍见面前的少年没有动作,手一伸便将人拉了过来。
姬昭不由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的是臣子殴打帝王是个什么罪名?
就在姬昭心乱的时候,清凉的油膏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耳边传来了萧衍低沉的声音:“闭眼做什么?怕我打你?”
姬昭睫毛轻颤睁开了双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对面男人低着头给他的手背摸膏药的模样,专心又细致。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姬昭看着萧衍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打转忍不住开口问道。
“练武之时,身上总会有淤青的,倒是陛下你,臣不过轻轻碰了下手背便红了大片。”说完,萧衍收回了手,将对活血化瘀有奇效的药瓶放到了一边。
同时,萧衍看着姬昭的眼睛道:“陛下既然害怕我出手打你,怎么还敢口无遮拦的?”
“朕才没有。”姬昭将手收回看向一旁,心里想的却是书里书外都在传你和先帝是一对,既然是我小妈还摄政,那称呼一句萧太后也不过分。
“不害怕?”萧衍用手将姬昭的头转过来道。
被迫看向萧衍的姬昭不由提高声音道:“萧楚之,你敢犯上?”
或许是看出了姬昭的色厉内茬,萧衍并没有松手,反而将对方制住了。
“萧楚之!”姬昭被双手反剪,扭头冲萧衍吼道,脸上染上一层薄怒,眼尾也因此变得绯红。
萧衍见他气急轻声问道:“这下便慌了?陛下胡言乱语的时候可想过现在?”
不听话的孩子需要好好教导,如今萧衍只不过将其制住,姬昭便已经气得不行。
看着怒极的天子,萧衍知他身体不好,手轻轻松开,而使劲力气反抗的姬昭瞬间没了气力跌在了萧衍的怀里。
一瞬间,萧衍身上的檀香味将他轻轻包裹,可他却忍不住气得浑身颤抖。
萧衍伸手扶住姬昭的肩膀向面前难以管教的少年问道:“还胡言乱语吗?”
话音刚落,怀中的少年便已经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肩头。
姬昭气得磨牙,恨不得从萧衍的肩膀上撕下一块肉来,然而对方肩膀
坚实有力,根本不是他能够咬得动的。
萧衍显然是没想到姬昭会这么干,愣了一下后才缓缓用手轻轻抚摸着姬昭的背脊道:“气性这么大?”
姬昭没有说话,依旧死死咬住萧衍的肩膀。
“听话,松口。”萧衍轻声哄道。
姬昭没理,嘴上更加用力了。
萧衍没了办法,只能动手将姬昭的下巴钳住,让他松了嘴。
姬昭见此猛地甩开了萧衍的手,神情不悦至极,若非打不过,他此刻早就抽出鞭子抽人了。
萧衍对于姬昭的行为倒也没有不虞,只是道:“乖,张口,给我看看牙有没有事?”
“萧楚之!你别太过分了!”说完,姬昭努力推了萧衍一把,然后急登登地往外跑去。
守在一旁不敢出声的福公公见了,连忙追上去道:“陛下,您慢点,慢点!雪刚化,地上滑!”
萧衍看着姬昭跑开的背影有些怔愣,而后他便听见一旁的陆拾道:“殿下,你把人欺负得太狠了。”
小皇帝那副反抗不能的模样,他看了都觉得可怜。
“欺负?”萧衍看着自己的手轻声呢喃。
自己教他,竟成了欺负吗?
此时,礼部官署之中,一群礼部官员忧心忡忡地等着消息,他们向夏相送了重礼妄图让太后从谢檀书救出自家的家眷,可是这么久过去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就在众人连连往皇宫方向望去的时候,身穿白狐裘手持满穿四十八骨紫竹伞的谢檀书踏着融融风雪走了进来。
“诸位大人还不做事吗?”谢檀书垂眸将手中的紫竹伞仔细收好,然后笑道,“这一次,还请各位多多配合。”
看着谢檀书这么副不紧不慢的模样,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走出来骂道:“妖后,你究竟对我们的家人做了什么?”
谢檀书闻言凤眼微挑看向沉不住气的礼部郎中道:“陛下下旨让诸位大人的家眷留在宫中佛堂抄经为先帝祈福,怎么诸位大人是不愿有此殊荣?还是说厌恶先帝?”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不由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的家人已经彻底被对方拿捏在了手中,根本不可能反抗。
“既然都不是,那就好好做事吧。”谢檀书在路过在场众人时轻声道。
一瞬间,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废后!废后!
在经过这么做一番折腾和敲打之后,礼部官员的做事效率明显高多了,加上摄政王给的两个人盯着,他们不敢违逆谢檀书的意思。春闱考场也按照谢檀书的意思重新修葺,设了隔间,每一排隔间放十个大水缸防止走水。同时又在考试流程上做了诸多细化,让替考一事变得困难,这样科举的操作空间也变得小了起来。
礼部官员们虽然按照谢檀书的意思做了,但是却也在心里冷笑,这有什么用。需知,想要科举及第,不是自己出身豪门望族,便是要依附于寒门起来的高官,否则这些流程再好,也是无用之物!
12/68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