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纳闷走回门口,看见呆愣在原地的人。
“你这孩子,怎么不进来。”
何汐眨眼攥紧手里的提手,“……这就进。”
她深吸口气跟在爸爸身后走进来,入目第一眼便瞧见病床上同样投来目光的人。
“买这么多干嘛啊。”葛玉梅给父女俩搬来凳子。
此刻病房只有樊星跟葛玉梅,一床跟二床不知去向。
“宋爷爷他们去隔壁下象棋去了。”樊星见她扫了眼二床的位置,出声解释。
何汐回过神点头,木讷嗯了声坐下。
她不敢看樊星,这个记忆力一直都该闪光发亮的人,现在仿佛油尽灯枯般散发着微弱光芒。
何爸爸疼惜打量着跟女儿同岁的孩子,温声询问:“今天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可能药起作用,身体舒服多了。”樊星笑着说。
“等你好了,带上小辉来家里玩,何叔给你做好吃的。”
对于这样的邀请,樊星全盘接受。
她视线不冷不热放在当鸵鸟的人身上,最后移开继续跟何爸爸聊天。
正聊着,门口进来一人,何汐本能抬头看去,是江卿月。
没想到有其他人在,她打算等会再来:“你们先聊,待会有空的话,家属来一趟我办公室。”
“江医生有什么话就说吧。”樊星叫住她,“都能听。”
江卿月抿嘴,下意识看好友,将来这的目的隐去一半。
“我们经过初步讨论,认为截肢手术也许可以抑制癌细胞扩散。如果你同意手术,我们可以进一步商讨具体手术过程,尽快安排时间。”
一时间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当事人,答案是已知的,她们不想听到这人再亲口告知。
“好,那就辛苦你们了。”
除了何爸爸的高兴,其余人纷纷露出惊讶神情。
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我平时运气还挺好的,没准这回也走运,一次就能好转。”樊星是笑着说的,好似狂风暴雨中破土而出的枝桠,羸弱却坚韧。
何汐注视床上的女人,内心充盈着喜悦。
如果樊星幸运挺过这次,那她能不能大胆问问。
午饭江卿月是在医院食堂吃的,对面是赖着不肯走的好友。
“有事就说,我吃完了还得去开会。”
何汐试探道:“如果做了截肢手术,她能恢复多少?”
咽下口中的菜,江卿月看她,如实告知:“百分之三十。”
“才百分之三十?!”
突兀扬起音调的女声打破周围环境,何汐低头做抱歉状,随即又追问:“这么低为什么还建议她做?”
“因为做了,这百分之三十可能会经过后续发展变成百分之五十,六十,你懂吗?”江卿月吞回后半句。
反之那百分之三十会直接清零,樊星或许都下不了手术台。
“可这也是建立在百分之三十的后续发展,这根本就是虚的假设。”何汐的眉头始终没有得到舒缓。
江卿月放下筷子,“是假设,但那也是希望。”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做手术无异于等死。虽然做手术的风险不可避免,却能开辟出一条新路。
两人吃过午饭一起下楼,走在院里的小道上,江卿月开口:“我就不送你了。”
“好。”
“江卿月!”一道声音切断二人交谈,紧接着一道黑影把女人撞个满怀,逼的她生生往后退了两步。
“你真的是白衣天使啊!你怎么说服星星的!哎呀你怎么这么好啊!”章朝忍不住抱起她转了一圈。
天知道她也想这么抱星星,奈何那人现在就是个瓷娃娃,禁不住她冒失对待。
何汐在一旁目睹全程,蹙眉叫停:“唉唉唉干嘛呢你,你搂着她干嘛,松开!”
瞧见讨厌鬼,章朝没好气怼回去:“我抱她怎么了?”
她说完回想起上次在江卿月家的情况,小声问白衣天使:“你俩?对象?”
她有对象居然还跟自己做?!而且对方还是何汐!
“不是。”江卿月站好整理褶皱的外套介绍,“何汐是我朋友。”
得知身份后章朝松口气絮絮叨叨讲:“朋友啊,那没事了,我差点以为我当小三了呢。要是让星星知道了,非得从床上蹦起来念我一顿。”
江卿月暗叫不好,想要遮过这句话时就听何汐的问话抛出。
“小三?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这,你问你好朋友呗,她不说我也不好意思说啊。”章朝才不当冤大头主动说出口。
隐约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她赶紧找借口溜之大吉。
“我走了,替我保密啊,要被星星知道我没去武馆该念我了。”
见她脚底抹油逃似的离开,何汐扭头看回好友,面色疑惑说:“解释解释,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章朝那个傻子!空长个头不长脑子!
江卿月将发丝拢到耳后想装聋作哑,无奈好友的视线太过灼热。
她最终败下阵来坦白:“你还记得我前阵子跟你说过,我有一次喝醉了跟人有过一夜吗。”
“你说过。”
“对象就是章朝。”
何汐瞳孔瞬时扩大,尾音难掩怒火:“她都有樊星了居然还夜里出来胡闹?”
不料下一秒那股火被头浇灭。
“樊星跟章朝根本就不是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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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樊星,能给个机会吗?我从高一新生见面就喜欢你了。”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星星,到时候等我大学毕业工作稳了,咱俩就租个房子一起住!到时候带上小辉,我看谁还看碎嘴巴胡说。”
“你打算毕业后再回蒲州?”
“是啊!我舍不得你,不想跟你分开。”
“肉麻。”
开放式厨房的灯光打亮料理台面,伴随着轻微声响,小型棉花糖机中央散发红光,糖丝攀附在转动的竹签上。
眼瞅着白色的棉花糖逐渐变大,何汐手指捻动的速度缓缓变慢。
高中时她无意撞见过的画面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喜欢的人……是章朝吧,她俩一起长大居然生出爱情了。何汐当时是这么想的。
因为樊星对章朝近乎纵容,从未跟她红过脸。
两人几乎没有分离过,彼此知根知底,看似没有外人插足的份儿。
何汐的猜测逐渐在她意识里形成固定语句,以至于她每每提起樊星时,都会下意识将章朝放在这人旁边。
可直到今天,这个语句被告知是完全不成立的病句。
油然而生的挫败感与懊悔不断侵蚀何汐,她不禁猛吸一口,恍然留意走样的棉花糖,忙关上机器。
成果的外形无疑是失败的,何汐扯下一块放入口中,甜味在味蕾爆炸,她却像是失去味觉的人一样,一口一口机械般吃着。
接下来几天大家都很忙,江卿月忙着跟主任们商讨如何再优化最佳治疗方案,章朝武馆医院两边跑,葛玉梅白天叫店员顾店,自己带着儿子照顾女儿,到晚上偶尔跟章朝轮班守夜。胡兴华则是充当起营养师,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樊星这期间做了一次化疗,因刺激的缘故,整个人精神状态稍微萎靡了些。
天气开始逐渐变热,树枝上的叶子越冒越多,充斥着生命力的旺盛。
周五高中部放假,胡嘉宜跟同学在校门口分手后找到爸爸的车上去。
胡兴华启动车子,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
“紧张吗,还有一个多月就考试了。”
“还行吧,现在就是在不停的刷题。”胡嘉宜将书包抱在胸前打哈欠,“就是有点睡不够。”
“再坚持坚持,到时候暑假天天睡懒觉。”
爸爸的玩笑话让女儿放松,她轻哼一声撒娇:“恐怕到时候你又要说我懒虫,妈妈都不这么说我。”
“那是你妈妈不舍得说你。”胡兴华转动方向盘,提前给发通知,“那个,最近你小辉哥住在家里。”
胡嘉宜一愣,随口反问:“他姐姐呢。”
“她……有事,得出去一阵,所以就让小辉先在家里住。”
“怪不得。”少女说,“我看她就是想丢下她弟弟了。”
胡兴华好奇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难道没发现吗?”胡嘉宜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学校,但不代表她对家里的事稀里糊涂。
她稍微侧过身摆出自己的猜测:“以前小辉哥只来家里玩,根本不过夜,后来偶尔过夜,再后来一天,两天,有一次他在家里住了三天呢!”
最后她做总结:“我看呐,他姐姐八成是搞对象了,嫌他是个累赘,所以就不要他了。”
红灯亮起,胡兴华停车斥责道:“胡嘉宜!爸爸有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背后揣测别人!”
“可那个女人当初就是这么抛弃我们的!”
霎时车内安静下来,直到绿灯切换,喇叭声催促胡兴华前行。
胡嘉宜低下头掩盖自己通红的眼继续说:“她当初就是这样,说什么要出去工作挣钱给我买好看的裙子,忙,从一天不回来变成两天,三天,五天,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那时所有大人觉得她可怜,同龄孩子都嘲笑她妈妈不要她了,甚至绕着她念专门给她编的顺口溜。
她每每都会顺手拿起自己能拿到的任何东西朝他们扔去,宛如一头幼狮用稚嫩的吼叫来捍卫自身的威严。
因为爸爸说过,哭会让笑话自己的人更高兴。
可是后来某天,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大姐姐将她护在身后,一贯温和的脸上染了几分少有的愠怒。
用来震慑还在小学的孩子们刚好。
“胡嘉宜以后有妈妈了,你们如果再这样,我会找你们的老师,让老师去找你们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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