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这百封信他夜夜都要读一遍,否则漫漫长夜实在不知该怎样度过。
梦里是他,睁眼还是他,回眸间仿佛看见的还是他,就连发呆时脑海中也是他……
读完百封信,窗外的暗夜浅淡了起来,后山的鸡鸣响起。
弟子修炼的声音传来。
寒梓瑜换了身衣袍,他束好发想要出门看一看,推开大门的手却滞在半空。
他有些怕,他怕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北逸的影子。
又过了一月,听闻慕远昏迷不醒。
寒梓瑜匆忙赶去为他施法疗伤。
徐医生剪开慕远的上衣,只见那谷毒藤蔓已经蔓延整个上半身,手臂血肉模糊,不知他私下里扯了多少次藤蔓,臂膀处连着心脉处血肉翻滚。
寒梓瑜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若不是梓玄神尊修复了他这具躯体,北逸走后,他应该会被谷毒缠绕致死。
习青拧着眉头不忍直视:“傻子,一个个都是傻子!”
徐医生为他施药。
可过了一周,他又一次昏迷不醒。
寒梓瑜实在没办法,只得寻来寒无愁为慕远布置幻境。
“幻境一旦进入,必须要靠自己的意志力才能走出。”寒无愁道。
“利用幻境终究不解根,徐医生,不如制些忘情的药物,让师兄服下吧。”习青说道。
“无忆草倒是可以令人忘情,可是这世间的无忆草已经无迹可寻。”徐医生道。
慕远睁开眼眸,虚弱地扶着床榻慢慢坐了起来:“不用治了。”
寒梓瑜:“这藤蔓会要人命。”
“师尊,弟子还死不了。”他一只手穿上衣物,“还有小苹果,我怎舍得离开人世。”
后来他开始修行无情道,抵抗谷毒的侵害。
不久后,望崖巅新任掌门继任大典,寒梓瑜将掌门执印交给了慕远。
慕远无情道大成,心中对于过去的情爱已经放下,谷毒毒发的次数越来越少。
寒梓瑜辞别众人,他一人带着一把无戈,游历人世。
他想看看万山千水,这些日子一直读着北逸百封信件,里面对于好些地方描述的很是吸引人,他想去寻找北逸去过的地方,感受他曾经的感受。
第一站是齐贞地带靠北之地,那里有一处高山,景色秀丽。
寒梓瑜来到山脚下的一处酒楼住下。
正逢乞巧节,人们在酒楼里载歌载舞。
寒梓瑜放下行囊来到附近游逛,街市热闹非凡,商品琳琅满目。
有人在表演着杂耍,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一直走到街市尽头,来到一处石桥上,身旁的一位画者看到寒梓瑜站在桥边赏月的景象甚是美观,便画下了他的背影。
可当寒梓瑜回眸时,画者惊呼着起身追上了寒梓瑜:“这位公子,您就是几年前的画中人啊。”
寒梓瑜疑惑:“我?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没错,就是公子你,衣着样貌,我不会认错。”画者从一旁取出珍藏的画作。
“这幅画是好几年前一位小仙君画的您的肖像画,还有一幅画是您的背影。”
寒梓瑜拿着画作,这画作一看便是出自北逸之手。
“那位小仙君拿着这两幅画非要我将其改动一番,我苦思冥想也没想来怎么改动才好,如今见到真人,才感叹当初还好没有改动,您真是仙人之姿,和画上如出一辙。”
寒梓瑜看着那幅背影画,是那样的寂寥,一轮孤月挂在夜空,四周树影婆娑,月色拉长他的身影,而他的身边空无一人,身后的一处湖畔边坐着一只孤狼。
这画中的景象是望崖巅的山谷。
寒梓瑜抬手摸了摸画中的孤狼,他还是没能救下他。
“公子,那位仙君说过两年来找我取画,一直没等到他,不若将画交于您,您和作画之人一定是旧友。”
寒梓瑜拿着那幅画端详许久:“可否借笔墨一用?”
片刻后画作上多了一道身影,那身影透着意气风发,透着蓬勃朝气。
二人的影子相触。
湖边的孤狼身旁多了一只雪狐,雪狐的头靠在狼王身上蹭着。
寒梓瑜拿起画作笑了下,这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些年的苦痛,配得上前世今生的相互折磨。
他给了画者一锭银子,将画作收进灵袋中离去。
他买了好些吃食,回了酒楼,深夜喝了几杯酒,醉醺醺地躺在床榻上,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后来的日子,他去了北疆,在北疆游玩了数月,身骑雪狼在白雪皑皑的松林里穿梭,在雪山上寻找着灵药。
他去了天之涯,情人谷等地,随后又南下一路去往巴谷。
几日后,望崖巅举办一年一度的庆典,寒梓瑜回了望崖巅。
此番归来,已是一年已过。
大典上每个人面带喜色,觥筹交错,欢喜一堂。
大典结束后,习青抱着一坛酒去了后山,守着一座合葬墓,说了好久的话。
他靠在墓碑上,有说有笑地描绘着这一年的趣事,说他学会了照顾自己,学会了最高阶的灵器制作。
他喝了一口酒,笑了几声:“阿娘,那身战衣破了,孩儿不会缝补。”
“中秋快到了。”
“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也不来梦里看看我。”
第217章 思念振聋发聩
半醉半醒间,习青去了后山山谷。
一年了,不知肃清在妖界可还尚好,那时分别那样仓促,都没有好好告别。
夏夜的风吹得人懒洋洋,他躺在一片草丛里,听着四周的蝉鸣。
可惜再也没有以后了。
一条小青蛇爬到习青手边,习青一把将其抓住,拿着小蛇逗弄了起来,用灵力将小蛇逗得暴走。
习青:“小笨蛇。”
小蛇似乎听懂了,急着咬了习青一口。
习青:“仗着有毒,想毒死我啊?”
小蛇立马便要跑。
习青将其抓住:“来咬,我倒要看看你这点毒能不能和他的灵元对抗。”
一旁突然响起阵法炸开的声音,习青被灵力冲击得摔在地面,他灰头土脸地朝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只见一身是血的师尊,跪在地上,寻找着结阵之物,欲要再次施法。
习青急忙上前,施法阻拦师尊:“师尊。”
寒梓瑜着急将手中结阵之物收入灵袋中,他面露浅笑:“还没休息?”
“嗯,今日夜色尚好,便想来赏景。”
寒梓瑜:“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习青捡起地上的天乾坤递给师尊:“师尊,放过自己吧。”
寒梓瑜垂眸,他接过天乾坤。
这些日子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北逸,梦里全是过去的景象,他试着重修无情道,试着让自己充实起来,试着麻痹自己。
可北逸的身影就像刻在了眼前,只要一抬眸,便仿佛他还在。
吃饭时会想念他做的辣菜,喝酒时会想到他做的莲花清,看到任何事物都会想到他。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知晓自己不该再这样下去,可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这一年来,他看似在游玩,实在拿着天乾坤到处集魂。
他总觉得北逸的残魂会散在他曾经去过的地方,所以他去他去过的所有地方集魂。
他甚至想要复原海水之阵,想要重回被炸成废墟的诛神之城,他想去那里寻北逸的魂。
可他背负的责任,让他还留存一些理智。
他爱的人死了……
他爱的人死了……
他接受不了,他日日夜夜思念着他。
有时记忆涌来时,就像溺水般,令他无法呼吸。
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像被恶鬼扼住了喉咙,令他无法喘息。
无数次梦中
跌入深谷
沉沦海底
掉落悬崖
无数次粉身碎骨
无数次拥抱虚影
无数次声嘶力竭
炙热与寒凉似乎交织在了一起
不如永存梦境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也不想这般
他真的很想他
真的很想!
他想与他相见,哪怕只见一面,远远看一眼也好。
他想念他掌心的温度,想念他宽厚的臂膀,想念他深夜炙热的怀抱。
他离开后,他像久病未医的患者,无药可救;心像被封在万丈深渊里,无可自拔。
思念无处可说却振聋发聩。
“师尊,放过自己吧。”习青坐在寒梓瑜身边。
寒梓瑜不语。
“师尊,别折磨自己了,他若真的还能回来,早就连滚带爬地回来了。”
寒梓瑜:“嗯,我知道他死了。”
“活着的人要更幸福才对。”
寒梓瑜垂眸:“快回去休息吧。为师想静一会。”
第218章 重逢之日
又是一年深冬,漫天大雪飘飞。
寒梓瑜来到湖山镇,打开结界,走到茅草屋内,坐在床榻边。
这两年他未敢涉足此地,记忆过于深刻,他怕自己无法自拔。
深夜来临,屋内冰冷刺骨,寒梓瑜盖了两床被蜷缩着身子。
他掌心结印,握着离玄鞭,让自己进入了一场绝美的幻境,这两年来他从未施展过幻境之术,可他实在熬不住了,他想见他一面,哪怕是幻境他也知足了。
幻境中,他们从相知到相爱,从前世到今生,他们抵死缠绵,互说爱语。
“寒梓瑜,进锁妖塔前你说过你会等我的,为何要让兆知若在你身边陪伴。”
“寒梓瑜,你言而无信。”
寒梓瑜走上前,擦了擦北逸脸上的血渍,然后猛地将人抱住,他满怀心疼:“对不起,是师尊错了。”
怀中的少年不可置信,他错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声音微颤:“师尊,你是在等我的对吗?”
寒梓瑜眸中一滴泪滚落,他鼻音很重缓缓道:“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师尊,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寒梓瑜紧紧抱着少年,眸中的愧疚与心疼溢了出来:“不会。”
北逸抿了下唇:“师尊。”
寒梓瑜紧紧攥住少年的手:“师尊不会离开你的。”
北逸笑着:“师尊,待三月,我们去巴谷游玩吧。”
“好。”
“那里的辣食一定合你心意。”
……
天亮了,寒梓瑜从幻境中苏醒,巨大的落寞感包裹而来。
他闭着眼睛,眼角的泪滑落。
他抓着被子,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
屋内隐隐约约传来他痛哭的声音。
只有在这无人处,他才能肆意地思念他。
他躺在床榻上,一直等日头升起又落了下去才起床穿衣。
冬季的夜晚来得很快,他挑着一盏灯慢慢下了山,来到附近游逛。
找了一处酒楼,点了一些辣食和一壶酒。
酒喝了几口只觉没有莲花清好喝,他从灵袋中取了一壶莲花清,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楼的戏子正在表演梁祝,台下众人看得痴迷。
寒梓瑜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他看完了整场戏,一壶酒也已喝光。
半醉半醒间,似乎听到有人在报曲目。
“不妨表演一段寒光仙尊和座下弟子北逸,最近不是出了一段戏文。”有人道。
“话说他们二人当真经历了生死?”
“那可还有假?北逸为了人世献祭了,救下了整个修仙界和人界。如今只独留寒光仙尊在世间。”
“没想到这堕魔的孽徒,竟然会为了救世而死。”
“怕不是为了寒光仙尊吧。”
台上的戏子换成了一黑一白的两位男子,二人握着剑,上演着他们之间过往的种种。
寒梓瑜又取了一壶莲花清,提着酒壶灌了下去。
他从未这般豪饮过,如今只觉辣嗓,心头却舒爽了许多,于是乎他提着酒壶,三五口灌了个精光。
还嫌不够,又取了一壶酒,抬头豪饮。
他趴在桌上笑着,听着那些戏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听台上一声:“师尊,若你当真这般恨我,不如杀了我。”
寒梓瑜惊愕地往台上看去,他是断断不会杀他的。
只见台上的“寒光仙尊”提着剑刺进了北逸心胸中。
这一刻间寒梓瑜手中的酒壶掉地摔碎,不可,不可,不可。
他沉浸在戏文中,仿佛一下回到了过去。
耳边似乎回响着那人的声音:“师尊,寒梓瑜,梓瑜。”
寒梓瑜醉得头很疼,他拿起银两放在桌前,起身踉踉跄跄朝门外而去。
推开门,冷风呼啸而来,意思清明了一丝。
凭借着一丝清明的意思,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后山。
月色洒来,天地被雪映照得白茫茫一片。
寒梓瑜一个趔趄倒地,他躺在地上盯着月色看了起来:“不是说好,说好相伴一生。”
眼角的泪随之而下,他笑:“骗子。”
“骗子,骗子!!”
他无奈地苦笑着,然后看着月亮发呆。
醉意猛然涌来,意识混沌了起来,他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朝着后山而去。
风吹得他好冷。
突然之间又觉得热到了极致。
“师尊。”
寒梓瑜回眸,空无一人,他应声倒地,却没有预料般的疼意,有种坠空后被拖住的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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