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很多人都害怕奉承君王,好像进宫就意味着死亡,而他也厌恶看到那一张张哭丧的脸,那比死人的脸更让他讨厌。
他的母亲不懂,当一个孩子看穿了母亲不爱自己之后,他就再也不会上当。更不幸的是,若他再聪明一点,看清他母亲毫无道理地爱着的两个哥哥,也不过只是因为他的兄长们尚未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几乎是无法战胜的。
没有任何爱可以动摇权力,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无论是男女之爱,兄弟之情,还是母亲和儿子,所以以爱为名所发生的事,都是明晃晃的遮掩,目的只有一个,只是为了争夺皇权。
谢灵曜为了避开他母亲的施压,也为了化解无度虐杀造成了心理创伤,干脆大兴佛法,每周去静光寺听方丈讲经。
【作者有话说】
陛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周五见~
第49章 关系如同过山车
静光寺的方丈,常年身着一席袈裟来迎接他,哪怕到寒冬下雪的时候,依旧不增衣物。静光寺的方丈不怕冷,因着佛法讲,甚深功德,无上清凉,倘若一个人有了极深的修行,便会感到无上的清凉之感。
谢灵曜在这里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在长年累月的修行中,他在此将自己彻底冻结成一块冰,也把静光寺变成了自己的一把刀。
这段经历被大差不差地改进了严敬尧的剧本里,在一些细节上,改动得比真是更残忍。譬如,真实的情况是,谢灵曜利用了整个静光寺的人,全部把他们变成了自己的心腹,而在剧本里,皇帝干脆把所有静光寺的人都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所有人都换掉,并把他们的尸骨全都藏在了大佛的金身里,供人朝拜。
拍完这段,谢灵曜对严敬尧外热心冷的刻板印象,又深刻了几分。但,好像也只有严敬尧了解他,了解他是怎样痛苦又扭曲,甚至比他更加残忍。
谢灵曜还没碰上过这么难搞的人,这回也算是开了眼了。
在导演喊过的一瞬间,谢灵曜扭头就走,他就好像导演克扣了他三个月的工资似的,决绝无情地走了。
事实上好像不仅克扣了三个月的工钱,是一分都没有给。谢灵曜对钱的敏锐度比较低,他只要吃喝不愁就不太在意这个。只是凡事有利有弊,谢灵曜不在乎钱,但他对感情的需求很高,因为不在乎钱,因而也更谈不上为了赚钱忍一忍算了的情况,他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祸不单行,他刚走没几步,碰到了徐青鳞。这个蠢货今天戴了一副墨镜,还戴了一副珍珠耳环,整个人像块白加黑的药片,看不清表情,嘴角依旧挂着惆怅的笑容,让人看着头昏脑涨。
徐青鳞给谢灵曜打了个招呼,谢灵曜潇洒地一挥手,两人擦肩而过,均是笑里藏刀。
那一刻,谢灵曜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要把徐青鳞给杀了!
这个蠢货为什么也在这里?他是皇帝,没有人可以当着他的面挑衅自己,他可以勉为其难给严敬尧一个面子,但是徐青鳞这种货色,就算不死,也要他丢半条命,让他知道不该跟自己作对。
人,一旦深入生活的细节,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麻烦事。谢灵曜学了个词,下沉。下沉市场,下沉用户,下沉世界……徐青鳞就是下沉的代表,一身泥,惹上会很麻烦,还不讲道理。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严敬尧追过来了,谢灵曜前脚踏进休息室,严敬尧就在他身后喊了一句:“谢贞明。”
谢灵曜回过头来,脸色冷得不能再冷,他相信自己的冷淡确实让严敬尧吓了一跳,因为严敬尧忽然开口:“我们周五晚上出去玩,怎么样?”
谢灵曜脸上尽是嘲讽:“出去,去哪儿?”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想去哪里都可以。”谢灵曜略一思索,笑答,“不急这一时,等拍完了,你我一拍两散,我当然想去哪儿就去哪里。”
“你别这样。”
“导演不在片场待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谢灵曜发起火来,一点余地都不留,他冷淡至极地逐客,“请回吧,还有贵客等着你招待,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谢贞明,我说过会跟你解释的……”
“还有什么可说?”谢灵曜一时间提高了音量,嘲讽道,“你是觉得我没有眼睛,不会自己看吗?人家都到我面前来示威了,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朱丽叶不幸在这个当口从门口路过,更加不幸地是有事找导演,被他们俩的吵架吓得胆战心惊,这会儿她站在严敬尧的身后,进退两难,像被点穴似的定住了,想想不对,赶紧掏出手机假装看消息。
谢灵曜挥挥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走吧。”
严敬尧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谢灵曜迟缓地感受到心口隐隐作痛,吵架的感觉很不好,他有一种会永远失去严敬尧的焦灼,他不想结束这段关系,刚才说要搬出去住也是气话,可是……
但他是绝不会低头的,他是皇帝,他绝不可能低头。严敬尧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吗?是真的为了骗他拍完戏吗?谢灵曜无法不在心中怀疑这些,如果真的喜欢自己的话,为什么到现在就是不跟他说那一句,我喜欢你呢?
谢灵曜有点受伤,不过皇帝陛下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就对了。
他觉得徐青鳞麻烦,是因为这人蠢,蠢人总是自以为是的惹出些麻烦来,不是因为他斗不过。
不论是真是假,反正电影还没拍完,严敬尧得哄着他,陛下只要露出撂担子不干了的倾向,严敬尧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来安抚。
严敬尧在下班的时候给他买了一个小狗抱枕,被谢灵曜无情地扔到了后座。严敬尧不得不再次抛出了先前的建议,他非常真诚地祈求:“陛下,我们周末出去玩好不好?”
谢灵曜冷笑一声:“好啊。”
答应总比拒绝强,严敬尧大概是觉得,只要陛下答应了,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他明显松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指,在陛下的手背上轻轻刮蹭了一下。
谢灵曜这阵子心情不好,前一次约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被摸了摸手,也没有觉得高兴,相反,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悄然形成。
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的道理,对他们两个人而言都一样。倘若爱情需要考验,需要流血和牺牲,陛下绝不做牺牲的那一个。
严敬尧并不知道谢灵曜在想些什么,但他明显感到不安,因此在睡觉前,他又问陛下:“陛下想去哪儿玩?”
谢灵曜换了回答方式,他问:“去哪里都可以?”
严敬尧坚定不移地表态:“去哪里都可以!”
谢灵曜舒舒服服钻进被窝,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说:“那好,我们就去上次的酒吧。”
第50章 谈和失败
上次去酒吧的时候还是下午,这一回,谢灵曜要晚上去喝酒。
人真是善变的动物,上回谢灵曜连酒吧里有第三个人都嫌烦,这回,他恨不得卡座、吧台和舞池里全是人,最好把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才好。
光影迷蒙,酒柜里的酒一瓶瓶摆着,好似近在眼前的炸弹。这种炸弹最终将在人心里炸响,摧毁理智,在人的嘴边化作声嘶力竭的喊叫。
谢灵曜自作主张,点了杯威士忌一口闷,严敬尧在边上喝柠檬水。谢灵曜把杯子过去,严敬尧摆摆手示意不要。
谢灵曜原本脸上还有笑容,见严敬尧拒绝,脸色骤然冷峻。
“你不想跟我聊聊吗?”谢灵曜收回手,语气冷淡,“否则,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陛下,我想等事情全部解决再跟你解释,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严敬尧叹了口气,眼看着陛下又续上了第二杯,喝得都快见底了,这才开口,“许多事并非你想得那样。”
不知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吵,还是严敬尧说话的时候太轻,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像天上漂浮的一朵云。谢灵曜没太听清严敬尧的话,他自顾自笑了一下,仰起头去看,看到刺眼的灯光直照在眼底,那是一种极快变化的灯光,闪闪烁烁,锋利刺眼,让人迷惘。
他感到迟缓的眩晕在往上冒,许多潜藏在心底,拖泥带水黏连着的复杂情绪,如同深夜的沼渣蒸腾起来。
谢灵曜凝视着严敬尧:“既然不是我想得那样,为什么不能说?”
严敬尧靠过来一点,谢灵曜觉得他的表情十分为难,还有一点委屈:“因为事情虽然不像你想得那样,但可能比你看到的更加麻烦,叶卡捷琳娜应该也跟你透露过一些吧,拍电影是件很麻烦的事,从投资到制作,里面的水很深。”
“麻烦?”谢灵曜冷笑一声,“麻烦不解决,只会增添更多的麻烦。”
严敬尧知道谢灵曜这火是消不下去了,于是给陛下点了一份炸洋葱圈,可惜陛下不想吃,于是他只好自己拿了一块。
“因为这是我跟陛下之间的私事,私事有私事的处理方式,我说过,我会做任何事来让你满意,但在此之前,有一点外面的事需要我去处理。”严敬尧把洋葱圈在酱里蘸了一圈,塞进嘴里,凝视着陛下一张生气的脸。
“外面的事?”
“嗯,这也是为了你好,谢贞明,我会保障你的安全。”
谢灵曜并不懂现代人的思路,对严敬尧而言,把私事和公事分开,是他做事的原则。但对谢灵曜而言,家里的事都没搞明白,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还有公事要办的?怎么着你是要愚公移山还是大禹治水?你干脆说你要精忠报国好了。
谢灵曜觉得简直可笑,轻蔑地回答:“我不是你的私人物件。”
严敬尧偏头笑了一下,无奈地说:“没关系,现在你心情不好,所以不愿意答应。不过或许等我办完了事,你会改主意的。”
谢灵曜感到不断地被冒犯和激怒,以及发觉严敬尧是一点也不怕自己,他恍然之间,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回到了最初不断试探的阶段。
只不过,在阴云笼罩的时刻,争执的每时每刻都伴随着欲望的升腾,越愤怒,越撕裂,越想要。
谢灵曜觉得酒劲有点上来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严敬尧看。严敬尧当然不怕陛下,他是忍人,做梦都想拥有比宝。在遇到陛下之前,他想过再养一只比格,但现在不想了,因为陛下更有趣。
忍耐本来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在虚假的遮掩之下,很多真相会浮出水面。
谢灵曜压着火,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想说,那就来陪我喝酒,如果这都做不到,那就滚蛋吧!”
严敬尧略一挣扎,他很想说他要开车,不过一想到今天已经让陛下生气了,他莞尔一笑说了句好。
他换了个方式,点了一份果盘,陪陛下吃水果。谢灵曜喜欢各种水果,像这样切成小份装在碟子里的最喜欢,于是严敬尧就把果盘摆成一个爱心,谢灵曜挖掉一块果肉,他就把边上的水果堆上去,于是爱心越缩越小,很快被谢灵曜吃光了。
一直喝酒陛下会不舒服,万一喝吐了好歹有个人能照应,严敬尧是这么想的,他必须照顾陛下,无论陛下愿不愿意,心里高不高兴,他决定要这么做,就一定要做。
但由于信息交流不通畅,而且关系闹得有点僵,现在他做什么谢灵曜都不领情。
谢灵曜吐倒是没吐,不过喝了几杯酒之后,他开始发酒疯。陛下是个在人群里惹眼的人,他很容易被周围的人盯上,不知不觉就跟周围的人聊了起来。
所以,严敬尧就去了洗手间一趟,回来发现陛下身边围了一圈人,谢灵曜跟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周围的那些男男女女,都仿佛是失散多年的亲人,跟他手拉着手,似乎马上就要开始哭。而他已经被挤在外围,已经成为第二梯队候补人员了。
严敬尧有点不悦,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在一旁等着,等待的过程让他觉得煎熬,怒火一点点地往上窜。
谢灵曜就当没看到严敬尧,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激怒严敬尧,这既让他觉得危险又觉得满足。他们两个人有一点是极其相似的,都有极端冷酷的一面,都需要不断刺激,才能一点点把心给剥开。也知道内心深处有深不可测的黑洞,所以小心翼翼地行动,担心伤害别人,也担心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严敬尧看了一眼手表,他给谢灵曜半小时的时间,让他自己玩一会儿。
不能再多了,这短暂的游戏时光,是他暂时无法让谢灵曜满意而做出的让步,尽管他已经非常不爽,但他还是忍了。
谢灵曜在混乱的人群里喝酒,感受到严敬尧的目光,始终如一地落在他身上,他背过身去,那道目光就这样在他身后追随,不肯放弃,一直追着他,比头顶摇晃的灯光稳定。在他摇摇欲坠,危险的欲望边缘巡视着领地,像一只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老虎。
第51章 编故事大赛
谢灵曜喝了酒,许多感觉慢慢得变得更加敏锐,一个帝王如果喝两杯就倒,那早就呜呼哀哉了。他忽然发现,严敬尧看着他的感觉,和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背后有人盯着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种割裂感慢慢地在往上窜,让谢灵曜打了个冷颤。
他预设最开始,就是严敬尧在人群中盯着他看,并把他带到了自己家。但他现在忽然想到:假如当时在暗中盯着他的人,不是严敬尧呢?
那或许是另一个人,那是谁?
这样一来,严敬尧刚才所说的那句:要保护他的安全,就变得耐人寻味了。再仔细想想,是什么原因让严敬尧这样的人,第一天认识一个人就要带回家里去?无论如何不肯让他单独行动,哪怕是忙到焦头烂额的时候,也一定要把他送回家去?
谢灵曜陡然觉得,事情或许并非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于是他内心的反派精神再次蠢蠢欲动:哦豁,事情又变得有趣了起来。
但陛下什么都没说,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他的猜测,严敬尧那儿也问不出来。他继续在酒吧里放浪形骸,热火朝天地跟边上的人聊天。严敬尧在边上等着,每隔五分钟看一次手表。
这半小时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很难熬,时间一到,严敬尧毫不留情地挤开人群,一把拽住了谢灵曜。
谢灵曜故作不满,挣扎了一下:“你干什么?”
“谢贞明,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你也玩得差不多了吧。”
严敬尧笑眯眯的,但话里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话的语速比平时稍快,有一点压不住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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