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那是对陛下而言,完全陌生的东西。
“不必以为孤什么都不知道,相片,是叫这么东西么?昔日以水墨绘之,现如今你们另寻他法,令之栩栩如生,真假难辨。”
谢灵曜优雅地喝汤,看严敬尧露出惊讶的神情,很满意。
严敬尧有点好奇:“陛下,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少。那么你还想知道什么,我解释给你听。”
“孤想知道,你们用这些东西作甚。记录闺房趣事,还是做房中术考,素女经之用?”
谢灵曜一本正经地问,严敬尧惊得筷子都快掉了,这怎么毫无征兆地就朝小电影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陛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谢灵曜冷哼一声:“不必跟孤装聋作哑,孤在你的衣柜中翻出了证物。”
“我什么时候拍这种东西,陛下你不能乱栽赃。”严敬尧觉得自己神圣的职业受到了侮辱。
谢灵曜不愧是拱火大师,现在严敬尧也有点恼火了,他正儿八经的世界Top电影学院高材生毕业,是学院派好吧!什么时候下过海?
“想不起来了?”谢灵曜表情戏谑,“你曾与一女子,于光天化日之下勾肩搭背,欲行不耻之事,想必是十分难忘了,何必佯装正派。”
严敬尧惊得目瞪口呆,他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不堪入目的事情。
“不可能!”严敬尧矢口否认,“陛下你不用吓唬我,我从毕业到现在所有的影片都有存档,不可能有你说的那种东西。”
“真失忆了?”谢灵曜有点儿惊诧,语气愈发调侃,“孤给你翻出来。”
严敬尧点点头,他也挺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灵曜转身前往卧室,翻出了相册,翻到那页照片,重重放在桌上。
他看到这张照片就冒火,一种颇为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真是太无耻了!
因此他放下相册,满脸写着嫌弃,很快别过脸去,端着饭碗去夹桌上另一侧的菜。
第19章 真心话大冒险
严敬尧看着照片,愣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陛下,你真有意思。”
谢灵曜不为所动,冷言冷语地说:“休要蒙混过去。”
“这很正常。”严敬尧直视谢灵曜的眼睛,“陛下,你看到的在现代社会都很正常,这是一种正常的交流方式。”
谢灵曜略一沉吟,发出了直击灵魂的叩问:“而今,世风已然败坏到如此地步了吗?”
“那总比偷偷摸摸的强吧?”
“你们公然败坏人伦,还有理了?”
“陛下那会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趁着夜黑风高,胡作非为的人恐怕也不少吧,我还没问陛下你那时候的情况呢。自春秋管仲开始,官家便有了教坊,逾今几千年,男欢女爱也不是稀奇的事。”严敬尧随口一提,可话却十分尖锐。
那倒也是哦。
谢灵曜并不喜欢管这些破事,但他知道的可不少,暗搓搓捻三搞七的事他知道的比谁都多,他没想到的是严敬尧居然也知道不少。
看来人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不管生活在哪个朝代哪个地方,都已经成为了不好糊弄的黑山老妖了。
所以他十分犀利地逼问:“你与这名画像中的女子是何关系?”
“同学啊,我们现在都有联系,她在国外工作,是非常优秀的制片人。”严敬尧坦坦荡荡地回答,他扫了眼照片,又笑了一下,“不过,我估计陛下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是我交过多少女朋友。”
“孤对这些事不敢兴趣。”谢灵曜表面这么回答,其实心中咯噔了一下,十分介意。
陛下对现代社会的自由恋爱还不熟悉,他还不明白,现代人谈恋爱不合适分分合合是很正常的事。
“那我告诉陛下,陛下也会告诉我吗?比如陛下有多少后宫之类的?”
“不是在求孤帮你吗?怎么开始绕圈子了?”
“那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严敬尧笑嘻嘻跟谢灵曜开玩笑,谢灵曜也微微一笑,讥讽道:“不愿说,想必是数不清的风流韵事了。”
激将法总是很管用的,果然,严敬尧有点坐不住了。
“陛下,那个时候我在上学。你知道……哦好吧你不知道,在国外读个不水的学位其实并不容易。你以为美本是可以随随便便毕业的吗?你知道导师布置的作业有多难吗?你知道每一个留学生都有拿不到学位,并且得抑郁症的风险吗?!”严敬尧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己彻夜赶papper,在异国他乡失眠到天亮,拍电影拍到手抖的艰苦岁月,不由得语气都激动了起来。
谢灵曜虽然不知道美本是个什么概念,但他大概能知道严敬尧在说什么意思,不过这不重要,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知道,严敬尧交过多少个对象。
妈的,严敬尧到底处过几个?这直接决定了陛下的态度,到底要不要把这厮归类到无耻淫贼里去。
所以他幽幽地说:“如此这般,就更需要美人作陪,不是么?”
谢灵曜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就认定严敬尧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非得把这事儿捋清楚了不可。
“当然了,谈过肯定谈过。我今年三十了,我说我白纸一张你信吗?你会觉得我心理扭曲的。”严敬尧承认得很痛快,脸上浮现出一种你饶了我吧的神情。
果然!谢灵曜顿时火冒三丈,他瞬间连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敢做敢当,我敬你是条汉子!”
谢灵曜虽为口头赞美,实际上咬牙切齿,火气蹭蹭往上冒。
“有什么不敢当的,我又没犯法。”严敬尧一筷子夹起肉,塞进嘴里,“正常谈恋爱,没劈腿没犯错误,不合适分了,很正常。你要是在国外,不谈感情只跟人crush一段,都很正常。”
谢灵曜刚想说什么,严敬尧补充了一句:“陛下,我不信你会比我少。”
这话的意思是,应该不止谈过一个。
“看来不止一个。”谢灵曜冷笑道,他头脑清澈,思维敏捷,每次都能抓重点。
严敬尧已经没话说了,陛下很犟,属于吵架了一定要赢的类型。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啊对对对,你觉得几个就几个吧。”
谢灵曜放下了碗,他已经吃不下去了。
“怎么了嘛?”
严敬尧挪过来一点,谢灵曜反应很大,他搬着凳子往后退。
“你自己要问,问了你又不高兴。”
“孤绝不跟你合作,你这无耻败类!”谢灵曜冷冷地回答。
“我就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人品有问题?陛下,我上一段恋爱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严敬尧叹了口气,很有耐心地解释,“我分手之后也没有跟人家继续联系,现在我俩已经互相消失在茫茫十六亿人海之中了,你到底觉得哪里有问题?”
谢灵曜默默看了一眼,也不说话。
“你有什么事你说嘛。”
谢灵曜沉默片刻,答:“情爱是一切祸患的根源,孤厌恶这些东西。”
这个回答让严敬尧十分诧异,他斟酌片刻,试探着问:“是发生过什么吗?”
谢灵曜舀起一勺汤,咽下。
“孤十六岁时,曾遇一女子,青春貌美,聪明伶俐。她是孤叔父之女。”谢灵曜平静地开口,声音却渐渐冷下去,“孤的母后,将她带来见我,要她陪伴孤左右。孤很喜欢她。但可惜,她是孤母亲那边的人,她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孤的母亲想以她为饵,把手伸到孤的王位上来。孤不愿受外戚掣肘,只让她在宫中待了数月,便将其送往静光寺,一年后,她便死于寺庙之中。”
严敬尧一时发愣,他沉默了片刻,说:“抱歉,触碰到了陛下的伤心事。”
“不,不是伤心事。”
谢灵曜再次否认,他的表情很冷漠:“是孤的旨意,要她死,孤连她叫什么都忘了。”
把话说出来,谢灵曜心里舒服多了。他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些事,当皇帝的时候,这些事都要埋在心里。
但是现在,碰上个跟自己一样复杂的人,谢灵曜却忽然觉得,他能理解自己。有些话对着太单纯的人永远说不出口,因为永远无法被理解,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相似的。
【作者有话说】
陛下黑切白,导演白切黑,起到一个阴阳平衡的效果。
第20章 黑吃黑
谢灵曜很少提及过去的事,但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
那名少女死在一个凄凉的深秋,因为曾经得到了一位帝王的赏识,所以直至死前,都是满心欢喜的。
当时周围隐约有传闻,陛下时常来看她,虽不愿被外戚所胁迫,将他送往静光寺,却也不过只是权宜之计罢了。陛下心中时常挂念她,想来最后一定是英雄难敌美人关,再加上她是皇叔之女,又有太后依靠,定能成为皇妃了。
直到那一刀忽然来临。
那一刀是静光寺方丈静空刺下的。那日,他走到这名少女面前,端坐在她的面前,凝视她许久,然后开始低声诵经。
朱红色的寺庙大门敞开,金色的光从外面照进来,照在人的背上,而人心和人面都隐藏在幽暗之中,好似佛法不在殿堂内,而在遥远的云巅之上。
她不懂,只是疑惑地看着静空师父,脸上带着少女的微笑。静空师父念完经,朝她额头伸手一点,她以为度化便闭上了眼睛,之后心上便挨了一刀。
她不懂,或许静空并不是方丈,而是陛下身边的杀手。
许多事尚未发生就结束,谢灵曜那日站在宫中的大殿上,瞧见外面阳光普照,蜉蝣在空气中挣扎,飘散而去。他低眸一瞥,就瞧见了宿命的必然。
深秋,肃杀,刑官也。
静光寺的师父静空处理完一切,平静地来到他面前,对他双手合十,轻声细语道:“陛下,昔日释迦牟尼遇哥利王,遭百般折磨,然仍不生嗔恨之心,愿陛下远离骄怒嗔痴,绵延福泽,江山百年。”
谢灵曜望向静空师父,沉默许久,说:“好。”
那个单纯、美丽、可爱、善良,又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能够温暖一个帝王冷酷的心。觉得这个曾经对她流露出一丝脆弱的帝王,是一个孤单的人。
女孩丧命于寺庙,他的母后震惊万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与谢灵曜说话,独自在宫中垂泪,并让人放出话来:“我害怕陛下哪日将我也杀了。”
这个沉闷又伤感的故事,在吃饭的时候说出来,着实是一道特别的下饭菜。
严敬尧认真地听着,边听还边点头,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陛下。”严敬尧放下筷子,试探地靠近一点,“我有一个疑问,你是真的喜欢过那个姑娘,最后迫于无奈才处置了她呢?还是一开始就打算杀了她?”
谢灵曜心一沉,他面色冷峻地凝视着严敬尧:“你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既然陛下对我直言不讳,那我也就实话实话了。”
谢灵曜差点被饭噎着,他心里很抵触,希望严敬尧还是不要实话实说了。
“陛下跟我说的,不算风流韵事。”严敬尧摇头,脸上带着微笑,“我觉得有点遗憾,因为,这个故事里没有情。”
什么叫没有情,陛下很生气,难道他看起来这么凶残吗?他觉得自己挺和善的呀。
“陛下一边装作与她亲近,假意为她动容,以营造被动摇的假象,迷惑你母亲的相信你已经动了心,让她放下警惕,目的就是为了最后能一刀毙命,把伸到你皇位边上的手砍掉,是这样吧。”
严敬尧十分平静地开口,他居然一边说着这么残忍的话,一边照常吃饭!
谢灵曜大惊,他原本还因为回忆起了往事,有点感伤,没想到此人的黑心程度比他更甚,他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个人绝对不好对付。
“你你你……”
“被我说中了?”严敬尧不动声色夹了一筷子肉给他,示意他冷静点,“陛下,你当了这么久的皇帝,早就修炼成千年的狐狸了吧,反正这里也没人,你跟我说实话嘛,你一定是故意中计对付你的母亲,像你这样的人,哪会忍痛割爱啊,你会等到那时候吗?”
“绝非如此!”陛下坚决否认,其实心里莫名有点心虚。
严敬尧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他美丽的眼睛一弯,不动声色地来了句:“反正现在也死无对证了,我还记得陛下跟我说过,你不会忍耐一个人,跟你亲近到足以掣肘你的时候。”
谢灵曜又心虚了一下,他希望严敬尧不要说了,于是他骤然换了表情,露出哀伤:“孤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铁石心肠之人。”
“佯装深情才比较虚伪吧。”严敬尧耐人寻味地看着陛下。
谢灵曜有种被严敬尧的目光钉穿了的感觉。
诚然,谢灵曜绝不会承认自己步步算计,但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些复杂的心绪,已经永远消弭在历史的云烟里。
“陛下不要生气,你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严敬尧莞尔一笑,“在我眼里,陛下是非常聪明的,我只是觉得,这样来编排故事,会更有意思一些。”
“编排故事?”
谢灵曜不懂他的意思。
“这就是电影与真实的区别,我不那么在乎真相是什么。因为导演的工作,就是创造出有意思的故事,无论真实或虚构,那不重要。而且……或许半真半假的东西,总是比真实的或是虚假的更有趣,陛下觉得呢?”
严敬尧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所以,我需要陛下的帮助。我需要你加入我的剧组。”严敬尧成功地把话题拉回来之后,顺理成章接了下去,“陛下,我需要你尽快与我签订合约,然后开始工作,剧组的工作耽误不得。当然,工作的内容你不必担心,我会指导你,调教演员是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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