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严敬尧率先开口:“陛下,临时情况,我明天要出差三天,所以都不在家。”
谢灵曜皱眉。
“因为要勘景,所以我必须过去一趟,时间紧张,没法带你过去。”严敬尧露出了十分愧疚和担忧的神色,搞得好像非常关心他似的。
谁要跟你一起去了?谢灵曜冷哼一声。
“你在家里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谢灵曜瞧见他抓起钥匙,带上手机就冲了出去,十分钟之后,拎着两大袋生鲜蔬菜回来。
“我明天早上就得走,六点就要出发,所以来不及给你做饭了,但我怕你三天不吃饿晕过去,我现在就给你做。”
谢灵曜还没来得表态,严敬尧就把一块骨头放在了砧板上,拿起菜刀就是哐一刀下去。皮皮吓得直往谢灵曜身上贴,谢灵曜不屑地瞥了它一眼,皮皮赶紧把头塞进了陛下身后的沙发缝里。
不至于吧,哪有那么夸张?谢灵曜慢腾腾跟进厨房,站在严敬尧的身后。
窗外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朝远处眺望,那是一种幽深的黑色,而头顶明光照着,好似在无声地说,夜才刚开始。
厨房里很闷热,本就是炎热的夏天,因此严敬尧只站了片刻,衣衫就湿透了。谢灵曜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看他。
骨头下了锅,滚水沸腾,上浮起一层白色的汤沫,冒着最原始的肉腥味。谢灵曜站在严敬尧身后,瞧见他背上一片被汗水浸湿的痕迹,那片汗渍神秘地吸引着他,他不觉一直盯着,渐渐地也觉得热。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那个比喻:陛下,你好像一块冰。
他的心中也浮起一层漂浮的白沫,那是他冷酷的心,一点融化的痕迹,只是随之浮起来的,是尸体的血腥味。
严敬尧拿来一个漏勺,将排骨汤里那层浮沫揭去,撒下一把盐、十分熟练地将葱姜蒜,一并撒入,然后盖上了高压锅的盖子。
腥味被强压了下去,辛辣的调料味窜上来,谢灵曜觉得愈发热,他感到鼻尖冒汗,呼吸不畅,简直喘不过气。
高压锅盖着,里面的骨头滋滋作响,像是连筋带骨,要把骨头碾碎。但一股奇异的香味在慢慢上窜。
谢灵曜的心中窜起一直很模糊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似乎在口锅里的煮着的不是排骨,而是从他身上剁下来的肉。他在一种奇怪的感觉里沸腾、挣扎、浮沉。
慢慢地……会从骨头缝隙里烹出血、汁水,还有油。
食、色、性也。
严敬尧一回头,瞧见陛下面色苍白,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看,目光仿佛要要吃人,吓了一跳,赶紧把菜刀藏在身后。
“陛下……你想干嘛?”
谢灵曜额头上全是汗,他不知道刚才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他生平从未有过这样的触动,因此他快速地低头,破天荒的,一声不吭。
严敬尧大惊:“陛下,你该不会中暑了吧?”
“没。”
谢灵曜尴尬地吐出一个字,转身走了出去,坐在他的沙发宝座上,继续慢吞吞的喝牛奶。
严敬尧这会儿来不及关照陛下,只来得及做饭,没注意到陛下刚才翻江倒海的心路历程。
除了给大的做好吃的,还要给皮皮做每日营养餐,等他把所有的食物分好份,放进冰箱的之后,一转头才发现陛下居然还呆坐在沙发上。
谢灵曜若有所思,他进了一趟厨房之后,整个人忽然变得呆呆的。严敬尧很担忧,该不会真的中暑了吧?于是凑过来关切地问:“陛下,你是不是很热?”
他确实有点热,那是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当了二十八年冰块,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上头,这感觉……说实话不太妙。
要不怎么说,君子远庖厨。可见沾了一身肉和葱姜蒜的味道,人可能就不那么君子了。
陛下抬起眼,古怪地瞄了眼严敬尧,忽然站起身来,转身溜进了卧室,留下茫然的导演在原地发愣。
严敬尧收拾好厨房,在每一份食物上都标注了日期和食用方法,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累得精疲力竭。
皮皮躲在沙发后面睡得昏天黑地,陛下抢占了他的卧室,严敬尧一瞬间觉得人生真是艰难无比。
等他收拾好,洗完澡回到卧室,瞧见陛下已经裹紧他的小被子,缩成一团了。
谢灵曜听到脚步声靠近,越来越近,然后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陛下,是空调开太冷了吗?”
谢灵曜还是不吭声,于是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耳朵。
柯基的耳朵很好玩,毛茸茸软乎乎的,严敬尧平时摸顺手了,也揉了揉陛下的耳朵,在耳朵轮廓边用手背蹭了几下。
谢灵曜猛地一哆嗦,翻了个身,蚯蚓似的挪到了床另一边,冷冰冰地说:“无碍,你睡吧。”
刚才还在那儿喊着要侍寝,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蔫了,不仅不让碰还躲得老远。
严敬尧爬上床,关了灯,最终撂下一句:“陛下,你真奇怪。”
【作者有话说】
食色性一体,陛下呆滞中( ̄△ ̄)
第24章 讨厌的室友总是刁难我
奇怪就奇怪吧,谢灵曜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心烦意乱地睡了过去,把自己这边的小被子压得严严实实,表现出了非凡的高冷。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严敬尧已经出差去了。
谢天谢地!谢灵曜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一想到昨天晚上就觉得尴尬,还没缓过劲来。他瞧见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边详尽地写着冰箱里食物的使用方法。
于是谢灵曜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再烧了一壶热水,最后热了一碗千张粉丝汤,坐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享受美好的早晨。
果然还是一个人生活爽,陛下产生了一个很邪恶的想法:他希望严敬尧不要回来了。
但这种很爽的想法,持续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当皮皮在沙发上来回翻滚一阵,把沙发垫沾的全是狗毛,最后当着谢灵曜的面,在沙发上拉了一坨屎的时候,谢灵曜重新感受到了上头的感觉。
果然,上头的感觉很不好。
陛下要气疯了,他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面露凶光,双眼猩红地看着皮皮。
“你……你这个逆子!”
皮皮视而不见,笑嘻嘻地跳下来,哼哧哼哧地跑到自己的窝里去了。
养狗是一种众生平等的灵魂修炼,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骂狗的时候都一样狼狈,骂完了还得收拾残局。
严敬尧走的第一天,陛下强忍着怒火,在家里铲屎,顺带洗了十遍沙发垫,并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使用洗衣机、定点遛狗、开空调、开热水器等多种生活技能,半夜还爬起来,检查了一下他的沙发有没有沾上新的污渍,导致夜不能寐。
万万没想到,陛下来这里第一次失眠居然是因为皮皮,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
严敬尧离开的第一天,陛下还有点想他。
第二天,严敬尧给他打电话,他秒接。
“陛下,你还好吗?”
谢灵曜白天没事干,跟皮皮大眼瞪小眼,正觉得无聊。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问:“你何时回来?”
“我恐怕得再耽搁一天,我这里确实有点事走不开。”
谢灵曜感觉很遗憾,他听到那边吵吵闹闹,于是轻声叹了口气。
“你不是说要孤给你帮忙吗?你怎么自己忙得不可开交。”
“那是下一步的事,我有很多工作。”
谢灵曜又叹气了一声。
“陛下,你很想我吗?”
“嗯。”
这么干脆,严敬尧有点意外。
“陛下,你还好吗?皮皮还好吗?”
“这厮目无纲常、倒行逆施!若孤手中有上方斩马剑,早就将此贼碎尸万段了!”谢灵曜的火气骤然上升,音量立刻提高,“也罢,孤赐其蟒姓,以后它就不跟你姓了。”
严敬尧很震惊,他这才走了一天,他的小狗就变成大蟒蛇了?当事狗还什么都不知道,趴在阳台上没心没肺地晒太阳,对谢灵曜向他主人告状这件事,置若罔闻。
这是极大的处罚。关于赐姓,严敬尧略知一二。中古之前犯下重罪的叛将、逆党、除了诛杀族人之外,往往赐其悔、蟒、虫等姓氏。
皮皮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他在沙发上拉屎了?”严敬尧想了想问。
呦呵,猜的挺准,谢灵曜一直觉得严敬尧挺聪明,于是他褒奖了一句:“爱卿真是聪明过人。”
“陛下,虽然在你的时代,蟒和虫是大逆不道的象征,但许多年后人们将蟒作为官服使用,除了皇上以外,七品以上文武官员俱可穿戴。”
蟒蛇皮皮反正无所谓,就算他变成了大蟒蛇,它也能在挨骂的时候进行蛇皮走位。
“你是特地来抬杠的?”
“不是,就是觉得你很好玩。”严敬尧笑了一下,谢灵曜能察觉到那边有人眉眼弯弯,对他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陛下暂且忍耐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回来给你带特产。”
既然严敬尧十分关心他的处境,那么谢灵曜就顺理成章地傲娇了起来。他哼了一声,暗示自己对特产并不在意。
“我还有事,先挂了,回头见。”
严敬尧挂断了电话,谢灵曜觉得又无聊了起来。
之后,连着两天,严敬尧完全没有联系他。陛下独霸着他的房子,一个人过着爽翻了的生活。
爽是真的爽,谢灵曜不习惯有人离自己太近,一个人独处让他觉得安全,哪怕为此,他要天天给皮皮铲屎,他除了最开始那一会儿暴跳如雷,适应了之后,也觉得问题不大。
不就是去楼下遛个狗么,谢灵曜牵着狗,还认识了几个泰迪比熊的主人,人家热情地约他去隔壁宠物店给小狗做美容,谢灵曜表面很心动,实际上每次都残忍拒绝了。
柯基做什么造型?已经胖得像个面包了,浪费钱!这点钱拿来买点花花草草摆在家里不是更好吗?
这房子里该有的都有,他可以过得很好,就是每隔两小时,都会有个事在他脑海里蹦出来:严敬尧什么时候回来?
严敬尧似乎挺忙的,忙得没空给他打电话。但具体在做什么忙成这样,毕竟人在外头,天高皇帝远,谢灵曜想探听,也有心无力。
严敬尧故意断了三天的电话,让陛下清静清静。
谢灵曜的戒备心太强,必要时需以退为进,得留点时间和空间,给他熟悉熟悉家里的环境。如果就这样带去剧组的话,恐怕陛下会直接自闭。
皮皮刚到他家的时候,熟悉环境花了三天,严敬尧给陛下也定了三天。
但第三天的时候,严敬尧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发现陛下的微信头像,从空白变成了一朵莲花,而他总觉得这朵莲花有些眼熟。
严敬尧愣了一会儿,猛然发觉,小区业主群里有个养柴犬的大妈。也是这个头像!这大妈他碰到过一回,上回见着,还预备给他介绍对象。
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妙,严敬尧一个电话打过来,谢灵曜居然没接到,于是他赶紧赶了回来。
谢灵曜可不是一般人,他每天定点带皮皮下去遛弯。凭借他超凡脱俗的气质和英俊迷人的容貌,很快成为了小区中老年妇女重点关照的对象。
【作者有话说】
陛下的日常:┗|`O′|┛
第25章 上门女婿
严敬尧觉得事情不妙,匆忙赶回来。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谢灵曜靠在小区健身单杠那儿。
周围聚着三五成群的大爷大妈,他正在跟诸多老年人谈笑风生,手里还拎着两袋土鸡蛋,跟他头一次见谢灵曜被大爷大妈围困时,判若两人。
不愧是当过皇帝的人,谢灵曜不仅把他的家据为己有,还超常发挥,跟他的邻居打成一片。至于他那狗……皮皮正坐在漫步机上,随着杆儿晃来晃去,还在笑,脖子上一圈围脖罩着,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严敬尧隔着老远看见谢灵曜,感觉自己血压不断升高。
谢灵曜一眼就瞄到严敬尧回来了,但他装做没看见。他余光瞄见人晃过来,挤开人群,将他和一众沾着油烟味的大爷大妈隔开。
很清雅的玉兰花香飘过来,谢灵曜很喜欢这个味道,不由得悄悄凑近一步。
分离的时候,许多感觉都是被隐藏起来的。可人一出现在眼前,他的味道、他的动作、他的声音,关于他的一切,所有在记忆中若隐若现的部分——幻想的和真实的,忽然悉数都鲜活了起来。
就像一只掠过水面的鸬鹚,忽地飞过,翅膀轻颤。
一下子挨太近了,谢灵曜觉得心突突直跳。
严敬尧没跟他说话,率先把他手里那两袋土鸡蛋拽了过来:“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跟他们说。”
话刚落,两袋土鸡蛋就全塞回了大爷大妈手里。
谢灵曜扭头就走,他解放了,终于不用再铲屎了!陛下激动得一路飞奔,忘了把皮皮也带回去,于是严敬尧亲自把这个逆子扛了回来。
严敬尧刚把那两袋土鸡蛋送走,回到家一看,还有一袋。除了土鸡蛋,还有一箱凤梨和两个西瓜。
严敬尧震惊万分,他久久地凝视着地上的这一堆粮食,对谢灵曜有了重新的认识。
“陛下,你还挺有能耐,这都是外边的老头老太太给你的?”严敬尧打心眼里佩服,但不知为何,他瞧见陛下被外边的老头老太太盯上,心里很不舒服。
谢灵曜盯着他,故意问:“是啊,可我看你不怎么高兴。”
作为独立生活的现代人,严敬尧本来就不喜欢跟老一辈人多接触,尤其干他这行的,碰见老头老太太,压根也不认识,可这帮退休了没事干的人没少问他:你在美国读书怎么回来工作啊?你怎么不拿绿卡啊?你这个工作没有铁饭碗好啊,小伙子怎么还没有对象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们给你的东西有毒怎么办?”
谢灵曜微微抬头,下巴朝皮皮一点:“无妨,这厮如饿虎扑食,孤手上的东西有时尚未放下,就先叫它给吃了。”
“我说怎么感觉你又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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