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伤。”宋景说。
“别那么多废话。”赵乾朗说。
他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碰他,宋景垂眸,他对他愧疚,不敢忤逆他,见他执意要洗,只好拿了防水布帮他贴起来伤口,为了保险又用保鲜膜在外层裹起来。赵乾朗不想让他碰他,也不在意伤口淋水感染,宋景却在意,俩人差点又打起来。
好不容易把伤口处理好,宋景为他准备好衣物,放进浴室。
浴室里一点热气都没有,反而比外面还冷。
稀里哗啦的响动传来,回头,是赵乾朗走了进来,走动间锁链发出动静,令赵乾朗面色非常难看,双眼好像要冒火。
但看了眼冰冷的浴室后,问:“怎么一点热气都没有?你不是刚洗完澡吗?你洗冷水?”
宋景说:“忘记开热水了。”
赵乾朗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皮肤上被冻得有点发青的血管,嘴里却说:“玩苦肉计?这招对我没用。”
宋景低下头,不欲与他辩驳,帮他开好浴霸,与他错身出去,刚走一步,锁链铮一声绷紧,隔在门口。
到尽头了,扯不动了。
头端铐得靠近客厅,离浴室就远,再加上当初他们的浴室做得也大。
宋景唰地回头,赵乾朗距离花洒还有两三步的距离,绷紧的锁链再一次把他被当成宠物一样拴起来的事实摆到眼前,让他面色铁青,尊严扫地。
他猛地发怒,将浴室里的瓶瓶罐罐全都扫到了地上。
宋景忙冲上去抱着他:“老公,老公!不要生气,对不起,对不起……”
“把这玩意儿给我解开!”赵乾朗喝道。
宋景只拼命抱住他的腰腹,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我想办法解决,我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赵乾朗冷笑,“你是希望我以后就跟条狗一样只能呆在卧室里寸步不移了是吗!”
“你他妈说你爱我?这就是你的爱?!”
宋景拼命摇头。
赵乾朗把软装都给踹坏了,没法挣脱他,站着喘气,无力地说:“放开我。”
“放开我!”
今天的屈辱,是他平生之最,宋景真厉害,够胆,敢这么折辱他,他此刻觉得恨极,杀了宋景都不解恨。
但现在杀了他,他也还是挣不开这链子。他缓缓舒气,在思考如何脱身。
宋景放开了他,他以为宋景要对自己说什么,但宋景什么都没说,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一副手铐。
“你想干什么?”
宋景抬起他的手,把一端铐在他的手腕上,另一端铐在自己的手腕上。
“用这个方法,我再把那条链子打开,这样你就可以洗澡了。”宋景说。
他手里拿着一把结构精巧的钥匙,捅|进锁眼,贴合赵乾朗手腕的两片厚实的圆弧铁片对半打开,特管局那条链子掉落在地上,咣当一声响。
赵乾朗抬起手,手铐带着宋景另一只手也抬起来,链子是被打开了,但他们俩也被手铐铐在了一起。
“就这样洗?”赵乾朗抬着手盯着他。
宋景低头:“这是比较好的方法。”
“那你岂不是要待在浴室里看我洗澡?”
“我们以前经常一起洗澡。”宋景说。
说完,抬头见赵乾朗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他妥协:“开玩笑的,你不喜欢,我把头扭过去,不看你。”
说着他弯腰单手把地上的瓶瓶罐罐捡起来,放到原来的位置,示意赵乾朗用,随后别过头,盯着地面的瓷砖,细长的脖子凸起好看的筋骨,竟当真不看他了。
赵乾朗没说话。
又片刻后。
宋景听见沙沙的水声响起,氤氲的水雾传开了,飘至他鼻尖。
他在洗澡了吗?好像没脱衣服?也没有别的动静,手也没动。
他其实很想看一眼,却怕赵乾朗发火,只能一直老老实实地盯着旁边的地面。
赵乾朗其实没有在洗澡,花洒开了权做掩饰,他在水中盯着那节雪白的脖子,眼里杀机迸现。
他在思考,要不要现在就杀了宋景。
链子已经去掉了,现在铐着他的只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手铐,他只要把宋景杀了,就可以脱身,他可以找钥匙,就算没有钥匙,他可以把宋景的手臂拧下来,照样可以走。
而且宋景现在看上去似乎毫无防备,他的胜算很高。
就在这时,宋景打了一个喷嚏,一个未完又接一个,是刚刚的冷水澡冷着了。
赵乾朗不假思索,条件反射般抬手一拉,将他拉入花洒的热水下。
宋景毫无防备,踉跄两步站到他对面,水淋到身上了才后知后觉惊讶地抬起头,热水顷刻打湿他身上的睡衣,和浴霸一起驱散身体的寒气。
他抬头,对上赵乾朗深邃的眼,捕捉到赵乾朗同样惊讶的眼神,仿佛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宋景抿着唇,原本其实很委屈,此刻眼睛亮晶晶起来,他很高兴,但记着赵乾朗的说的不许靠近,便只巴巴地望着他。
“我……我洗过了。”他小声说。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杀他,赵乾朗看着他想。
他盯了他片刻,不说话。
不杀他不代表原谅他,更不代表讲和,只是按下,日后再说。
先洗澡吧,他一身血和灰,他自己都受不了。他按了洗发水,抬手洗头,宋景的手被带向他的头顶,好像要摸他的头一般,他一时僵住。
宋景巴巴地说:“你自己不方便,我帮你洗吧。”
不等赵乾朗出声,他便摸上赵乾朗被打湿的头发,两人面对面站着,两双手一齐在泡沫里揉搓时,被迫站得十分近,浴霸与热气蒸腾整个浴室,更为近距离的对视增添几分旖旎暧昧。
泡沫冲干净,赵乾朗的头发全部捋向额后,露出整张湿漉漉的脸庞。
近距离看他,他的英俊十分有冲击力,三庭五眼雕塑般完美,他身上的衣物在包裹伤口的时候就除去得差不多了,此刻只余一条长裤,露出胸腹即使被防水布包裹了大半依旧颇具美感的肌肉。
宋景的心怦怦跳,他不知道赵乾朗是什么心情,但他的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他吞了口唾沫。
明明在水里,他却觉得嘴巴发干。
“要……要脱吗?”他问。
赵乾朗低头盯着他,热气凝聚在他立体的脸庞上,鼻梁上凝出细小水珠,汇聚后划下来。
他看他许久,像是审视般细细打量,随后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闷笑。
他抓住他的细白的手,放到裤腰上。
宋景意会,手指颤巍巍地搭上皮带扣,衣服湿了水就很沉重,落地时动静十分大,宋景随着那动静眨巴了好几次眼,缓解上脸的热气,随后赵乾朗按压沐浴露抹在身上,宋景的手被带动时碰到他健美的身躯。
暖色灯光的映照下色泽莹润,热水的蒸腾中皮肤手感细滑。
洗头时他敢问,此时却像个鹌鹑,咽了一次又一次的唾沫,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又不帮我了?”赵乾朗声音低沉。
宋景很听话,屏住呼吸,手指搭上他紧实的腰间,他搓了两下。
上方传来戏谑的声音:“这不是洗澡的手法吧,警官。”
宋景的心思被戳穿,手指蜷缩,红彤彤的脚指头局促地并在一起,他的呼吸彻底乱了:“你、你别戏弄我了。”
上方安静。
他小声说:“我想亲你一下,老公。”
第55章
赵乾朗没言语。
宋景等了会儿,以为他默许,于是便胆子大些,手指搭上紧实的宽肩,他踮起脚,侧头,靠近赵乾朗的脸。
双唇即将相触的那一刻,赵乾朗把头扭开了。
宋景没反应过来,追着要亲他,猝不及防触碰到他冰冷的眼神,像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令他清醒过来。
脚后跟落地,他失望,失望中有点难堪,他意乱情迷,却感觉自己只是被赵乾朗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以为我站在这儿,是来跟你亲热的吗?”赵乾朗戏谑地说。
“我等你气消。”宋景低下头。
赵乾朗是故意的,就是想要他难堪,宋景从他的眼神里读得出来,气氛冷下来。
赵乾朗说:“慢慢等吧。”
接下来洗澡的速度就快很多,赵乾朗简单洗洗,冲掉身上的泡沫,洗好后,宋景重新铐上锁链,然后才把二人的手铐打开了,未防赵乾朗暴起,他还提前把钥匙拿到了屋外。
赵乾朗抬起手,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响声,令他十分烦躁,问宋景打算这样关着他到什么时候,宋景其实也没有答案,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关到他愿意和自己好好过日子为止?
然而他有预感,他关不了赵乾朗太久。
能多久,便多久吧,他只想珍惜当下。
当下,宋景在意他的伤,想为他上药,而他回答不出来上个问题,令赵乾朗连看他一眼都觉刺眼,不愿意让他碰他。二人对峙一晚上,气氛剑拔弩张。
宋景这次不愿意退步了:“你就算跟我赌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撒气,不用药伤口好不起来的。”
赵乾朗脸上充满嘲讽:“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喜欢玩苦肉计?你以为用了这玩意儿就能好?嗤。”
“好不了吗?”宋景有点忐忑。
赵乾朗朝他勾勾手指:“我告诉你这伤怎么才能好得最快。”
宋景立刻凑过去,赵乾朗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吃人肉好得最快。”
“一天吃三百个人,预计三天就能好。”
宋景睁着眼睛僵住。
赵乾朗继续道:“或者一天一百个,连吃十天。”
“一天一个,连吃三个月。”
宋景完全僵住了。
“警官,你会带回来给我吃吗?”赵乾朗充满恶意地问。
宋景猛地站起来,胸膛起伏得厉害,直愣愣地瞪着他。
赵乾朗的嘴边挂着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爱我吧。”
“或者你把特管局的那些人抓来,他们的肉能量比较大……”
话未说完,宋景猛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扇得比较狠,赵乾朗的脸被他扇到一边去,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盯着宋景狞笑,指间的利刃随着眼底的狠意一点点滋长。
宋景猛地退了几步,捂住耳朵:“别说了……”
指间的利刃又一点点地缩回去,杀了他有什么好玩的,就是要这样一点点折磨他才有趣啊,胆敢让他受这种屈辱,只是杀了他怎么解恨。
“接受不了?不是说爱我吗?”
“我让你别说了!”宋景大吼。
这时候真恨自己听力太好,捂着耳朵都能听到。
赵乾朗从善如流地闭了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夜已深,闹腾的小孩都回家了,烟花都渐渐落幕了,两个人一坐一蹲,房间很长一段时间寂静无声。
钟声过一点,赵乾朗打了个哈欠。
“接受不了就放我走,就这么一动不动,你是打算熬死我?”
宋景蹲了许久,感觉慢慢冷静了一些,赵乾朗一定是在激他,一定是,他不相信赵乾朗真的会吃人,他不相信。
再看赵乾朗,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差了,伤重使人疲惫。他得休息了。
床单沾了血,他把被赵乾朗的血弄脏的床单换了,折腾半宿,他们终于躺到同一张床上,但却是同床异梦,要不是赵乾朗的链子长度不够他去客房睡,他铁定是不愿意跟宋景睡同一张床的。
灯关了,双人床中间空出一臂距离,宋景睁着眼睛听着窗外偶尔的烟花绽放声响,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情,他的神经依旧紧绷着,扭过脸,看到黑暗中赵乾朗侧脸硬朗的线条,更觉心乱如麻。
手机叮咚叮咚,间歇性地震动。
是有人发来新年祝福,大学的室友同学、旧同事、粟伍沈医生……他本没有心思回复,然而这一年太不平凡了,很多老同学旧同事的问候既是祝福,也是确认平安与否,不回复惹人担心,他于是便一条条回复。
但对面的祝贺词五花八门,他只会单调的新年快乐,祝福平安健康。
回复完放下手机,后知后觉,他跟赵乾朗都没有祝福彼此。
往年赵乾朗对他的祝福语那么多,像是要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献给他,今年却只给他看冷硬的侧脸。
这个新年,是他们过得最没有年味的一个新年了。
“赵乾朗,”他喊了一声,“那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
赵乾朗翻个身,连侧脸都不肯给他瞧了。
新年第一个夜晚,宋景失眠,睁眼到天亮。
赵乾朗一直也没睡,听着他的动静,后半夜,他终于还是因为伤重体力不支睡着了。
这一觉赵乾朗睡得很沉,甚至还做了梦。
畸变体一般是没有梦境的,原生种做梦就更罕有了,但他这晚还真的做梦了。
他梦见他第一次遇见宋景时的情景。
也是一个除夕夜,他刚苏醒,虚弱得想去打野食,到近郊就晕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把晕在半路上的他捡回去。
少年宋景瘦骨嶙峋,分享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年夜饭,饭里舀了满满的鸡肉。
他的声音哑哑的:“吃吧,我看你饿得脸都白了。”
他一般苏醒的时候不吃人类的食物,说实话那时候比较想吃掉少年宋景,但宋景实在没几两肉,加上他那会儿没什么力气,于是他看见自己的手,不,是爪,长着斑斑点点的黑色鳞甲的爪子接过那个碗,拿过筷子。
吃了口鸡肉,然后呸地吐了出来。
少年宋景说:“很难吃吗?这个是病死的鸡,摊主便宜卖了,我就买了。”
他也吃了一口,也跟着皱了皱眉头说:“是有点难吃,病死的鸡味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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