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朗皱着眉头:“等我们把人送回坎跶沟……”
宋景摇了摇头:“是我去,不是我们一起去,你把粟伍他们送去找医生,我去基地找救援,兵分两路,有你陪着他们,我放心一点。”
“那我们会分开很长时间。”赵乾朗说。
宋景看着他良久,上前与他交换了一个吻,蜻蜓点水。
“不会很久,我向你保证,我会很快回来。”
“只要有地图,我很快能到基地,只要报告了这边的情况,我马上就会带着人回来。”
赵乾朗紧紧地看着他:“多久?”
宋景想了想,以防万一给了个宽松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十五天。”
“行,”赵乾朗说,“十五天,如果十五天之后你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他抓着宋景的脖子把他拉过来,给了他一个狠重的吻。分开时两人额头相抵,宋景垂着眸:“守好他们,等我回来。”
赵乾朗不太愿意放手:“自己路上要当心,别受伤,否则我就去扬了那个所谓的什么涂海基地。”
宋景又亲了他一下:“谢谢。”他知道赵乾朗能理解他,也知道赵乾朗会尊重他的意愿。
他们就在此处分开,宋景一步三回头,走出很远之后回头,看见赵乾朗靠在车前,依旧在原地深深地望着他。
他朝他挥了挥手,为了避免婆婆妈妈拖延时间,他狠狠心不再留恋,迅疾地头也不回地掠走了。
宋景的身影消失在国道上许久之后,赵乾朗才收回了目光。
这是他最后一次他放他自由。
他打开后车门看了一眼,粟伍等人伤势严重,已经只有出的气儿了,得抓紧时间。
正打算重新启动车子时,他胸腔处突如其来的痒意逼得他一阵咳嗽,他单手捂住胸口,咳着咳着胸口一痛,吐出了一口浓重的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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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拿走了地图,没有抢车辆,只身一人对他来说更安全也更便捷。南渊到涂海基地的距离只有三个城市,如果不是要照顾普通人类的脚程,其实这个距离对特警来说并不算太远。
宋景不担心自己会遇到麻烦,以他的实力,只要不是遇到大规模的畸变体围剿,他基本都能全身而退。他唯一担心的事情是他就算找到了涂海基地也进不去。
地图上涂海基地的图标是在一座岛屿上,距离海岸线有一百多海里。他猜测平时出入或许是靠船只或者飞机,外人想要进入或许很难。
没有人拖累,宋景的速度快到不敢想象。
他只花了两天时间就穿越了龙城进入了距离涂海最近的一个城市,麻疆。
在这里,他看到了目前为止发展最为完善的畸变体城市。
龙城还只是两大原始畸变体部落在抢地盘,而麻疆却已经完全进入了三足鼎立的阶段,城市的势力划分非常明确,每股势力里甚至有了畸变体军团和平民的区分。
宋景越观察越心惊,总觉得再这样下去,畸变体城市的发展水平说不定很快就会赶上昔日的人类社会。
而作为一个即将畸变的人类,他不知道该对此表现出期待还是该表现出抗拒为好。
在离开麻疆的夜晚,他检查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他开始长出了第三根羽毛。
第102章
麻疆也是个农业大城,而且地形复杂,为摸清楚局势,宋景逗留了一天,同时也留心观察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赶路的这两天总觉得他的身体一直在发热发痒,他不确定是由于活动量太大的错觉还是其他。
但没想到就是短短的停留的这一天,他身上畸变忽然发展到了他意想不到的程度。
夜晚,畸变体活动,他暂时进入一个荒废的空屋躲避,忽然感觉到身上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长。废弃的空屋子堂屋上有一小滩积水,宋景脱下衣服,借着映在水中的月光往后瞧的瞬间,他整个人僵硬住了。
他的整个肩胛骨全都是长出来的洁白的羽毛。
才一天,他昨天才检查完,只短短一天,他的背上忽然长满了白色的绒羽,那些绒羽甚至已经蔓延到了左上臂。
长出羽毛的地方跟其他皮肤不太一样,能从毛囊处看到羽毛的根部深深根植在肉里。
出发前他做过所有设想,也曾隐约担心过他的畸变,基地是不会让一个畸变体进去的,上飞机之前的初步检查就能看出来,但或许是之前王彪手上的探测仪没有对他亮起红灯的原因,他始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觉得他的畸变应该不会发展得那么快。
只要他脚程快一点,再快一点,或许就能在畸变被检查出来之前顺利进入基地。
可现在这份侥幸被毫不留情地撕碎了。
他抱着双膝在屋里静静呆坐了半晌,外面不时传进来畸变体的高亢的声音,空气里有一股畸变体特有的兽类的腥气。
坐了半晌之后,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半圈,翻箱倒柜,但屋子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什么工具都没有了,宋景最终放弃,在堂屋那一小滩积水前坐下来,借着月光,他久久地凝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
他不能前功尽弃。
夜晚是属于畸变体的,发展规模化的麻疆,街道上甚至会有畸变体监察小支队巡逻,严格划分平民居住区与备战区,以及疫病隔离区。
在居住区与疫病隔离区交界的一排荒废自建房里,夜空中除了远处畸变体不时高亢的叫声,隐约还能听见一串人类隐忍的闷哼。
空气里飘散开奇怪的血腥味儿,既不像畸变体的血液那么腥气,又没有人类血液那么甜腻。
天亮了,那股奇异的血味儿久久不散,巡逻的几只畸变体循着味道而来,在一间废弃的自建房里发现一个已经晕倒的半畸变的生物。
几只畸变体互相嘀嘀咕咕,一阵奇怪。
地上的东西还有着人的外貌,但皮肤上同时也有他们种族的特征,应该是一个正在畸变的人类没错,但很奇怪的是,他的四周散落着大片细细碎碎的沾了干涸液体的羽毛,每根羽毛的根部都拖着一条寸许长的筋络,筋络上还粘着稀碎的血肉。
那人类的背部已经血肉模糊,液体源源不断地从他的伤口出流出来,散发奇怪的香味。而那些本应该是血的液体,却并不像人血的猩红,也不是畸变体的墨黑,是淡粉色的。
他乌黑的头发全都汗湿了,脸色异常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睛紧闭着,显然受了很大一场罪。
一只畸变体用长枪戳了戳他。“¥&&*#@@**?”喂!醒醒!
“¥%……@”
它们用棍子把他翻过来,发现他手里还抓着几根幼羽,它们颇觉奇怪,又用棍子使劲地儿戳了戳他。
“@%&@@——”
*
“——你是哪里来的怪物,走开,走开,索涅奇卡不欢迎你!”
一个石头砸在脸上,痛。
漫天黄沙,遍地耸立着暗褐色的巨大怪石,宋景扭曲的视野里眼前是几只幼年特征的畸变体,然而在宋景的视角看来,它们却异常地高大,它们的嘴里发出奇异的语言,那是驱赶宋景的恐吓声,明明应该是听不懂的,不知道为什么,宋景却莫名地听懂了。
我不是怪物。他说。他听到自己身躯也发出一串叽里呱啦的语音。
对面那几只小畸变体疯狂大笑,朝他身上吐唾沫。
“你就是!我们索涅奇卡没有你这样的!白血怪胎!”
它们围上来对他拳打脚踢,梦里的宋景不住地躲闪,心里蔓延上来委屈和愤怒,他想反抗,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异常弱小。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被欺负,委屈中生出一股勇气,想着要反抗,他亮出獠牙,张开翅膀。然而并没有起到威慑作用,反而迎来对面轻视的大笑和被挑衅了的愤怒,他被喷了毒液,身上的羽毛被腐蚀,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对方又戏弄地朝他喷火,他身上的羽毛一触就着,烧得他吱哇乱叫,在地上不断地打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到处打滚用了各种办法扑灭了身上的火焰,但浑身被烧焦,奄奄一息,痛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又饥饿又疼痛,既委屈又愤怒。
再睁眼,是几只大的畸变体居高临下地围在身边打量他。
“问过了,也不是克拉斯托那边的,没人见过他。”
“要杀了吗?”
算了,放着不管也活不久的,白血之鸟是罪恶之身,吸收不了能量,过不了多久就会夭折。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把他扔到深渊之海去,别给我们部落带来灾难。
宋景感到双脚被一只大手抓起,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拖行中带来剧痛,他剧烈地挣扎,然而他实在是太弱小了……
凭什么……
“——又拖来一个平民,凭什么?他又不是打仗受伤的,本来药就不够用了!”耳边响起一句大声的抱怨。这一声仿佛穿破迷障,将宋景从昏昏沉沉的梦境里拉了出来。
他猛地挣扎了一下,看到自己正在被两只高大的畸变体拖行,他的醒来很快引起了注意。
“欸?刚好醒咧。”拖着他胳膊的那只畸变体说着,将他的手松开,他碰到一张散发着霉味儿的床垫,铺在地上的,这儿似乎每个人都有一张。
宋景扔在怔神,还没从梦境中回过神来,茫然又警惕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一时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过了好一会儿,拖他过来的那两只畸变体和另外一只包着伤口的高大的畸变体的谈话才慢慢给了他真实感。
这里仿佛是一个废弃的百货市场,老旧的建筑样式,三层高,中间一个巨大的广场,他们就处在这个广场中,广场上摆满了床垫,床垫上躺满了畸变体,能看出身上都有伤。此时已经是白天,大多数都在睡觉,他旁边那只高大的畸变体恶声恶气的大声交谈也没能将他们吵醒。
那只畸变体似乎对那宋景的到来很不满,拖宋景进来的那两只畸变体则在捂着鼻子不耐烦地解释。
宋景怔怔地一边听着一边理清思绪。
在垫子上坐了半晌,他终于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他昨晚想拔掉身上新长出来的羽毛,寄希望于这样能遏制一下它们的生长速度,再不然,至少让自己到达基地的时候能够看上去不要那么非人类,动手之前,他并没有预料到后果。
他以为只是简单的清理,却没想到那些羽毛似乎根植得很深,似乎是从他的骨头缝里长出来的,每拔一根都是钻心的疼痛,他的忍痛能力一向很强,他以为忍忍就过去了,然而后来他的意识就渐渐疼得模糊了。
看来他高估了自己。
他看着那两只畸变体在简单地跟那只高大的畸变体叽里呱啦地说话,惊讶而沉默地发现,他竟然能够听得懂他们的语言了。
宋景从它们的谈话中大概能概括得出来发生了什么,在他疼晕过去之后,或许是血腥味儿引来了畸变体,它们把他当成伤员扔进了这里,而这里,是它们这股势力管辖之下的疫病区,收容的都是在跟其他两股势力火拼时受伤流血不止的伤员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生了怪病的畸变体。
事情朝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宋景有些始料未及。同时他也意识到,他的畸变程度已经足够让畸变体把他当成同类了。整个空间里充斥着畸变体难闻的血腥味儿和疾病的味道,他脑袋疼得一跳一跳的,他平复了一下气息,伸手抚上额头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背也长出了一小片羽毛。
他顿时气息有些不稳。
太快了。
赵乾朗说过畸变进程有的人快有的人慢,最开始他背上的两根羽毛很长时间才只抽条了那么一点,他以为他会是进程很慢的那一个,此刻的情况他有些措手不及。
在他撑着额头闭眼发愁的时候,门口那间房间里出来一只像是管理员的畸变体慢悠悠地走到了他身边,一支抽了药水的注射器扔到他旁边的床垫,宋景睁开了眼睛,抬头。
“止血的,肌注,会用吗?”它瞅了瞅他衣服上的粉色的血迹,怪道,“这病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见过血流个不停的,还从来没见过这个颜色的血,喂,你是从哪里来的?”
等了会儿,宋景没搭理它,它无聊地走了。它的话令宋景想起了那个意义不明的梦境,那个梦境太真实了,灼烧感仿佛还停留在身体上,宋景的头更疼了。他皱着眉打量四周,这里并不是没人管辖的,大门口有畸变体拿着枪把守,大门口旁的原先几间门店分别用来存放药品和食物,给他针剂的像是药品监管员或者护士。
原先那只跟巡逻小队吵架的高大畸变体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要给自己用药的意思,走到他身边捡起了那支注射器。
“你用不用啊,不用我用了,本来就不够。”
宋景把打量的目光收回来,落在它身上。这是一只长着鳌足的长虫形状的畸变体,腹部缠着厚厚的纱布,但乌黑的血迹依旧能透过纱布渗出来,它的床垫边已经堆了高高一堆换下来的纱布了,就好像它身体里的血一直不曾止住一般。
“用吧。”宋景说。
出口的是一串奇异的语音。
长虫奇怪地看着他,似乎没见过这么慷慨的人,不过它也没有客气,注射完它对宋景说,下午它的伙食可以分给宋景一半。
到了下午,大多数的畸变体从沉睡中醒来,分发食物的时间到了,集中治疗上药的时间也到了。
这回是从房间里推了小推车出来,有专门的人负责轮流给伤员打针,伤员很多,不止大堂,楼上每间房间都住有人,用药量相当大。那只长虫果然遵守承诺,把自己的食物拿过来分给了宋景一半。
宋景没要,长虫奇怪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慷慨。
宋景问:“这里每天都有人给上药吗?”
“想多了,三天一次,你赶上了好时候。”它回答他。他们聊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宋景慷慨的缘故,这只长虫对他的态度跟宋景上午进来时相比转变很大,宋景问的问题基本都回答了。宋景从它嘴里得知,麻疆的怪病流传了一个多月了,最开始还只是三三两两,没有引起注意,后来越来越多,尤其是在跟其他两股势力火拼的时候,伤员的伤口总不见好,血流不止,伤员数量越来越多之后,就有了这个集中管理的疫病区。一开始只是伤员,后来普通的畸变体得病之后渐渐也都扔到了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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