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乌见浒拒绝。
“我要看,”容兆一只手抚摩上他的耳,喑声道,“变一变,求求了。”
被他这般痴缠,乌见浒无法,终于妥协。
他的双耳渐幻化成毛绒雪白的狐耳,耳窝却是粉的,容兆微微睁大了眼睛。
慢慢揉摸上去,柔软一片。
“真漂亮,”他感叹,“可惜你不是女狐,要不还能给我生只小狐狸,让我每天抱在手里。”
乌见浒哑道:“卿卿,我是夫、你是妻,要生小狐狸也是你生。”
“我倒是想,”容兆笑着,“尾巴呢?也给我看看。”
蓬松狐尾自乌见浒身后伸出,一共九条,不含一丝杂质的白狐毛,唯尾尖一簇黑。
容兆摸着,狐毛软绵细腻、密实饱满,叫人爱不释手。
“九尾狐,当真有九条命?”
“假的,无稽怪谈罢了,”乌见浒的眼底沉下暗色,“若当真有便好了。”
醉了的容兆没有察觉,一遍一遍抚摸过他的狐尾,自根部往尾尖,感受掌心间的柔软。
“有没有别人看过摸过你的尾巴?”
他手里的东西消失,乌见浒俯身下来,呼吸不稳:“行了。”
尾巴本是狐妖最敏感之处,被容兆这么摸,柳下惠也难自持。
容兆的眼睫颤动,低声笑,有些可惜:“好吧。”
灼热的吻覆下,夜深阒寂,这一刻终于无人打搅。
扯开的衣袍被揉皱,他被揉进乌见浒身体里,无处可逃。
十指交扣,掌心相贴,热意不断攀升,随灵力流窜碰撞。
尝试过千百遍的滋味,还是不够,再过紧密的相拥,依旧觉得不够——
眼前人便是梦里人,心心念念。
春夜落了雨,潮湿黏腻,一如那些难以抑制的喘,溢出口却被撞得支离破碎。
最难耐时,容兆仰头,咬住乌见浒的喉结。
“轻点……”
嗓音也不成调。
乌见浒抬手,一下一下抚着他鬓发,如纵容,也如无言地安抚。视线锁着眸中人,描摹他此刻情态——氤氲的眼、洇湿的唇。再低头,吮去他额头沁下的汗,吮过他的眼和唇。
风动,珠帘晃荡,烛影幢幢。
容兆闭上眼,被欲彻底浇湿,全是水。
他在浑噩中仅凭本能地回应,一声一声念着身上人的名字,“乌见浒”这三个字头一次念得这般动听。
“叫我什么?”额头相抵,乌见浒轻声问。
容兆的呼吸滞住,喉间带出含糊声音:“夫君……”
这两个字,也愈显悦耳动听。
乌见浒将他翻过,咬着他后颈压上,耐着性子地磨,磨得他浑身发抖。
湿透的发搭在他后背,如瀑散下,被乌见浒撩开,在他战栗背脊上落下轻吻。
“卿卿……”
乌见浒呢喃着,蓦地停住,垂头深重一喘。
神识深处不期然地又冒出那个声音——
“杀了他。”
他闭了闭眼,心生烦躁,那道声音也随之消失,确如错觉。
容兆回头,不明所以地看来。
乌见浒盯着他亮色的眸,许久,心潮逐渐平复,贴过去,缠绵吻他。
第45章 到此为止
=
九个月后。
浩瀚剑意带动山崩地裂,风驰电掣扫荡过整片山谷。
容兆一剑斩出,眉头一拧,遽然收剑。
乌见浒回身挑开这一击,飞身而至,落地他面前:“为何停下了?”
容兆看他一眼,转身先走:“算了。”
乌见浒跟上:“算了是何意?”
“不练了,”容兆说得直接,“放弃。”
乌见浒伸手将他拽回,注视他片刻:“容兆,你在发脾气?”
风寒霜冷,容兆的鼻尖被冻得略微发红,脸也是,那抹红晕至眼尾:“不放弃能如何?”
“只差最后一句剑诀就能突破了,”乌见浒道,“现在放弃不可惜?”
“你告诉我怎么突破?”容兆冷静问,“你知道的,这最后一句,我俩就算再练上三个月、三年,也没可能突破。”
乌见浒直视他的眼,容兆眼中有不甘、有怨愤,对他、也对自己。
上炁剑法第十层共一百句剑诀,他们耗时半年将前九十九句一一攻破,只剩最后这一句就能达成剑法大圆满,却不成。
整整三个月,一遍遍反复,始终摸不到最终那个点。
难免叫人泄气。
【一炁天合】
唯这四个字,合的不仅是元炁、剑道和修为,还有人心。
偏人心之合最是不易,尤其他们——做不到真正心意相通、坦诚以待,便无可能悟透这最后四个字剑诀。
彼此心知肚明,所以心生焦躁、怨怼,又无计可施。
“明知没可能,何必再浪费精力?”容兆的嗓音里也似浸着风霜。
乌见浒被问住,沉默须臾,开口:“那算了,回去吧。”
一路无话,不是第一回。
走上那条山间栈道时,忽然飘起雪,栈外水雾蒙蒙,与粉雪融为一片。
暮色四合,再有片刻,便要入夜。
“幻境结界快要开了,”容兆忽然道,“今夜或许就是最后一夜,再有一两日,外头秘境也将开启。”
乌见浒回头看他,容兆望着前方,霜雪在他眼中,沉不见底。
心念百转,想说的话凝在舌尖,始终没有出口,乌见浒道:“回去吧。”
才回小院天色便已彻底暗下,进屋乌见浒顺手解下容兆身上氅衣,抖去上头雪子:“我去煮酒。”
他在屋中火炉上支起架子,搁上壶倒入酒,不消片刻,便有酒香漫出。
自入这里,他二人一直辟谷,酒却没少喝,两坛桃露省着喝到现在也见了底。既是最后一夜,乌见浒索性全倒出来,煮过再喝,也别有一番风味。
容兆侧身倚在窗边,看窗外越下越大的雪。
这样的冷雪夜里也能看到天际那轮寒月,是妄非真。
他的目光落向忙碌中的乌见浒——那人正搅动着壶中酒,神情专注,少见的连眼底神色都格外认真。
容兆静静看着他,略微失神。
重入幻境这大半年,一直有莫名烦闷萦绕在他心头,到今日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这些情绪究竟是属于幻境中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能感觉到乌见浒也一样,时不时地心绪不宁,是被这幻境影响了。
每每练剑,竭力才能屏除那些纷乱杂念,以自身意志相抵挡,很不容易。
只是这样,也注定了他们最终无法在这里突破。
他没有细问过乌见浒,乌见浒也没问过他,都不想说,或许也说不出口。
乌见浒抬眼看到他,问:“你在发呆?”
容兆敛回心神,上前去,在他身旁坐下:“煮好了?”
乌见浒拉过他一只手,夹在自己两手间:“快了。”
之后又是无言。
炉中火苗噼啪炸响,能听到的,还有窗外雪落下的声音。
积雪压在枝头,风过,簌簌而下。
容兆侧头,靠在身边人肩上,在这些窸窣响动与炉火暖光里,安静耷下眼。
乌见浒握着他掌心慢慢摩挲半晌,提醒:“酒煮好了。”
“嗯。”容兆轻声应。
乌见浒将酒倒进杯中,递给他。
容兆捏着酒杯,垂眼看去,酒水里映出一点火的颜色。
他有片刻怔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他与父母三人也是这般,在雪夜围炉煮酒。那时他睡在母亲怀里,半梦半醒间听她与父亲说笑,便觉得,哪怕窗外的雪永无停下时也无妨,只要那一刻长久。
似昨年,非昨年。
真真假假,终皆成空。
“不想喝?”
被乌见浒的声音拉回神思,容兆将杯中酒倒入口,酒水入腹,甘甜过后无端涌上的却是涩意。
他眨了眨眼,靠在乌见浒肩上偏过头,近距离地看他的眼睛。
乌见浒便也侧头,与他对视:“看着我做什么?”
“乌见浒,”容兆的声音自喉间带出,模糊一片,“如果我们永远被困在这幻境里了怎办?”
“怎会?”
容兆道:“我说如果。”
乌见浒想了想,答:“没有如果,容兆,你乐意一直困在这里?”
容兆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影子——一杯酒不足以让自己喝醉,倒不如醉了的好。那两个字在心底碾过,出口时变成了:“不愿意。”
并非自欺欺人,他确实不愿意,若是愿意,他也不是今日的他。
“为何说这个?”乌见浒问他。
容兆笑起来:“乌见浒,你这人,连句违心的话也不愿说,真是无情透了。”
“说违心的话骗你就不叫无情?”乌见浒问,“容兆,你几时这么好哄了?”
“也没见你说过几句实话,”容兆轻笑,“废话倒是挺多。”
“容兆,幻境总有破开之日,无论好的坏的,”乌见浒沉声道,“顺其自然,别想那些没影的事情。”
容兆点点头,将空了的酒杯送过去:“你再给我倒点。”
乌见浒盯着他的眼,容兆眼中依然有笑,像先前之言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
他也不再说,继续倒酒。
最后一口酒下肚,都有了醉意。
倒进榻中,容兆推了推俯身向自己的人:“今夜不了。”
“不要?”
容兆的嗓音疲懒:“乌见浒,最后一夜了,算了吧,我只想跟你说说话。”
乌见浒揉着他的发,见他当真不想,便也作罢,侧身躺下揽人入怀:“说什么?”
容兆视线里,是他略薄的唇和坚毅下巴,他的呼吸和气息也都在咫尺间。
其实也无甚好说的,他圈过乌见浒的颈,乌发纠缠,贴近亲吻。
乌见浒回吻他,唇舌缠绵不止。
“不是说算了?”一吻结束,额头相抵时,乌见浒问。
“嗯,现在算了。”容兆小声道。
“真不要?”
“不了。”
容兆转过身,仍在乌见浒怀中,后背贴着他胸膛,凝神看去——
雪飞云起、夜窗如昼。
这一夜之后,又不知是怎样的天明。
身后人贴近,轻吻落在他颈上。
“睡吧。”
一夜无梦。
清早,容兆睁眼,神思放空片刻,缓缓撩起眼皮。
四下无人、寂静空荡,面前早已熄灭多时的火堆只剩一点灰烬。他们从幻境中出来了,又回到了那夜落脚的那处洞穴里。
容兆撑起身,听到脚步声时,转眼看向洞口方向。
乌见浒走进来,逆着光的脸上看不清神情。
“醒了?我们出来了。”他温声道,扔了两颗野果过来。
容兆接过站起身,问:“附近有人吗?”
“没注意,”乌见浒解释,“我也刚醒,去外头喝了口水摘了几个果子就又回来了,你先润润嘴。”
容兆咬着野果,随手解下发带,整理了一下凌乱长发,重新束起:“走吧,我们消失这么久,该有人找了。”
出了山洞没走多远便碰到人,是收到传信闻讯找过来的灏澜剑宗一队人。
“宗主!”
看到乌见浒平安出现,他的几个下属分外激动,却在瞥见一旁同行的容兆时,生生压下了将要说的话。
容兆主动开口,客气疏离:“最迟明日应当就能出秘境了,乌宗主,就此别过吧。”
转身却被乌见浒伸过来的手拉住,容兆停步,偏头看向他:“还有事?”
“你很急着走?”乌见浒问。
“你的人都在这里,我不走?”容兆似笑非笑。
乌见浒将他这个表情看在眼里,心神微动。
“最后一日了,容兆,再陪陪我吧。”
他握着容兆手腕的力道加重,请求中带着强硬。
微妙僵持片刻,容兆微扬起下颌:“你先去把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
这便是答应了,乌见浒松开手,留下句“等我,我很快就把他们打发走”,带人走去了前方河边。
容兆仍留在原地,目光平静跟随他。
听不清乌见浒与人说了什么,但见他神情严肃,想必是正经事。
容兆的视线掠过去,打量起那些灏澜剑宗弟子——除了乌见浒的侍从,其余人看着修为都不高,甚至好几人应当只在筑基期。
他眯起眼,暗自思量。
天字级秘境的历练机会,于各宗门可谓千载难逢,各自派出的无不是门中精英弟子。灏澜剑宗却不同,让这些修为低下的小弟子来这里,无异浪费。
非但是灏澜剑宗,先前在这秘境里,他也碰到过好些不同宗门的南地修士,大多修为平常,总不能是巧合。
那日为了入秘境名额两地宗门起纷争时,乌见浒主动的让步,似乎在今日终于有了答案。
乌见浒回来时,容兆抱臂正在看前方朝霞,神色沉然,与昨夜幻境中人截然不同。
乌见浒下意识停步,听到脚步声,容兆回头:“话说完了?”
“你呢?”乌见浒问他,“元巳仙宗人是不是也在到处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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