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霍熙然装作散步的样子,在王府走来走去,“恰巧”路过关押项鹿的柴房,霍熙然移步上前,到了柴房门前。
门口站了四名士兵,打头那个正是卢校尉。
卢校尉苦笑道:“二少爷,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还是走远些吧。”
“我只是随便走走看看,没什么意思。”
卢校尉却没有放松警惕。
他知道霍熙然跟柴房里的小子感情深,恐怕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届时鹿鸣出了什么问题,霍熙然身为世子的亲弟弟,王爷的亲孙子,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他们这些人却是难辞其咎。
霍熙然东张西望一阵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对卢校尉轻声道:
“我知道你们是奉命行事,我也不求别的。”
霍熙然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分别塞到四个人手里。
卢校尉推辞不肯收,其他三人便也不敢收。
霍熙然道:“我只是请你们帮忙照顾一下他,别让他吃太多苦头,吃的喝的穿的别少了,也尽可能不要动刑。”
“我就这点儿要求,不会让你们难做。”
卢校尉听了,说道:“那我更不能收了,这点儿小事,二少爷只管吩咐便是。”
霍熙然又劝了一番,对他使了个眼色,卢校尉这才收下。
卢校尉或许是真心不愿收,他好歹是个校尉,生活算不上多富庶,但也不至于穷困。但这些小兵就不一样了。
他不收,其他人也不敢收。
如是把看管项鹿的人都打点了一番,霍熙然依旧没走,望了柴房许久,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柴房内,项鹿坐在干稻草上,背靠着墙壁。
霍斐然知道他武功高强,用沉重的玄铁镣铐拷住他的手脚,那镣铐重达数百斤,而且异常坚硬,寻常刀剑无法伤之毫厘。
只有特制的钥匙才能打开,而钥匙在霍斐然那儿。
项鹿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他们只是给他用了一点软筋散,让项鹿浑身无力,无法动用内力罢了。
夜晚,有人给项鹿送饭。
饭菜竟然出奇的丰盛,三菜一汤,来送饭的仆人态度也很好,将饭菜放在项鹿面前,语气还算客气:“吃吧。”
那人说完就要走,项鹿好奇道:“怎么突然这么丰盛,是断头饭吗?”
送饭的仆人名叫冯武,是冯管家的侄子。
冯武道:“你想多了,说了等王爷回来处置的,世子就不会反悔。这是二少爷特意叮嘱,让我们好生待你,才有这待遇的。”
说到这里,冯武顿了顿,嘀咕道:“二少爷还真是待你与众不同,对你一个奸细还这么上心。”
说完也不等项鹿做出反应,冯武就打算离开。
项鹿却发现食盒中还有几颗晶莹剔透的东西,颜色形状不一。
“这是什么?”
“好像是糖果。”冯武不太熟练地念着这个名字,“二少爷弄出来的,特意让人给你送进来。”
项鹿闻言安静少许,转头望向翠玉轩的方向,目光深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他费力地用双手拿起碗筷,慢慢地品尝起因霍熙然关照才得以送来的丰盛饭菜。
他拿起其中一颗糖果,喂进嘴里,甘甜的味道瞬间充盈了唇齿间,项鹿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就算是上回的红烧乳猪肉也远远比不上。
甜美的味道令项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是……对他不忍了么?临死也让他做个饱死鬼?
还是说,根本就不是他告密,是霍斐然自己发现的?
但无论真相为何,项鹿都不能坐以待毙,他得想办法自救。
镇南王绝不是一个会对敌人手下留情的人,等他回来,必要杀死自己,而且那时王府的守卫也会更加森严。
因此项鹿得在镇南王回来之前出逃。
他没有着急,耐心地观察着守卫们换防的时间和规律。
门口站着四个守卫,两扇窗户处各站着两名守卫,每两个时辰换防一次。
守卫们并不和项鹿直接接触,项鹿每天唯一会接触的人,就是给他送饭的冯武。
冯武每日辰时一刻,午时三刻,以及酉时三刻,分三次向项鹿送三顿饭——软筋散就拌在饭里,除非项鹿不吃不喝,否则就会一直摄入软筋散。
项鹿认识这个冯武,冯武此人没什么本事,脑子也不够聪明,只会听命办事,胆子小,却贪财,项鹿逃走的机会或许就在这个冯武身上。
此外,霍熙然一直没来看过他,只有每顿都有的糖果,会和饭菜一起送进来。
而饭菜,有些也是霍熙然亲自下厨——如红烧乳猪肉等新鲜菜色。
当然,项鹿安慰自己,也可能不是他不想来,而是来不了,霍斐然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的弟弟接近他这样一个奸细的。
事实也正如此,霍熙然被拦在柴房外不能进去,数次去求见世子,却都没有见到。
不是世子在忙,就是在休息,休息完了又继续忙,总之就是不肯见他。
霍斐然这也是没办法,他怕弟弟一哀求,自己就心软答应,所以干脆不见。
柴房内外两人都无计可施,而镇南王大约还有五日路程,就能返回王府,眼看着项鹿似乎就剩五日可活了。
这一日,项鹿吃饭时,却在包子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他心中一动,展开小纸条辨认上面模糊的字迹。
上面写着:“镇南王五日后回城,刺之。”
项鹿眉头一挑,这是南岭那边来的消息?竟然让自己刺杀镇南王,他们不知道自己被抓了吗?
如果不知道自己被抓,也不可能把字条送进柴房了。
也就是说,他们明知自己被抓,却还发布了这样一项命令,说明他们早有准备,会有人帮自己逃离,并且协助自己刺杀镇南王。
看完后,项鹿将字条吞入腹中,目光闪烁几下,心中开始犹豫了。
第40章 镇南王回府
项鹿答应过霍熙然,如果霍熙然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就归顺大周,不会再伤害镇南王、世子或其他人。
可现在自己的处境,意味着极有可能是霍熙然先背叛了他——就算霍熙然没背叛他,他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间柴房,更不可能和霍熙然长相厮守。
他必须有所行动。
项鹿眼睛眯了眯,主意已定。
王府外,霍熙然也没有坐以待毙。
他知道等镇南王回来之后,项鹿或许就危险了。
若是以往,他刚刚穿到这个世界时,或许霍熙然会任由主角受杀死反派——毕竟那可是反派,日后会带兵攻进黔州城的大boss,死了最好。
可现在霍熙然已经没法眼睁睁看着项鹿死在自己面前。
他先是用了几天时间,和看守项鹿的士兵打好关系,每天时不时去跟他们聊聊天,送点吃的喝的,或是财物。
贵人主动跟自己拉关系,这些士兵很快就和霍熙然相处得十分要好。
于是第四日的夜晚,霍熙然照例给看守窗户的士兵送吃食。
士兵们没有防备,毕竟前些日子都吃过,没有问题。
然而这一次吃完之后,在半夜,他们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睡着了。
霍熙然远远望见两名士兵睡着,换上一身黑衣,轻手轻脚地靠近。
这段时日的练武对他而言还是有成效的,他的力气更大,身手也更敏捷了。
霍熙然从外侧打开窗户——为了避免项鹿从里面开窗,窗户都是从外侧开的。
夜色中,隐约听得一声轻响,项鹿耳朵微动,感受到一股凉风吹在自己的脸上。
他转过头,看见窗口跳进来一个黑衣人。
项鹿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人,来营救他,心里感到有点奇怪,王爷还没回来,他们就行动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霍熙然。
项鹿没动,静静看着霍熙然进了柴房,小心翼翼合上窗,垫着脚来到他身边。
项鹿问:“你来做什么?”
霍熙然手里拿着钥匙,给项鹿开锁,轻声道:“我来救你出去。”
项鹿一把攥住霍熙然的手,却绵软无力。
“钥匙哪儿来的?”项鹿问。
霍熙然轻声说:“从世子那儿偷来的。”
“你不要问那么多了,快出去吧,我好不容易才偷来钥匙,迷倒了守卫,明天祖父就要回来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项鹿却不动,拒绝了让霍熙然给自己开锁。
“你向世子告密,抓了我,又何必要放我离开?”
霍熙然愣住。
他没想到项鹿会这么说,短暂的懵逼之后,霍熙然知道项鹿是误会了,急忙道:“不是我,我没有。”
“如果要告密,我何必等到现在呢?我早就知道你身份了。”
“快别多说了,你快走吧,我怕他们很快会发现异常,届时你就走不了了。”
项鹿却摇了摇头:“走不了的。”
“你以为你能那么容易拿到钥匙,是你真的很有本事,还是世子太大意?”
霍熙然再次愣住。
项鹿却微微地笑起来,费力地抬手摸了摸霍熙然的头发。
“别傻了,世子哪有那么容易被骗?若真如此,这黔州城早就破了。”
“不过我知道你没有骗我,就足够了。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可是……”
“放心。”项鹿伸手抱住霍熙然,嘴唇碰了碰他的耳朵,“我有办法逃走,我会没事的。”
霍熙然担忧地望着他。
“好了,快走,别让人发现异常。”项鹿说,“若是让人知道你来放走我这个奸细,世子或许不会拿你怎么样,但其他人肯定会对你有看法的。”
霍熙然没法说服项鹿,可他转念一想,这可是反派,就算剧情崩了一些,但反派还能这么容易就被杀吗?
项鹿或许真的有办法,只是没跟自己说。
“好吧。”霍熙然没再强求,免得自己坏了项鹿的大事。
他拿起随身携带的刀,双手递给项鹿。
“你有什么办法,我就不问了。总之这把刀,你带着。”
霍熙然借着月色凝视着项鹿碧绿的眼眸,一时间竟有些不舍。
项鹿这一去,不知道多久之后,两人才能再相见了。
项鹿接过刀,指腹摩挲着刀柄那上一个小小的“霍”字。
忽然间,身前的人突然靠近。
唇上一软,又飞快地消失。
项鹿睁大了眼睛,只见霍熙然小声道:“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我等你。”
说完,霍熙然就快速地离开了柴房,从窗户跳出去。
窗下两个士兵还在昏睡。
霍熙然越过他们,悄悄地走了。
他潜入霍斐然的卧房,把钥匙放回原处,然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床上的人似乎仍在沉睡。
等潜入者离开后,床上的人才缓缓睁开眼睛。
霍斐然看了眼枕边的钥匙,又望向窗户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弟弟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侧耳细听,窗外没什么动静,看来他的安排暂时还没有启动。
项鹿没有离开?
看来此人所图甚大。
霍斐然眯了下眼睛,重新躺回去,闭上了眼。
翌日,镇南王回府。
藩王的仪卫十分盛大,虽然镇南王已经尽量减小了排场,但他带着亲兵从黔州城的城门进入时,依旧气势凛然,黔州百姓夹道欢迎。
霍熙然跟在霍斐然身后,骑着高头大马,在城门口迎接。
看到镇南王带着儿孙进来,霍斐然脸上露出笑容,拍马上前。
“祖父,父亲!”
随后又看向旁边那个年轻许多的少年人。
“三弟。”
老三并没有给哥哥什么好脸色,淡淡应了一声。
但镇南王和霍昌却十分高兴,镇南王拍了下孙子的肩膀,笑道:“斐然越发沉稳了。”
而后他看向跟在一旁的霍熙然。
镇南王上下打量这个半路捡回来的孙子几眼,也笑了笑,摸摸霍熙然的头。
“熙然也长大了。”
霍斐然时常给镇南王写信,从这些信中,镇南王得以了解到这个孙子,和从前不一样了。
虽然依旧孩子气,却不再像从前那样顽劣草包。
霍熙然笑了笑:“祖父。”
镇南王年事已高,两鬓斑白,可是目光如电,精神矍铄,让人并不觉得他是一个老人,而是个守卫一方的大将。
这个大将在自己的孙儿面前,眼神中却流露出了几分柔情。
看来原主其实很得镇南王的疼爱,只是他自己不知珍惜。
霍斐然道:“祖父,请摆驾回府吧。孙儿已经备好酒菜,就等为祖父和父亲、三弟接风洗尘了。”
镇南王大笑,抓紧缰绳,启程回府。
回到王府,便是接风宴。
席间,霍斐然与镇南王等人推杯换盏,只有霍熙然一个人心中惆怅,没有参与进去。
他脑子里担心的都是项鹿,直到现在项鹿似乎还没有动静,他到底打算怎么逃出去?
可现在众人正高兴呢,没人那么没眼色在这个时间提起项鹿。
霍熙然也不好开口。
镇南王却主动提起了孙子,问道:“听你大哥说,熙然这段时间安分了不少,一直有在好好念书习武?”
霍熙然回神,连忙点头,乖巧道:“可不是嘛,我可听大哥的话了,练功读书一样没落下。”
霍斐然笑道:“是么,也不知是谁早上起不来,想方设法让我减少一个时辰的练功,读书也不认真听,把牛大儒气得根本不想给你授课,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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