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麦,“……”
“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房间里传出余麦铿锵有力的加油打气声,刘湘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杂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活该。”金雅雯在电话里冷哼。
“……”余麦捧着电话哇哇大哭,“我好无聊,雅雯你来救救我!”
金雅雯早就对他这套免疫了,“撒娇也没用,当时就叫你别去,你非要去。”
“……”余麦耷拉下脑袋,“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金雅雯呵呵两声,“你怎么不找陈俊一啊,让他去救你啊!”
“……”一套三连击下来余麦彻底绝望了,实事求是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他们比我还惨,连电话都不能打。”
估计现在正在家里边挨揍边写作业呢,金雅雯美滋滋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陈俊一越惨,她越喜闻乐见,“呵呵,活该。”
“……”
被场外援助被无情抛弃后的第三天,余麦觉得自己快被憋疯了。
他坐在桌边,面前摊开一本初中一年级英语书,看着窗外的天空,幻想自己是只小鸟,在上面扑腾着翅膀飞来飞去。
额头咚一声砸在书上,余麦歪着脑袋,肉嘟嘟的小脸上挤出金鱼嘴,一张一合,“好想出去玩啊——”
周六下午,刘湘在客厅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余麦的房门突然开了,他走出来,抱着自己的小板凳往阳台那里走。
刘湘余光瞥着他的背影,眼睛继续盯着电视上正在放的肥皂剧。
把小板凳往阳台中间一放,余麦站上去,双手叉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晾衣架上,几只鸽子咕咕叫着来回横跳,抬头看见窗户里一张严肃的小脸直勾勾地看着外面,怨气冲天的吓死人了,啊地叫了一声,赶紧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电视剧放到一半,中途开始插播广播,刘湘终于能全神贯注地看看自己儿子到底想要整什么幺蛾子,就见烈日照耀下,余麦小手一伸,身板挺得笔直,“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
这年头谁不认识周杰伦,这首《听妈妈的话》大街小巷都在放,菜场里都能听见,就连刘湘这种平时只听邓丽君的人都能随口哼几句。
又甜又糯的嗓音,像鸟儿一样飞出了窗户。
“为什么要听妈妈的话,长大后就会开始懂了这段话——”
“哼!”
“长大后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我跑得比别人快,飞得比别人高——”
“……”刘湘放下瓜子,面无表情地拍干净手。
“妈妈的辛苦不让你看见,温暖的食谱在她心里面,用空就多握握她的手——”
到了副歌部分,余麦扯着嗓子,唱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
“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
“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楼下传来邻居大叔的笑声,“麦子,大中午的干嘛呢?神神叨叨唱这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什么狗屁不通,这是rap,rap懂吗?”楼上邻居笑着说,“麦子接着唱,唱得挺好!我给你录下来!”
余麦把头昂得更高了,小脸坚定地朝着向往的窗外。
“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
“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等唱到不知是第九遍还是第十遍,余麦嗓子眼都冒烟了,刘湘终于走了过来,靠在阳台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儿子,“电话。”
“听妈妈的——”
歌声戛然而止,余麦欸了一声,跳下板凳,在左邻右里的笑声中冲回了客厅。
刘湘再不来,他都要在阳台上热死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余麦激动地抓起听筒,心想八成是陈俊一被放出来了,来找他出去玩呢。
“喂!”余麦开心地喊。
听到他的声音,对面很轻地笑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是我。”
余麦愣了一下,眼睛顿时就亮了,激动得从沙发上跳起来,“米欠儿!”
“……”
米歇尔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要稍微沉一些,“再说一遍。”
余麦的脸有点热,坐回到沙发上,乖乖地重新说了一遍,“米谢尔。”
米歇尔淡淡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好像又笑了一下,问他,“出来吗?”
余麦回头看向阳台,看到刘湘正笑眯眯地看着这边,于是拼命点头,“嗯嗯嗯,好啊!”
第16章
余麦像只快乐的小鸟飞出了楼道。
“欸,麦子!”
余麦回头,楼下张爷爷手里端着茶缸,胳膊肘支在窗沿上,探着身问他,“你那个什么rap唱得不错,怎么不唱啦?”
余麦扬起一张笑脸,“唱啊,以后天天给我妈妈唱一遍!”
他一说完楼上楼下全笑了,刘湘站在窗边,怪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叮嘱他,“晚上早点回来!”
余麦跳上石牙子转了个圈,“早不了,还要去米谢尔家玩呢!”
“路上小心啊!”刘湘对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喊。
余麦转过身,大太阳底下朝他妈敬了个礼,“遵命!”
“米啥?”张爷爷抬头问刘湘。
“他新交的好朋友,可喜欢人家了。”刘湘说完都忍不住想笑,那可不,刚才挂完电话差点穿着睡衣就跑了。
余海生不在这几年,大家伙都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平时能搭把手的时候从不含糊,有时候刘湘下班晚或者值夜班,都抢着把余麦接到自己家去吃饭,马上就有人问,“太晚了要不要帮你去接一下?”
刘湘摆摆手,“不用不用,跟我们一个新村的,就几步路,很近的——欸对了,你们谁要吃米糕?”
楼上楼下探出窗口的脑袋一下子都没了,“等等啊,我洗个手就来!”
刘湘目送余麦拐过巷口,笑着去给大家准备米糕去了。
两个人就约在新村门口。
门口那棵大树下,米歇尔穿着T恤牛仔裤,头上戴着那天那顶红色鸭舌帽,帽檐下一缕金色头发丝打着卷,在阳光下泛着蜜一样的光泽。
余麦老远看见,激动地跑到他身后,知道自己发音不准,于是小声叫他,“米谢尔!”
新村外面有个老头坐在路边卖爆米花,米歇尔正好奇地盯着看,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他跑得满头大汗,皱起眉,“不是说,不着急。”
余麦想问他等了很久吗,两只耳朵突然就被捂住了,紧跟着听见外面打雷似的轰一声响,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米歇尔身后,爆好的米花雪花般从机器里喷进网兜,老头抓着网兜的手一抖,风再一吹,霎时整条街都是一股热乎乎的米香。
米歇尔收回手,一张脸看起来酷酷的,眼睛却好像在笑,“害怕?”
余麦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要爆了啊?”
“每次时间都差不多。”米歇尔说。
余麦慢慢地哦了一声,几秒后反应过来,“那你等了很久了是不是?!”
“没有。”米歇尔一脸无所谓,转身往外走,“去哪里?”
两个人从转门出了新村,看着老头把爆米花都倒进一个方盒里,正往上面淋糖浆。
淋完糖浆,再用抹子把爆米花压成平整的方块,最后撒上一层芝麻,等凉透了切成一块一块的装起来,新鲜做好的米饼咬一口外酥里糯,那叫一个香甜。
这种用老式爆米花机做出来的爆米花,余麦小的时候金石镇里到处都是,想吃了就从家里的米箱里装把大米揣在兜里,去路边找找总能找到,把米交给师傅,十分钟后就能收获满满一兜子好吃又便宜的芝麻米饼,不过千禧年后做这个的人渐渐就少了,得运气很好才能遇见一次。
余麦都好久没吃这玩意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想吃?”米歇尔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问。
余麦摇摇头,朝他咧嘴一笑,“走吧,我请你吃蛋糕!”
蛋糕店就开在学校附近,走路过去大概要十来分钟。
盛夏,头顶的梧桐叶挡住了火辣辣的日头,两个人沿着小马路慢慢往前走,米歇尔突然问他,“你那天,为什么不等我?”
余麦脸上的表情顿时跟被雷劈了似的,“原来你那天出门前是要和我说这个啊?”
“……不然呢?”米歇尔挑眉。
“对不起对不起,”余麦抬手扯住他的衣角,“我没有听见。”
米歇尔哼了一声。
余麦,“……”
觉得米歇尔好像有点不高兴,余麦挠挠脸,偷偷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那时候金石镇里家家户户都有本黄页,厚厚的像板砖一样,上面登记了所有人的电话号码,余麦还以为他是靠这个查到了他家的电话,谁知米歇尔看着前面的路,语气平平地和他说,“你那天,在纸上写了电话。”
“……”
余麦哭唧唧地抱住他的胳膊,“我错了!!”
米歇尔这才偏头看过去,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动,眼睛好像又笑了,面无表情地问,“蛋糕店,在哪里?”
尽管米歇尔把帽檐压得很低,但路上依然有许多人盯着他看,他应该早就习惯了,一脸平静地和余麦边说话边往前走,两个人从另一扇门回到新村,余麦学校对面的一栋居民楼里,一楼一户住户在院子侧面开了扇门,进去就是他说的甜品店。
“到啦!”余麦笑眯眯地站在店门口的木牌下,抬起手臂哒啦做了个展示的动作。
米歇尔抬头看过去,余麦记得他看不懂中文,“店名叫棉花糖。”
刚说完,店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两位顾客,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他们脚边闪过,被米歇尔眼疾手快捞了回来。
“喵!”小猫不甘心地对着他喵喵叫。
老板从里面追出来,看到他们后松了口气。
“谢谢!”从米歇尔手里接过小猫,老板把它拎到眼前,对表情无辜的小家伙进行严肃教育,“不可以乱跑!再这样一会儿不给你吃果冻了!”
“喵!”小猫大声抗议。
“请进!”没好气地把猫往怀里一塞,老板扭头咧开嘴,侧身让他们进去。
三个人朝里走。
余麦看着老板怀里怨气冲天的小猫,都有点和它惺惺相惜了,“它叫什么名字啊?”
“它叫慕斯,皮得要命,成天就想出去玩。”老板无奈地说。
这家甜品店今年春节刚开业,平时上课的时候生意可火爆了,金雅雯和他们班同学上学期来过一次,据她说里面的蛋糕特别好吃,除了有点贵没任何毛病。
于是今天为了感谢米歇尔上次的拔刀相助,余麦可是把自己攒了好久的压岁钱全拿了出来。
摸一摸口袋里一堆沉甸甸的钢镚和纸币,余麦觉得心安了些,和米歇尔跟着老板走到窗边的位置坐下。
店里除了慕斯,还有两只猫,咖啡色的那只叫巧克力,黑白条纹的那只叫奶冻,开着空调的客厅里,两只猫蜷缩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慕斯从老板手里跳下去,三两下窜上猫爬架,支棱着脑袋朝外张望。
“看吧,它平时就是这样。”老板哭笑不得,折身去柜台拿单子。
下午五点多,又是暑假,店里没什么人,米歇尔把帽子摘下来,把头顶有些压扁的头发用手指拨弄开。
“你的头发可真卷。”余麦忍不住说,“但是卷得好漂亮啊,像烫出来的一样。”
“长了好多,回去剪。”米歇尔说。
“为什么不在这里剪啊?”余麦问。
米歇尔的脸突然有点黑,好像不太想说,看见余麦眼睛里大大的问号,只好无奈用手随意比划了个夹子的动作,“他们,总是要我拉直。”
余麦,“……”
想一想那个画面确实是——
米歇尔看着他,“你敢。”
余麦咬住嘴唇,赶紧拿起单子把脸埋了进去。
单子上都有图片,他边看边惊叹,“看起来都好好吃啊!”
米歇尔坐在对面看着他,扑通一声,慕斯跳到他们桌上,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伸手挠了挠慕斯的下巴,眼里浮现几分笑意。
选完想吃的蛋糕,正在看饮料的余麦一不小心扫到旁边的价格,顿时吓得半死。
什么?!一杯可乐三块钱?!什么可乐啊要卖三块钱?!
再倒回去看蛋糕的价格,余麦在桌子下面偷偷摁住自己的口袋,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米歇尔撸着猫,注意到他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余麦心痛地把单子递给他,“想吃什么随便点,别客气。”
米歇尔接过去看了一眼,又看看他,没说什么,低头认真看起来。
余麦坐在那里满脑子都是自己口袋里的钱够不够,不一会儿,老板拿着纸和笔回来,看到米歇尔的脸,惊艳地呀了一声,“小弟弟你长得真好看啊!”
米歇尔朝她笑笑,看了眼魂不守舍的余麦,说,“我不饿,就点一杯可乐,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老板笑了笑,在纸上记下,“一杯可乐——你是混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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