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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朗姆的手下，但从未真正服从于他。
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真正值得效忠的仅有一人。
“我听过一些传闻。”
森鸥外望着七川纯音转身的背影，低低地说道，“黑衣组织的二号人物朗姆酒，原本坐的并不是那个位置，他有一个很合拍的搭档。”
他看到七川纯音果然顿住了脚步。
“合拍？”
一声淡淡的嗤笑扔来，森鸥外看到青年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扭曲，如同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在此之前，他一直微笑着，保持着得体与优雅。
严格意义上说起来，他和黑泽莲是同种人，十分爱惜自己的容貌又懂得享受生活，如非触碰到心底的逆鳞，绝不会轻易翻脸。
森鸥外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个搭档，好像叫君度橙酒。”
回应他的，是三个从墙壁上脱离下来的画框。
“我原本不想杀你。”七川纯音冷冷地盯着森鸥外，像是盯着一团碍事的垃圾，“是你废话太多了。”
森鸥外灵活地避开，他虽然不是体术高手，但应付几个不致命的画框还是游刃有余。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用手术刀划开最后一个画框，依然没有感觉到七川纯音的杀意。
没有激发出最深刻的杀意，就找不出异能力的切入点。
持有画框的人，自己的内心也必然存在着一个画框。只要将其逼入绝境，就能将他锁进画框里。
“听说君度橙酒是个叛徒。”
一瞬间，整个地下室静的出奇。
森鸥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叛徒……
君度橙酒是个叛徒……
哐当哐当，墙壁上悬挂的相框的表层玻璃开始往下碎，清脆的声响
像是宣告着某种平和心境的破碎。
那些支离破碎的画框连同碎玻璃一起，裹挟着七川纯音的杀意，全部冲向了森鸥外。
他要把这个胡言乱语的糟老头撕成碎片，叫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黑泽前辈怎么可能是叛徒，这些全部都是黑衣组织的错！”
七川纯音不喜欢称呼黑泽歌溪为君度橙酒，在他看来，酒名代号谁都能用，也没什么含义，君度橙酒的名字就不止一个人用过，但名字却是寄托了真实与希望的一种东西。
他喜欢自己的老师黑泽歌溪的名字。
有些活泼可爱，还有些女气，不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的名字。
他在三岁时，母亲因为遭到父亲的家暴而自杀，剩下他独自一人挨打，是黑泽歌溪偶然路过，救下了在路边被他父亲差点踢出内脏的他。
那天黑泽歌溪出门为自己的小儿子买礼物，刚好撞见了那一幕。
他直接打断了七川纯音父亲的双腿，然后弯腰对年幼的七川纯音说：“现在他跑不过你了，你快点跑吧。”
七川纯音不知道黑泽歌溪为什么会救他，一直到他的异能力引起了朗姆的兴趣，被彻底从他父亲身边带到黑衣组织时，他才知道了原因。
他看到了黑泽歌溪钱包夹层的一张照片。
是一个看不出性别的孩子。
银色的中长发，红色的眼瞳，穿着可爱的蓬蓬裙，面貌与黑泽歌溪一点也不像。
“是我的儿子，小的那个。他和你一样大。”黑泽歌溪合上钱包，对他解释道。
“男孩子？”七川纯音震惊了，“可是他穿着裙子……”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女孩子才会穿裙子。
黑泽歌溪皱眉：“只要可爱，男孩子穿裙子又有什么关系？”
在黑泽莲面前，他总是嘲讽他穿裙子，甚至说出一些让他难堪的话，但私底下，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哪里都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可爱的儿子提出一点质疑。
七川纯音点了点头，第二天也挑了一件可爱的短裙，并决定再也不剪头发。
“我是不是也很可爱呢？黑泽前辈。”这句话，他从幼年时期开始，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最终也没能在黑泽歌溪面前说出过一遍。
组织里都说黑泽歌溪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连带着他的长子琴酒，也成了一个翻版的他，早早的拥有了代号。
七川纯音却在黑泽歌溪那里得到了关怀那些从自己的家人那里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黑泽歌溪与黑泽莲接触的时间很有限，因为那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在组织里养着。而七川纯音却因为养在组织里，经常能见到他。
七川纯音头脑聪明，学东西很快，异能力又很特殊，性格又很乖，从来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在组织里总是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
大人查他的功课，他总是交出漂亮的答卷，其余时间就是看书，一本接着一本的书。
朗姆对他很满意，他觉得这样完全顺从的人，会成为黑衣组织犹如机器一样忠诚的成员。黑泽歌溪却表达了反对的意见。
“会变成呆子的。”
他主动扯着七川纯音的胳膊，带他去“历练”，后者不懂反抗，认为反抗了就会挨打，他是被自己的父亲打大的。没看完的数学书掉在地上，被黑泽歌溪一脚踢飞了。
他去出最危险的任务，就把七川纯音挂在自己的胳膊上，暗杀掉目标后，指着横滨最高的摩天轮对七川纯音说：“小鬼，要上去玩吗？”
七川纯音不吭声，他对摩天轮毫无兴趣。
“你其实很想去玩吧。”黑泽歌溪点了根烟，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心情好，满足一下你的愿望。”
于是毫无眼力界的他，把幼小的七川纯音带上了摩天轮。
“你看你看，那是横滨港的小公园，那里是红房子，像蚂蚁爬爬”
在摩天轮的最高处，黑泽歌溪自己兴奋的像个孩子，哪怕在妻子面前，他都没有流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这一切被七川纯音尽收眼底，他终于露出了自进入黑衣组织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黑泽歌溪低头看见他笑，没说什么，在下了摩天轮之后，又领着他去买了两个冰淇淋。
一个是哈密瓜口味的，另一个还是哈密瓜口味的。
七川纯音一手举着一个，有点吃不过来，沾到了脸上。
黑泽歌溪伸手替他抹掉唇角的冰淇淋渍，那只手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下，手上的温度却存在了一天。
他又听男人说：“我儿子要是看到我杀人的场景，没准会更讨厌我。”
怎么会讨厌？
怎么会有人讨厌这么好的人？
他顾不上吃冰淇淋，急急地说：“不会的，前辈杀的是坏人。”
“是目标。”黑泽歌溪纠正他。
他却固执地说：“是坏人。您要杀的都是坏人！”
好的对立面就是坏。他救了他的命，又带他坐摩天轮，给他买好吃的冰淇淋，还一次买两个，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所以他杀死的一定就是坏人。
“傻小子。”黑泽歌溪揉揉他的头发，“目标没有好坏，只有杀和不杀。”
“是坏人！”他一遍一遍地诉说，妄图维护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末了他还不忘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前辈，我不讨厌你。”
不止不讨厌，还很喜欢。
你的儿子讨厌你，那就不要他，要我吧，我会一直喜欢你。
他的情绪全部写在了他的眼睛里，他和黑泽莲一样有着一双红色的眼睛，后来他尝试过用无数种颜色的隐形眼镜，掩盖掉瞳孔里的颜色。
黑泽歌溪对他很严厉，训练他的异能力时，从不让黑影放水，但训练结束，又会让黑影陪他玩耍。
他一次都没见过黑泽莲，但总是听黑泽歌溪对他提起，他不对别人说，最对他一个人说。
……大概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黑泽莲的影子。
曾经无数次，七川纯音就窝在黑泽歌溪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听着他的笔在纸上写出的沙沙声，慢慢地睡着，茶几上是他的蛋糕，那香甜的味道一直能追随到他的梦里。
那时候，黑衣组织对他来说，是一个美梦，他把那里当成他真正的家，直到他视作家人的男人被彻底抹杀，他才从梦中醒来。
眼前的森鸥外，露出了最令他恶心的朗姆还恶心的笑容。
“七川君，你说我的莲酱无能，可是你又做到了什么呢？”
不要说了！
“你的黑泽前辈，或者说是君度橙酒先生，至今还是个叛徒呢，你为他洗清嫌疑了吗？”
不是这样的！
“你还没有我的莲酱勇敢，最起码他敢面对现实。与他相比，你不仅是个废物，还是真正的苟活呢。”
“你闭嘴！”
他终于彻底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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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你什么都想做，但是你什么也做不了。”
森鸥外望着面前这个濒临崩溃的青年，心里愉快极了。
这些年他逼疯过不少人，知道怎么轻而易举地挑出对方的自尊和骄傲，将它们狠狠地踩在脚下，碾成碎屑。
也许他还能让七川纯音崩溃的更彻底，丧失一切活下去的希望。
“君度橙酒先生一定没想到之后的十几年后，他身上的叛徒罪名依旧没有洗清。”他轻笑，声音十分温柔，“不过也不知道是被人陷害还是真的……是组织的叛徒。”
“闭嘴，我宰了你！”
他终于踩断了七川纯音脑中的最后一根弦。
对于七川纯音来说，最让他无法容忍的事，就是黑泽歌溪的名声受到任何玷污。那是他的神，他的信仰。
却也是最让他无能为力的事。君度橙酒背叛组织的罪名一直钉在耻辱柱上，十几年来没发生任何变化。让他恶心的朗姆仍然稳居高位，掌握着组织的命脉。
最无能为力，最废物的，的确是自己啊。
真的好想灭了黑衣组织，为敬爱的老师报仇。
可他确实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画框里的一片玻璃碎片划过森鸥外的脸颊，他没避开，血溅了出来，染得他半张脸上都是血。
“笨蛋，你不知道避开吗？”
七川纯音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森鸥外，这个声音来自于他的身后，是刚刚被他逼进画框里的青年。
“林太郎，你是笨蛋吗？”青年的声音又气又急，带着关心和不易让人察觉的宠溺。
不可能。
这不可能！他明明就应该在画框里！
七川纯音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怀里的画框，背后的人却像是瞄准了这一刻似的，朝他袭来。
“黑泽莲！你怎么出来的！”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去啊。”
黑泽莲挑了挑眉，眼角带着一抹厉色。出手狠辣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七川纯音的体术不弱，甚至因为是被黑衣组织的体术第一高手黑泽歌溪亲自教导，完全能压制住疲懒了十几年的黑泽莲，但渐渐的却落在了下风。
咔擦。
是他的左小腿被黑泽莲踢到骨折的声音。
“刚才就看到你小腿有些不太灵活，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呢？”黑泽莲问完他，又看向森鸥外，“笨蛋林太郎，你自己先把脸上的血擦一擦啊。”
“抱歉抱歉，让你担心了。”森鸥外挠了挠头，一副挺不好意思的样子。
七川纯音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黑泽莲不可能对森鸥外这么关心，还亲切地叫他“林太郎”，虽然他也不知道林太郎是什么意思，但是港黑首领的大名，应该叫森鸥外。
所以“林太郎”应该是类似于情人的称呼。
而反观森鸥外，也是一改刚才的作壁上观和咄咄逼人，变得像是在享受着被情人批评的甜蜜烦恼。
“你不是黑泽莲！”七川纯音得出了这个结论，“你是他做出来的假人？和刚才的那个女孩一样！”
森鸥外没有否认，心想居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果然是因为对方也拥有着捏脸和造人的能力么？
“被你看穿了。”森鸥外抹了抹脸上的血说，“但是也足够了。”
足够了？什么足够了？
七川纯音还没有反应过来，被捏成黑泽莲模样的人形异能已经趁他不备，从他的怀里夺走了那个关着黑泽莲的画框，然后一脚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画框落到了森鸥外的手里。
人形异能黑泽莲看着他的脸责备道：“血都没擦干净。”嘟囔着伸手去抹他的脸。
“这是理想状态下的莲酱。”森鸥外对七川纯音解释道，“体谅我，在
意我，对我忠诚，又能保护我，眼里只有我一人。”
他本该可以躲开那片碎玻璃，但他没躲，他想看到自己受伤后，黑泽莲为他担心的样子。
……哪怕只是他用异能力做出来的黑泽莲。
七川纯音明白了他的心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好恶心，只会意淫。”
森鸥外对他的嘲讽并不在意，顺从地垂着脸让黑泽莲帮他擦去血迹。他抚摸着手里的画框，心满意足：“莲酱，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不要分开。”
这句话成功刺激到了七川纯音，他不喜欢黑泽莲，但是黑泽莲是黑泽歌溪的儿子，他不想让他被森鸥外给糟蹋了。
“你这个老家伙，不要痴心妄想。”
森鸥外抚摸着画框的手一顿，慢慢地转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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