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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莲看着森鸥外替他拉上被子，艰难地睁开眼睛，痛苦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个地步？
又为什么你不能一屑到底？
“莲酱，我给你读诗吧。”
森鸥外难得没有继续自夸，而是拿出了一本诗集。
“或许读着读着，你就能睡着了。”
黑泽莲闭上眼睛，听到他在他床头坐下发出的一声轻响，然后是低沉又富有磁性的朗读声。
听着听着，他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不对劲
怎么会……？
他费力地伸手去摸森鸥外手里的书，他想要翻到封皮去看，翻了好几次，终于被他翻了过去。
立春。
二十四节气里的第一个节气，同时也是那本根本就没有出版过的诗集。
封面上的观潮楼主人一行字让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你为什么会有这本书？”出版社明明说没有出版啊！难道是骗他的？不可能吧，他当时跑过好多家出版社的！
森鸥外平静地说：“这是样刊。”
“！！！”
“因为那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写完了没有来得及修改，觉得匆匆忙忙出版，对读者不负责。”
黑泽莲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他没想到他喜欢的作者居然在他的身边。
而且还是一个屑。
一个屑，没有感情的屑，怎么会写出那么矫情又让人难忘的诗歌呢？
“但我现在已经没有读者啦，除了某人以外。”森鸥外微微一笑，将立春放在了黑泽莲的被子上，“以后，你愿意陪我一起修改吗？我还想出版它，哪怕自费。”
“自费……那你可真是，”黑泽莲吸了吸鼻子，“没有出息呀。”
第138章
森鸥外念了十页的短歌集。
立春不同于其他二十三个以节气命名的诗本，处处透着一股脆弱的无力。且因为是一本未出版的样刊，很多词句都是随心写下，没有精修过，反而有种坦诚的新鲜感。
黑泽莲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原本观潮楼主人所出版的读物，就是被他当成睡前故事来阅读的。
传统意义上的童话故事太过美好，王子一定会战胜恶龙然后救出公主，丑小鸭会变成美丽的天鹅，莴苣姑娘放下长长的头发，总有一天爬上来的不是巫婆而是美少年。
但现实的生活却并没有那么尽如人意。
至少他是这样。自从父母离世后，他就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他去过很多地方，也去观察过很多普通家庭的生活。他本以为那些父母都是上班族而不是什么杀手卧底的普通家庭会很幸福，但事实也不是这样的。w.
有些整天为了钱而吵架，有些则是永远意见不合，而有些，一辈子都没有过爱情。
多可怕，没有爱情就促成了婚姻，还得像拧麻绳一样，纠缠着拧下去。
少年黑泽莲也有过一阵子短暂的迷茫，但他后来在观潮楼主人的作品里找到了答案。
惊蛰了，雷声阵阵。这多变的天气。有时下雨，有时晴天。但晴天可以去郊游采风，下雨可以下棋喝茶。大多数对此感到不幸的人，总是抱怨天气不能由自己操控。
可以说没有文笔，也可以说通篇全是废话，难怪会被放在厕所读物的分类里了。
但少年黑泽莲读懂了他的意思。
世界是不完满的，生活也是到处充斥不幸。自己要学会寻找乐趣，不要丧失信心。
后来他买了观潮楼主人所有的作品，一本一本的翻阅，无数个晚上，抱着诗集在那些奇怪的句子里沉沉地睡去。
……
看到黑泽莲安稳地睡着了，森鸥外才放下书，轻声说道：“晚安，莲酱。”
睡着了的黑泽莲毫无防备，脸上因为喝了酒而面带潮红，嘴唇像接过吻一样润泽。
森鸥外没忍住，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黑泽莲立马挥着手去擦额头，嘴里还咕哝道梦话：“哪里来的苍蝇……”
森鸥外扁扁嘴，小声说道：“才没有我这么可爱的苍蝇呢。”
他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冰山。
这里位于格陵兰岛最中心的位置，冰冷而壮丽。这个世界是根据黑泽莲记忆里的世界，一笔一笔地勾勒出来的。
不久之前他找到组合里的前成员爱伦坡，让他帮忙写一本小说，书里的世界照着黑泽莲的故乡来描述。
可爱伦坡并不知道那些细节，森鸥外也不知道，但他找了拥有那迪叶异能的异能力者。
在那片树叶上写下黑泽莲的名字，有关他心中最珍惜的东西就会立体呈现出来。
毋庸置疑是故乡。
爱伦坡是个很优秀又称职的作家，连细节之处都是按照那迪叶上的画面写下来的。
小说完成后，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设置从书中离开的方法。
爱伦坡以前只写推理小说，只有推理得到正确的答案，揪出凶手，才能离开小说。
但这种怀旧情感类的小说，答案又是什么呢？
他想不出来，便询问森鸥外的意见。
森鸥外思考了片刻，低声说道：“等他对我产生感情，就让我们离开书中世界吧。”
爱伦坡皱眉：“不要开玩笑。如果他没有对你产生感情，你们就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曾经也有人，进入了他的推理小说，因为找不出凶手，而一直被困在里面。
爱伦坡从来不会主动去解除异能，他喜欢遵循一开始定下的规则。
“不如设置你们过多少天可以出来？”爱伦坡建议道，“或者吃了年糕汤就可以出来？”
森鸥外摇头：“那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太贪心了，除了想要留那个孩子在身边，也想在那个
孩子心里留下自己的影子。
“你要想好了，森首领。”
“是，我想好了。”
黑泽莲是被烤面包的香味熏醒的。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原以为森鸥外会死皮赖脸爬上他的床一起睡，但他的床边一点凌乱的痕迹也没有。
反而是桌边多了一条小毯子，看样子他是趴在那里将就了一晚上。
黑泽莲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走下楼时看到餐桌上摆了不少热气腾腾的食物。
壁炉里的火焰欢快地跳动着，而森鸥外正双手撑着下巴，坐着等他。
“早上好啊，莲酱。”
“……早安，老森。”
这一声“老森”，瞬间就让森鸥外把脸垮了下去。
“叫林太郎也不是不可以。”
对面的青年已经不理他了，直接坐下开始吃早餐。
森鸥外不太会做饭，因此这些东西都是在附近的商店里买的。在爱伦坡的小说里，他没法让爱丽丝出来，黑泽莲也没法使用任意门。.
这里也没有港口黑手党，没有黑衣组织，所有的是非恩怨，都不存在的。
他们就像两个普通人，两个普通的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早饭。
一瓶热牛奶，一瓶热羊奶。还有格陵兰岛的牡蛎煎蛋饼、黄油松饼、烤黑面包和奶油浓汤。
森鸥外撕了一块黑面包，就着羊奶吃了下去。
黑泽莲面无表情地吸着热牛奶，突然说道：“喂，你不觉得羊奶腥么？”
“其实习惯了还好，我总要适应。”森鸥外把牡蛎煎蛋饼推到他面前，“虽然我觉得我们两人应该换一下，我喝牛奶，你喝羊嗯，吃饭吧。”
再说下去，又免不了一场吵架。
过去森鸥外特别喜欢逗弄黑泽莲，无论是把他按在办公桌上，还是扣掉他的工资让他哇哇大叫，又或者是想到一些更恶劣但还没实施的玩法，但现在他明白过来，他忽视了一点，黑泽莲的自尊心。
无论是无意忽视，还是刻意忽视，他确实是让对方难堪过。
“莲酱，我问你一个问题。”森鸥外吃不习惯北欧的高热量饮食，一下一下地戳着黄油松饼。
“不要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黑泽莲也不看他，专心对付面前的食物，“否则我揍你。”
“哼唧。”森鸥外犹豫了一下，问，“你觉得我和福泽谕吉，哪一个帅一点？”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是自虐，但森鸥外还是想比。
“当然是福泽先生，你这不是废话吗？”黑泽莲开始无情打击，“你明明比人家年纪小，发际线却比人家高很多，身高也比人家差一大截，而且身体还没人家好。”
哦天哪，扎心了。
森鸥外不服气地反驳：“比颜值呢？”
“那我也比较欣赏福泽先生的脸。”黑泽莲认真的说。
这句是实话，没有打击没有报复，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森鸥外看出来这是黑泽莲的真心话，因此才觉得心里梗得难受。
满桌高热量的饮食，他也不想再吃了。
太倒胃口了。
福泽谕吉搭配黄油松饼的组合，太让人倒胃口了。
即便是到了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里，也依然绕不开情敌的话题，避不了各类饮食冲突的矛盾。
“你真麻烦。”黑泽莲叼着一片面包站起身来，走进厨房里，不一会儿就端出了一份烤秋刀鱼和一小份凉拌裙带菜。
他把它们放到了森鸥外面前，反问道：“明明有食材，为什么你自己不弄？”
“因为我想和你吃一样的。”森鸥外委屈巴巴。
“矫情，你吃的下去吗？别说是你了，我爸妈还有我哥哥和我，四个人就没有共同喜欢的食物。要是非让我们吃一样的，可能天天都要打架。”黑泽莲觉得有点好笑，“还有，你是喜欢福泽先生吗？”
“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要提他？总是提他，你和他比什么比？”黑泽莲吃饱了，擦了擦唇边的奶油，“……好像是你自己比较在意那
些事情。”
一语惊醒梦中人，森鸥外怔怔地看着黑泽莲。
是啊，福泽谕吉从来就不是他们之间的障碍。
饮食习惯也不是，港黑那么有钱，食堂里什么类型的食物都能准备，只要坐在同一个餐桌上，吃得不一样也无所谓。
正如饮食有差异，在其他事情上，两人之间也难免会产生摩擦。
但细细想来，他担心的一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黑泽莲喜欢看脱衣舞，但不是带着情.欲的眼光去看的，他只是喜欢那类舞蹈，喜欢喧闹的人群，倘若他有不正当的心思，那为什么还能在脱衣舞女郎面前，攻克一道道的数学难题呢？
黑泽莲还算是照顾他的感受了，至少刷卡给别人打赏时，没有用他的钱，用的是黑衣组织的钱。
现在，嗯……也挺照顾他的感受。
给他拿了稍微清淡一点的食物，也点醒他不要总是问一些自虐的问题，那样做除了给自己添堵，是没有意义的。
原本来这里的初衷就是远离外界的杂音，好好培养感情，倒是他自己，把那些情绪都带进来了。
……不科学。他是个那么冷静自制的男人，可以说是绝对理性和逻辑的化身，但唯独在面对这份多出来的感情时，他变得不那么理智了，处处耍小性子，就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感性又矫情的学生时代。
……变回了那个，小王子森林太郎。
“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黑泽莲的问题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还不敢把离开这里的条件告诉对方，防止又要炸毛。
黑泽莲对他动心，他们才能离开，否则还得一直待着。
待到动心为止。
“今天应该是走不了的。”只能继续拖延。
黑泽莲也没追问，点了点头：“那行，我去给我爸妈扫墓，中午不回来吃了，你自己解决一下。”
“啊，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黑泽莲没好气地说：“是你爸妈吗？”
森鸥外心说也许很快就是了，但是怕把黑泽歌溪给气活了，“我很久没有见到学姐和黑泽先生了，也想看看他们。”
或许是黑泽莲实在是太温柔了，竟然没有拒绝他，只提醒道：“那你多穿点衣服，外面冷，对了，记得涂防晒霜。”
“ok”
森鸥外迅速回房间把自己裹成了一只棕熊，然后蹦着走了家门。
“慢点走，地上滑，会摔的。”黑泽莲拽住他的围巾，不让他蹦。
森鸥外果然乖顺下来，没有再蹦。
这里的商店街也是有人的，虽然人都是照着一个模板做出来的，不是黑泽莲以前见过的那些人，但房子都没有变化。
黑泽莲在花店里挑选悼念用的鲜花，森鸥外则是在翻捡新奇的零食。
“莲酱，你看，甜心酥！”
在这偏僻极冷的地方，居然会有甜心酥。森鸥外在上大学时，经常吃到黑泽茗送给他的甜心酥，十分甜腻，他以为黑泽茗是故意逗他，现在也明白了，是这里的特产。
极寒地区的人，需要补充很多的热量，也因此甜心酥里包裹了很多黄油和糖，还有香脆的花生米和巧克力，这些都是供能的食品。
他抓了几颗甜心酥，递给黑泽莲看，后者从他手心里拿起一颗，唇角勾起笑意：“还有的卖啊，真是让人怀念。”
他也给过森鸥外一块，甜腻的要死，估计他最后也没吃。
“我妈以前常常安利我爸吃，我爸死也不肯吃，就让我哥吃，我哥也不肯吃，最后都进了我的肚子，还好我没有吃成小胖子。”黑泽莲轻声笑笑，“走吧，墓园就在前面。”
虽然黑泽家很有钱，但最后也是选择葬在了公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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