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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讲起了这些年武装侦探社遇到的案子，也讲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讲的最多的是国木田独步，他的糗事都被扒了个底朝天。
他笑得花枝乱颤，黑泽莲始终默然，将剥好的石榴籽推到他面前。
“莲姬真贤惠。”太宰治拿起一颗石榴籽，举起来对着酒吧里昏暗的灯光看，“我都有点想绿了森先生了。”
“太宰，你喝多了。”
黑泽莲当然不觉得太宰治会干出那样的事。
“呐，我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个想法。”太宰治将那颗石榴籽扔进了嘴里。
“什么想法？”黑泽莲怕他一个人过分尴尬，稍加配合地问话。
太宰治坐在了吧台上，从高处往低处看着他，眼角连到眉梢都流淌着浓稠的醉意。
他摇了摇手里的酒杯。
“……想看看森先生痛失所爱的样子。”
他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这么想了呢。”
黑泽莲的目光落在了酒吧的地面上，地面擦得光亮如新，映照出他和太宰治两个人的影子。
有一个影子已经坐不稳，从吧台上摇摇欲坠。
“你说的很久以前……”他讷讷地问道，“是织田先生逝世的时候吗？”
那个影子终于歪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另一个影子上。
黑泽莲扶住太宰治的肩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扑面而来是浓烈的酒气。
“太宰，我送你回家吧。”
太宰治没有吭声，他已经睡着了。
黑泽莲结了账，将他背了回去。一路上心事重重，但很快就豁然开朗了。
——太宰治给的提示已经够明显了。
——他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黑泽莲没有见到过自己完整的结局，但他知道自己会在三天后死去。
至于是怎么死的……
按照乌丸莲耶的归类，他原本应该是在存活的那一类的。
“太宰，这次的事情之后，你和坂口君和好吧。”
黑泽莲刚说完，腰上就被掐了一下。
“好吧，你们别和好了。”
掐他的手才松开。
“森先生确实很屑，假如重来一遍的话，我一定提前弄死那个纪德，不让织田先生牺牲。”
呐，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到了太宰家，黑泽莲将太宰治放回沙发上，替他泡了茶放在旁边。
“我要回去了，你睡醒了就别上班了，和福泽社长请个假，你今天喝的太多了。”
太宰治睡相不太好，但这回是真喝醉了，不花钱的酒，不喝白不喝。
黑泽莲掏出手机来拍他的睡姿，他都没有醒来。
“这个留给你。”
黑泽莲从口袋里拿出珍藏的一张明信片，放在了茶几上。
“是森先生先前送给我的，写给亡者的明信片，隔天会收到回复。被我写得只剩一张了。你有什么话想对友人说，就写来吧。会得到……回应的。”
他有些舍不得，犹豫再三，还是放了下来。
这张明信片，他原本是要留给森鸥外的。
*
“你回来了。”
心有默契似的，黑泽莲最先回到了森鸥外的小公寓里，发现他确实在这里。
人形异能爱丽丝早就睡下了，森鸥外也洗过了澡，坐在椅子上拿着本子在写东西。
不像是工作上的事，因为他唇角都带着笑意。
黑泽莲走过去，往他腿上坐。
森鸥外推开他：“身上全是酒味。”
“我没喝酒。”不依不饶地坐了上去，“你在写什么啊？”
森鸥外把本子翻开到最前面的扉页给他看。
上面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舞姬》。
“哇，你又重新写东西了啊。”作为观潮楼主人的粉丝，黑泽莲对于森鸥外重新开始创作感到十分欣慰。
“这次没写诗歌，想写个短篇小说。”
森鸥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往后翻了，“你不是羡慕你爸爸给你妈妈画了一幅舞姬吗？我又不会画画，只能写点东西了。其实也是看到响凯君每天激情创作，我也受到感染了吧。”
“这算是林太郎的第一篇小说了吧。”黑泽莲往后翻，“我要好好看看这是个什么故事。”
这是个什么故事呢？
主角在理想和爱情之间权衡利弊，最终舍弃了后者，成全了前者。
短篇小说不长，很快就看完了，看到最后，黑泽莲一点也笑不出来。
“其实你也可以给他们一个不错的结局，比如后来他们又再次见面了，和好了，女主角又恢复了正常，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他故作轻松地说。
“我自己都没有什么好结局，为什么要给他们好结局呢？”
森鸥外的声音格外的轻，但也格外的冷。
几乎是在质问，他凝视着黑泽莲猩红的眼眸，视线滚烫。
能质问谁呢？
黑泽莲代表的，从来就不是命运。
“你都知道了吧，林太郎。”黑泽莲仰头去亲吻森鸥外的嘴唇，边吻边安慰，“没事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才四十多岁，是青年，还长着呢。你要好好的。”
“真的没事的。过阵子就会好了。”
“林太郎，我喜欢你……七年以前，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到最后我会喜欢你。”
有一滴液体滴落在他的唇角，缓慢淌进两人的唇舌之间，又咸又涩又热，像是眼泪。
可黑泽莲到最后也没分清，那滴眼泪到底是谁的。
第172章 恋爱旅行（上）
“首领呢？”
刚从外地匆匆赶回来的中原中也，一刻不停地去见了森鸥外。
负责安保安全工作的樋口一叶对他解释道：“首领带着黑泽外出旅行了，说是三天之后就会回来。”
“旅行？三天？！”中原中也震惊了，都什么时候了，火都要烧到家门口了，他还有心思带着黑泽莲出去玩？
这真的是他最尊敬的港口Mafia首领森先生吗？
樋口一叶递了张纸条给中原中也：“中也大人，首领有信给你。”
中原中也接过一看，差点气昏过去。
【中也君，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中也君了，这几天港口Mafia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联络异能特务科和武装侦探社的事也拜托你了，我回来时会给你带特产的。】
末尾还画了个微笑的表情。
中原中也捏着纸条直叹气，难道首领真的因为谈恋爱变成了昏君？
还真是男色误人。
*
“森先生，我们到了。”
在港口黑手党忙得一团乱的时候，黑泽莲和森鸥外已经坐上了开往了人鱼岛的轮船。
黑泽莲原本准备用任意门，森鸥外却阻止了他，老老实实地选择了交通工具，理由是两人从来没有一起坐过船。
“当当当，你看这是什么？”
黑泽莲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张海报，朝森鸥外扬了扬：“上次买小说送的海报，有点意思。”
海报是彩色的，画满了向日葵，每一棵看上去都朝气蓬勃。
森鸥外知道黑泽莲买的是恋爱小说，因为这张海报上写的是【情侣必做的99件事】。
“一起做吧。三天总能做完的。”森鸥外揉了揉黑泽莲的头发，两人对于悲伤的情绪抽离得都很快，现在又只剩下了甜蜜。
第一件事是分食同一杯奶茶。
轮船上有奶茶卖，黑泽莲问森鸥外：“你想要哪种口味的？”
“巧克力吧。”
“再加个奶盖？”黑泽莲对奶盖有着谜之喜好。
“热量会爆表吧。”作为医生，森鸥外还是挺讲究饮食健康的，“不过——”他用额头碰了碰黑泽莲的额头，“今天破例，陪你一起爆吧。”
“就你事儿精。”
于是一杯热量爆表的奶盖巧克力就放在了两人面前。
一杯奶茶，两根吸管，一边插一根，一人咬一头。
现在是旺季，去人鱼岛的游客很多，黑泽莲和森鸥外在甲板上找了个偏僻的角落。
黑泽莲边喝奶茶边看森鸥外的表情，奶盖可能是对方不喜欢的东西，所以他没怎么喝，将吸管插得很深，喝底下的巧克力。.
这怎么行呢？
黑泽莲移开嘴，坏心眼地凑过去吻森鸥外的嘴唇，他的口腔里全是芝士奶盖的味道，森鸥外喜欢接吻却不喜欢芝士，这对他而言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哈哈哈哈。”
黑泽莲差点笑岔气，移开嘴，森鸥外看到他的唇边沾了一点白色的
泡沫，很像是昨天晚上从他身上起来，撒娇说嘴酸的样子。
森鸥外的眼中欲色渐深，如果不是周围这么多人，又快要到人鱼岛了，他都想直接在这里把人办了。
“情侣必做的第一件事完成了，那么接下来。”黑泽莲低头去读第二件事，“拍一张合照，并且设为手机屏保。”
今天是晴天，海面风平浪静，蓝蓝的天幕下是蓝蓝的海水。
黑泽莲倚在栏杆上，朝森鸥外招手：“你站过来一点。”
森鸥外静静地看着他，这个他看了七年的孩子。
“林太郎，你笑一下，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他曾看着他从少年长成青年，看着他经历过一次次人生低谷，却始终没有真正低头。
而现在，也愿意为了世界……慷慨赴死。
咔擦。
快门按下，阳光照在黑泽莲的脸上，他眯着眼睛，也扯出笑来。这是一张相当完美的合照。
只是这笑容，多多少少有些让人心酸。
“我果然很上镜。”黑泽莲十分满意，将它发给了森鸥外，“赶快设置成屏保，没准是我们最好看的一张合照了。”末了，在心里补上了一句，也是最后的一张合照了。
森鸥外觉得自己手指僵硬，动了两下，连按键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来帮你弄吧。”黑泽莲见状，抽过了森鸥外的手机，刚要设置成屏保，森鸥外突然将他一把抱住了。
是那种很用力，不顾一切的拥抱，力道依然大得像是要把他的骨骼勒碎。
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呼声，同性恋在这个国家虽然不是个例，但在大庭广众之下看见两个男子亲密示好，还是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只是两位当事人都无暇顾及了，不，可以说是根本不在乎了。
明天是什么，明天还有什么，有没有明天，在这一刻都统统不重要了。
……
到达人鱼岛时是傍晚时分，游轮在海面上漂了很久。
黑泽莲和森鸥外都不急着下船，船长过来赶人时，黑泽莲正拿着海报认真地勾选。
“第十四件事，一起淋一次雨。”黑泽莲看着天空，哑然失笑，“大晴天哪里可能下雨，这件事完成不了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森鸥外暗自琢磨了一下，偷偷给留在港口Mafia的樋口一叶发了一封邮件。
“走啦，你杵在那里做什么呢？”
“就来。”
黑泽莲在踏上人鱼岛的第一步时，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放松了下来。
之所以将旅行地点定为人鱼岛，是因为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和森鸥外结缘的地方。
“其实我更想将旅行的地方定为格陵兰岛，只可惜某人让我再也回不了家了。”黑泽莲调侃道，然后从森鸥外脸上看到了罕见的愧疚。
“对不起，莲酱。”
“没关系，我已经不在意了。”黑泽莲反过来安慰他，“格陵兰岛太
冷了，我喜欢横滨，夏天好舒服呀。”
……骗人，怎么可能不在意了。
……只是，更加在意你。
黑泽莲已经知道了他的宿命。
也知道了森鸥外现在愿意抛下港口Mafia的所有事宜，陪他过来旅行，是需要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乌丸莲耶能知晓他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任何一件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黑泽莲看到的结局，确实是乌丸莲耶赢了。
横滨变成了他理想中的样子，没有黑手党，也不再有黑衣组织。
黑色全部消失，整个世界纯白无瑕。
黑泽莲心想，但在他死后的事，乌丸莲耶是绝对看不到了。
森鸥外可以从他的心脏里取出APTX，而这种帮他净化了无数次毒素并维持着他二十二年生命的梦幻之物，拥有着强大的还原能力。
如果顺利，这个世界还是会在APTX的还原下，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只需要死他一人就够了。
划算，太划算了！
他活着还不能做这件事，否则会被乌丸莲耶知道，只能死了之后再做。
问题是自己该怎么死呢？
黑泽莲是绝对不能死在森鸥外的手上的，那会给对方留下一生的遗憾——虽然，无论他怎么死，对森鸥外而言，都将会是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了。
所以他在他的处女座小说《舞姬》里，都不愿让那两人HE。
其他人似乎也没有人能杀死他，他只能自裁了，让乌丸莲耶以为他是绝望而死。
……好后悔没有看过太宰治珍藏的《完全自杀手册》，挑选一种无痛的自杀方式，也是很重要的。
他不由得想起陀思上次和他分开时说的那番话，对方用了乌丸莲耶看不懂的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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