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完美的侧方位停车，杜莹心里不断夸着自己的天分，并打算待会儿和老板炫耀，一下车就看见一个可以停两辆小轿车的位置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
“还有电动车停车位，谁这么贴心？”杜莹嘟囔两句就往店里走。
当她走进店里时季晓已经坐在休息区喝起咖啡了，人家收银员小姐姐在那呢，也不知道去问问有什么活要干，果然资本家眼里就是没活。杜莹叹了口气走到收银台前和沈梦琦打招呼。
“早上好，我们第一次干这个，今天请多关照了。”杜莹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开始套近乎，不然以她老板这个性格，指不定要得罪人家多少。
沈梦琦在开业第一天就见过她们了，后来余天晴说这是她们的朋友。
“好的，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你们是老板的朋友吧？难怪刚开业的时候第一批光临的客人。”
“啊，天晴说我们是她的朋友吗？”杜莹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余天晴那么迫切地想离开，竟然没有和她们“断绝关系”？
季晓没说话，这倒是稀奇，平常有关余天晴的话题她都是声声必应的。
这家店的客流量在早上和晚上的客流量最多，上午都是落晓雨在收银，沈梦琦负责烘焙，季晓负责……
“面试。”季晓这么回答落晓雨刚刚“余天晴找的是你帮忙吧？你凭什么这么闲在那喝咖啡”的质问，抿了一口咖啡后皱着眉放下杯子。
“橙汁就在冰箱里，你拿个咖啡折磨自己干什么？”杜莹在收银台瞥见季晓的动作吐槽道。
“当然是为了塑造面试官的形象。”季晓一本正经地回答。
谁说面试官都喝咖啡？杜莹内心翻着白眼，想起当初面试的时候，旁听的季晓也抱着个咖啡杯在那喝，后面入职了才知道那杯子里装的是橙汁。如今又搞这出，迂腐陈旧的套路。
街上的车身稀稀疏疏，这种时候大家都在学校或单位忙着自己的事，来往的人也很少。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个中年女人，紧握着灰色帆布包，拉长脖子在门口朝店里打探，时而捋捋衣服，时而摸摸头发，最终下定决心似的走进店。
“欢迎光临，看看要买点什么！”杜莹洪亮的声音把这个女人吓了一跳，见状杜莹连忙道歉。
季晓闻声看过来，手里是刚刚随手拿的书。见来人的大包里透露着一角的文件夹，她露出和善的笑问道：“是来面试的吗？这里，请坐。”
“啊？是的是的。”那个女人被季晓的气质震撼到，再加上本来就有些紧张，导致坐下的时候弄出了很大动静。
“王丽芳是吧，你的简历我已经看过了，你能再详细说说为什么来这里工作吗？”
“嗯……我就是会一点做面包的手艺，之前开过一个小面包店，开了没两年，前两天倒的，赚不到钱。家里有还有个女儿在读高中，费钱。上个星期买菜经过这家店的时候看见在招人，和老板您商量了一下今天过来试试。”
季晓听这声“老板”格外熟悉，自觉把自己代入为这家店的老板了，尽管她现在才开始看这位女士的并不优秀的简历。
后续季晓和这位王丽芳女士聊了一些，心里大致有了数：“那你先回家等吧，面试结果我过两天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的，谢谢老板。”王丽芳把简历放回包里时季晓发现她的包里面是黑色的，外面的灰色只是原先的黑色褪了。
见季晓注意到她的包，刚刚与她聊了一会儿天放松了些的王丽芳此刻主动分享起来：“这个包是我女儿送我的四十岁的生日礼物，用了两年都还不舍得换。”
这突然的话让季晓觉得意外：“那你女儿很孝顺呢，阿姨真幸福，真让人羡慕啊！”
季晓这话把杜莹也吓了一跳，她从来没从季晓嘴里听过“羡慕”这个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词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不怀好意的，今天竟然听到她说得这么真诚，她觉得自己的下巴每天都要被惊掉。
“哪里哪里，我先走了……”王丽芳拎起包准备离开，又在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退回来。
季晓意外地抬头问：“还有什么……”
“欢迎光临……”杜莹的声音此刻同时响起，两人的话都被一个刺耳的声音打断。
“你是谁，沈梦琦呢？叫这娘们赶紧给我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随意，拉高嗓音在这家不大的店里叫嚣。
季晓见状激动地站起：“终于有个我擅长的事了！让我教教你随便打断别人说话和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有多不礼貌吧。”
季晓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抖腿抻腰准备大干一场了，给杜莹吓够呛，连忙上前阻拦她。
“有话好好说，把人打残了她这店要怎么开？你去里面喝你的橙汁，我来。”
此时的店老板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店即将面临倒闭的威胁，正在热身准备比赛。
余天晴脑子里思索着早上刚来时谢烟的那句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谢烟，晓雨的老朋友。你是天晴吧，经常听她提到你。希望你今天玩的开心！”
余天晴虽然前几天得到了落晓雨的亲口肯定，但她对谢烟还是难有好感。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场外学生们的呼喊声吸引。
看台上的各个班的应援都有自己的特色，拉横幅的，拿个大喇叭扯着嗓子喊的，全班齐喊口号的，像余天晴之前和落晓雨之前在海边喂的海鸥，有用不尽的活力。
“这是你们学校特色？”余天晴扭头问在做准备动作的落晓雨。
对方抖抖手脚回答：“应该是，我的班在那，展台左边那个拉横幅的……哎？怎么我名字在横幅上！”落晓雨指了个大概位置就急忙收回，她觉得以这种形式看到自己的名字还是听尴尬的。
“看来她们很喜欢你呢。”余天晴人忍不住笑，低头说道。
“姐，比赛快开始了，你又去哪？”谢鑫最终还是被拉来比赛了，没想到谢烟比他还不靠谱。
“我去上个厕所，很快！”谢烟上一次在户外这么紧张还是大学运动会的时候。
“怎么还有一紧张就上厕所的毛病，人家落老师就不会。”谢鑫看向落晓雨的方向，原本一眼就能看到对方的地方此刻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死死挡住，他便把目光转向四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但那不是那人：”不知道梁老师现在怎么样了，我宁愿和他一起，也不想和谢烟这个游戏白痴大眼瞪小眼。“
从小到大，谢烟在学校的活动中没赢过，在家和谢鑫比赛也基本没赢过，偶尔的胜利还是靠一些小手段，被谢鑫亲切地称为”游戏黑洞“。
不知道这次是哪里来的自信让她觉得自己可以赢，谢鑫在前一晚问过谢烟这个问题。
她的回答是：听说第一名奖八百块，不赢也得赢！
第29章 童年
比赛最终由隔壁班的班主任赢得了第一，不过只奖了500块，这让谢烟的内心得到了一丝安慰。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惜，同事的成功更让人心痛。但谢烟并不明白，明明这个老师一定知道之前上面说的是奖800块，可是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扫兴，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一样。
“你刚来，还不懂我们校领导的行事风格。我们学校校领导行事讲究一个‘以万变应不变’，慢慢地你就会懂啦！这五百块钱该好好珍惜才是。”谢烟旁边的老师回答了她的疑惑。
“语文老师就是不一样！”谢烟见是和自己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连连赞同。
谢鑫也听班里其他人吐槽过学校领导，大概也知道语文老师这句话的含义，默不作声地听着。
比赛刚开始时，面包店里的几人僵持着。
男人嘴里的话骂的越来越脏：“臭娘们，别以为离婚了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现在给我出来，把你欠我的钱还回来，不然我就把这家店砸了，以后你去哪里我就砸到哪里，看谁还敢要你这晦气娘们！”
说罢他用力推翻了门边的架子，包装好面包散落一地。这动静给里面的沈梦琦吸引了出来，刚开的门又被杜莹从外面关了回去：“先别出来。”
沈梦琦从空隙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她死都不会忘记的人，在他身边朝夕相处熬了十多年才逃走。这十几年他为了他任劳任怨，对婆家的事尽心尽力，换来的只有婆家人的猜忌和理所当然的使唤，丈夫的抱怨和责骂和娘家人的认命般的离婚劝阻。
这一切都在沈梦琦的好友被家里逼死后冲击她的大脑，让她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个牢笼，特别是看到好友手机里那些没有发送出去的绝望的求救消息时，她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那天帮好友的家人处理家事，回家已经很晚了，孩子在学校寄宿，家里只有她和丈夫那天的丈夫也像今天这样喝了酒，情绪失控。那天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打她，沈梦琦疯了一样使出所有力气推倒对方，给了对方小腿一脚，想逃出去又被拽着头发拖回客厅打，她把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都扔了，对方则搬更重的东西砸回来。
凌晨两点，前来投诉的邻居发现两人都累倒在地上，家里被砸得下不去脚，第二天两人清醒后就先去办了离婚再回来收拾。沈梦琦后来冷静下来想想，他们两个人都想这么做很久了。
这种婚姻就是这样即使两人都很希望对方死，但为了家里人和孩子她们都不会真抬刀闹出人命，最极致的就是大闹一场，把能砸的都砸了，想骂的都骂了，第二天两个人一起该道歉的道歉，该收拾的收拾，继续凑合着过日子，直到下一次某个小事再次激化矛盾。
每次看到孩子那冷漠的样子他就觉得心像被扎了一样难受，明明才刚上初一的孩子，看她们时眼睛就像死人一样没有波动。这些年她就只有给儿子看她的离婚证的那天才见他笑的开心。
一想到这沈梦琦就想哭，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的孤僻的性格肯定和家里的事情有关，和她们有关。
“真是够了。”杜莹被男人的无理取闹激怒。
杜莹见惯了中年男人撒泼的样，之前那个生养他的酒鬼可以做的比眼前人更恶心。这样的人季晓收拾过的数量数不胜数，此刻更是信手拈来。但看见警惕着的王丽芳，她沉默着并未起身。
就在杜莹准备出手时，王丽芳伸手用包把两她挡在身后，这行为让落晓雨愣了一下，上一个这样护在她面前的是谁来着？那张脸已经模糊无比，但杜莹记得这张脸配的是一个瘦弱的身体，挡在她的面前，从侧边往前看去是她那死酒鬼父亲的狰狞的脸。
印象中挡在她面前的那个人也是这样伸出手把她护在身后，自己则受着男人的打骂。见男人伸出爆青筋的大手要把她拉走，杜莹抓紧护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手袖。
是谁来着？杜莹努力回忆起那张脸的具体长相，可就是像擦不干净水渍的镜子一样模糊。
杜莹越想记起那张脸，就遗忘地越快，手不自觉发抖，头也有些发昏，她蹲下试图缓解这种不适。
“不要怕，阿姨在这，没事的。”王丽芳见杜莹这样以为是被吓坏了，急忙安慰，毕竟她家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儿。这可怜样子她看了都心疼，要是给这女孩自己的妈妈看了得多伤心啊！
“不要怕，妈妈在这，妈妈会保护你的。”杜莹想起自己被记忆里那个陌生人抱住时听到的声音了，是不带哭腔，坚定有力的保证。
妈妈，是妈妈啊，想起来了。当初说会保护她的，结果有天突然失踪，从那以后就只一次在回家某个路口的拐角见过她，那之后她在世上就再也没有妈妈了，酒鬼爹也说妈妈死了。
“妈……妈”杜莹下意识说出这两个字。
看给孩子吓的，都说胡话了。王丽芳这样想着，当机立断抄起角落里的扫把挥在砸东西的男人背上。
“砸什么砸，你当这是你家，想闹就闹。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有监控的，你长得什么样拍得一清二楚，有人欠你钱你就去告，要想打人闹事我们就叫警察！”
“我已经报警了，跑也没用。”季晓插了一句。
男人听了“报警”两个字气势立马弱下来，踉跄着准备逃，还不忘放狠话：“一群人欺负我一个，沈梦琦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你没有一个人的时候！”
杜莹想追上去，被季晓拦住：“有监控，他跑不了的。”两人看了眼一地的狼藉，杜莹说：“有监控就好，这不必要的钱我们可不能白出。”
谁知男人刚跑出去不远，就听到一个稚嫩且费劲的声音：“爸！”随即一个男孩出现在店门口，他望了望远处的方向，片刻后又冷下脸来，眼里尽是失望，接着他走进店里。
“妈！”他环顾店四周，最终朝里面沈梦琦所在的地方喊道。
“在这，妈妈在这！”
沈梦琦说着立马推门冲出来，抱紧男孩。这是她不爱说话的儿子的声音，每一个字，每个音调，她都不会忘记。
“他走了，他刚刚一看是我就跑得更快了，妈，我把他赶跑了，你不要怕，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的！”沈梦琦从来没听儿子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一时说不出话，只捂着嘴流泪，随即抱得更紧。
“好，谢谢晨晨。”
面对这样的场景，杜莹再次沉默，或许，她那时候要是也这么说，妈妈是不是就不会不管她了？杜莹的眼泪也突然涌出，或许是对面前母女的同情和感动，又或者是对小时候那个自己的抱歉与遗憾。
对不起啊，我那时候要是能想到这个就好，就不会让你失去妈妈了。
杜莹在角落里低头抹泪，此时一只手拿着咖啡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杯里装的是橙汁，她破涕而笑，抬头看，是季晓。
起码，她现在是有人关心的，过去和未来，都只会让她做事犹豫不决，无法享受生活的快乐。
“装的橙汁你还装得像很难喝的样子，你比这杯子还能装。”
“这像什么话，我在安慰你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伤心。还有，我刚刚喝的是咖啡，你经常喝的那个没了，给你重倒了杯橙汁。”
杜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季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谢谢你。
18/53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