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陈真真阴森森质问,她疯魔似的抠住他结实的双臂,仿佛要将简叶血肉都剜下来一块才好过。
伤口上的疼痛远抵不过此刻心口上的一抽,简叶沉默一瞬:“没有。”
“你在骗我,我跟你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看不出来,”陈真真忽然笑了,她那副漂亮面容上扬起冷冷嘲讽的笑:“你没对他动心怎么会把东西保存得那么好,当个宝贝似的藏着。”
明明她比方才冷静得多。
简叶只觉得血液倒流,浑身寒毛直立。
与此同时。
陈真真右手摸到床底下散落的高跟鞋,她眼睛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用尖端狠狠砸在简叶的脑袋上。
手起刀落,陈真真攥紧高跟鞋,手背青筋绽出,她优雅地站起身来,维持着高高在上的身段。
“我对你这么好……”
耳畔是嗡鸣声,简叶只觉得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松了力气倒在地上。
没等他克服脑袋钻心的疼痛,陈真真已经一脚接一脚往死里踹向他。
她眼眶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却是冷漠地抹去泪痕,看着简叶痛苦瘫软在地上,神色残忍发狠。
“你竟然骗我,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骗我!”
胸口、脑袋、腹部、四肢,分不清到底是哪儿,还是全都传来钻心的疼痛,简叶被血模糊了眼睛,视线鲜红一片,他微弱呼吸着,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去看陈真真。
恍惚中,她的模样与记忆中年少时那个酒气冲天,用酒瓶子砸他的父亲重合在一起。
一样的面目狰狞,一样的可怖。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片衣角,可是谁的呢?谁能来救救他。
简叶内心莫名升起股疲累感,促使他睡一觉。
但也仅仅是短暂地闭上了双眼。
再次恢复意识时,耳边是细碎的哭泣声,还有温柔的抚摸。
他被哭声叫醒,睁开眼,眼前仍是昏暗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哭泣着不知所措的陈真真,她尽力包扎着简叶头上的伤口。
没到缝针的程度,只是伤口周围一片瘆人青紫。
“简叶,你醒了?”
她完全不像之前那样了,而是轻柔地,温和地照顾着他。
“你终于醒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抱住简叶,明明瘦得只剩骨头一样的手臂,此刻却像是抓住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病态用力得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我太爱你了,我真的太怕失去你。”她拼命解释着,又哭又笑地要去吻他。
简叶没有动弹的力气,他和陈真真都躺在床上,估计是陈真真将他拼命抱上来的,他只能顺势抱住她。
而后安抚地拍着陈真真的后背:“没事,没事了。”
“简叶,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陈真真不知怎么了,大口喘着气,身体控制不住地抖,简叶仅仅抱着她的肩,都能感受到她过速的心率,她确认般一遍又一遍问:“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对,我不会离开你的。”
简叶闭上双眼,与她紧紧抱在一起,两人乌黑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如共生藤蔓连枝交错。
爱原来是疼痛。
落在身上那些痛得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伤痕,都是陈真真爱他的证明而已。
翌日。
不出所料,手机定的闹钟以及电话铃声都没能吵醒简叶。
他醒来时,陈真真还在他怀里安睡,只是因一连串手机声响吵得眉头微蹙。
简叶忍着痛轻轻放开她,而后坐起身来,察看消息。
除去花市和店里的消息,徐则发来简短一句。
——临时有事,简哥今天的行程我就不参加了。
可能是怕打扰到简叶,接下来没得到回复也没继续发。
简叶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反倒稍微松了口气,要是徐则问起来他身上的伤,他才该头痛怎么解释了。
只是有些怪怪的,消息口吻不像平时的徐则,更别提突然提出要退出行程,回想起徐则昨天表现略有些不对,简叶迟疑起来。
该不该例行关心一下。
可消息还没发出去,紧接着,他后脑勺一疼。
意识到自己对于徐则过于关心,简叶反射性地熄掉手机屏幕,挨了打就要记着疼。
从小到大,他向来是最乖的那个。
过了一夜,头仍然神经性地抽疼着,简叶抿着苍白无血色的唇,缓慢下床穿好鞋,又帮陈真真盖好被子,转而挪着步子回了隔壁房间。
临走前,他特意收好了自己忘带走的外套,又蹲下身子,一片片捡起碎得不成样子的山茶花瓣,而后将它们丢进了垃圾桶。
残片念念不舍地沾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简叶垂眸遮掩住眼底神色,捻了捻手指,干净得什么都没留下过。
回到房间,还是昨天他走时的样子,徐则留下的便利贴,喝到一半的水以及感冒药,全都维持着原样。
今早花店有一笔订单尾款入账,折合预算与成本,简叶算出该留下的部分。
然后将银行卡里预备买新店面的钱提了出来。
凑出四万七,完完整整地给陈真真汇了过去。
处理好一切,简叶脱下鞋子,像一只猫儿一样钻进被子里,随后脱掉了碍事的贴身衣物。
从柔软被子里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上面被掐出来的一圈伤痕明显,简叶将衣服全都丢到地上。
不去管怎么收拾狼藉,房间内归于沉寂。
他想,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死丫头,你又要去哪里鬼混。”
山野间草木繁盛,女孩纤直的腿从杂乱草丛穿过,灵活绕过底下藏着的石头障碍物。
她牵着另一个男孩的手,催促着:“快,我记得就是在这附近,能挖到可以吃的野菜。”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两人却都面黄肌瘦的,春季山间一片青绿,他们低头寻找着能吃的蕨菜。
“听奶奶说,吃不熟的野菜会中毒。”
简叶随手摘了根刺薹,用指甲剥去外面的刺,叼进嘴里尝着甜味。
陈真真饿得受不了,只能疯狂吞咽口水,在家里她只吃得着青菜和半碗饭,吃多了就要被骂赔钱货,时间久了她也不敢多吃了。
“幸好我偷了我爸的打火机出来。”简叶摸了摸自己被磨破的裤子口袋,从里面掏出个简陋的打火机来。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停下来辨认仅认识的几种野菜,简叶低声说:“要是能捉青蛙吃就好了。”
“老师说青蛙是益虫,不可以吃的,”陈真真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而且太恶心了。”
摘进手心里的仅有几根野菜,汁水渗进掌心,简叶攥紧拳头:“等我们长大了,会不会就不会饿肚子了。”
“一定的,到时候我们一定要买好多好多吃的,吃到撑,想吃什么吃什么。”
回想起电视里看见过的,那些鸡腿,红烧鱼,陈真真想,要是能过上三天吃一顿大鱼大肉的日子,那真的太幸福了。
急促电话铃声中断了回忆,简叶睁开眼。
一时间忘记梦中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还是单纯做的一个不存在的梦。
“喂,简叶?”夏安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有些失真。
她语气急切,还带有狐疑:“陈真真带过来的那个叫徐则的男的,你确定和邱天是一个大学的?”
“为什么我让邱天去查学校系统名单,根本没看见这个人的名字。”
“他到底哪儿冒出来的?”
第30章 “我永远比不过她是吗?”
正午,简叶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他肚子有些饿,但尚且在能忍受的范围中。
更何况此刻全身没有再折腾一遍的力气,他只是闭着眼睛,尽管不再有睡意,却安静的缩在被子里。
消息通知声响起,一连响了两三声。
简叶睁开眼,双眸像蒙了层雾毫无波动,他伸出手去够放在柜边的手机,放到眼前晃了一下。
——[图片][图片]
——简哥,你没和陈真真一起出门吗?
图片是真真发的朋友圈自拍截图,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出的门,文案一片岁月静好。
看地点是东水某处商业街,全然没有昨夜狼狈的模样。
简叶一划从徐则聊天界面退出去,点开朋友圈。
当真发现了陈真真发的这一条带定位的朋友圈,不知道徐则是怎么从寥寥几张照片分析出他不在场的。
而陈真真和他的聊天框没有一条消息进来。
她完全没有过问简叶伤势或者邀请一起出门的意思。
简叶下意识又往下划了几遍,并没有刷新出新消息。
停顿片刻,他返回去回复徐则。
——嗯,没出门。
很快,徐则问他。
——要和我一起出门吗?我发现一家很好吃的冰淇凌店想去尝尝。
这回简叶回复的很迅速,简短两个字:“不去。”
他扔下手机,感觉身体又开始难受起来,不知是感冒没好,还是昨夜的伤又促使身体发热。
简叶还没想好为伤遮掩以及接下来不出门见人的借口,他为徐则的难缠再一次烦恼起来。
只不过,显然徐则一向没有那么好敷衍。
——是不想去还是不方便?
——感冒还没好吗?
——回复回复回复回复回复!
——简哥简哥简哥简哥简哥简哥简哥!!!
消息不断进来,简叶正准备调成静音彻底与世界隔绝,一通语音电话便打了进来。
瞧徐则这架势,要是不接,估计他能怀疑简叶死了,直接找酒店工作人员暴力开门。
“喂?”简叶无奈接通,声音强撑出寻常的声线。
电话那边徐则倒显得委屈巴巴的,被负心汉背叛似的责怪问:“简哥,你怎么不回消息。”
当真是胡搅蛮缠,简叶太阳穴嗡嗡地疼,头一回任性地发脾气:“不想回!”
电话两端莫名沉默了两秒。
简叶刚说出口就后悔了,难不成是自己太凶了,真伤到了徐则这大男人脆弱的玻璃心。
对面徐则没继续说话也没挂电话,只剩下静静的呼吸声。
“那什么,”简叶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想休息而已。”
他对哄人向来不在行,讷讷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等等。”
徐则急促地打断。
下一刻,门口敲门声响起。
闷声透过门板的嗓音与电话通过电流传来的失真话语重合在一起,徐则沉声道:“开门。”
他是跑着下楼的,呼吸略乱,有节奏地敲了两下门。
房间内迟迟没动静,简叶呆坐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按了按额前凌乱的刘海,可对于遮住伤口无济于事。
他临时披了条毯子,将脖子的掐痕严严实实盖住,仍然漏洞百出。
“再不开门我找人上来了?”徐则最后警告。
沉重的脚步声渐近,简叶先是将门开了条缝,将徐则堵在门外。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在电话里说。”
徐则与他对峙时倒是分外冷静,全然不见刚才风雨欲来的模样:“电话里,你会说实话吗?”
简叶无法反驳,抵着门的力道没有减轻,提心吊胆地握住门把手,视线只能够看见徐则穿的一身黑色长裤和运动鞋。
生怕他闯进来看见自己的伤。
“是感冒加重了吗?”说完徐则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还是别的什么事,不然为什么没跟陈真真一起出门。”
简叶抿着嘴:“没有,就是体力跟不上了,想休息一下。”
他记得陈真真的告诫,不敢再和他走得太近。
也不管徐则信没信这拙劣的借口,他应付完,就伸出手,正准备将门完全关上,却被徐则眼尖地注意到握着门把手的右手手腕上明显被尖锐物品砸过的痕迹。
简叶自己都没感觉到。
估计是昨天陈真真用高跟鞋不小心砸到的,又或是踢出来的。
“这是什么?”徐则阴沉了连,不管即将关上的门,径直去抓简叶的手腕。
防盗门险些压到徐则的手,一不小心很可能砸断手指,幸好简叶即使撤回来,他急切制止道:“你疯了,万一门压到你怎么办?”
一瞬间,他将脑子里那些有关陈真真和徐则来历种种复杂的念头抛在脑后。
徐则另一只手死死拦着门,直接扯出个够半个人进的口子,凝住了眸子冷声问:“这伤是哪里来的?”
论力气,简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放开我!”他厉声想要劝退徐则。
谁曾想,徐则根本不吃他外强中干这一套,直接登堂入室将人从玄关带到床边,随即按倒他将外头裹着的外套毯子扒了个干净。
望见简叶额头上偌大一块砸出来的青紫伤口时,徐则瞳孔一缩,他分不清是怒气还是心疼占上风,几乎是颤着手将衣服掀开。
除去手背,原本涂药后皮肤上的伤已经淡了几分,可腹部又新添明显几道踢出来的伤和脖子,手臂等地方数不清的掐痕,惨不忍睹。
徐则屏住了呼吸,想去触碰却又收回手,他轻声问:“陈真真为什么又打你?”
简叶没有回答,他默默将衣服拉下来,而后拉过被子遮住满身的伤,自欺欺人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是因为我吗?”徐则站在原地,没再动作。
他颓丧的声音隔着被子敲击在简叶耳膜,也一同重击在心上。
“对不起,简哥。”
被子底下的人微微动了动,徐则攥紧了拳头,报复心理从未如此强烈过,他要让陈真真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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