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星河又扭身去看曲翊,这一次曲翊终于不再拒绝他,将他一只腿抬起,利落地转了身,恢复成面对面的姿势。
凌星河终于又看到了曲翊的眼睛,波折的河流只能印出破碎的月亮,不能清晰映出人影,可曲翊的眼睛可以,凌星河在曲翊的眼睛里看到了完整的自己,终于感觉到了安全感,他抱紧曲翊的脖子,将头埋进去。
嘴唇碰到了曲翊的锁骨,有些凹凸不平,凌星河离开一点,发现这是被他咬过的地方,牙印愈合,变成了伤疤,永久的痕迹。
那时他们在教学楼杂物间里打架,互相说着伤人的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半年的时间,一切都天翻地覆,他们会变得如此亲密无间。
他轻轻吻上去,又凑在曲翊耳边说:“也谢谢你爱我。”
轻微的气流钻进耳道,转变成微小的电流,刺激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曲翊腰腹用力,猛地顶弄,两人齐齐释放。
地毯已经被各种液体浸染,姿势也不知换了多少,站着坐着跪着躺着,躺在桌子上,倚在书架上,就连那张带轮子的椅子都没能幸免。
可以轻易移动的轮子极大方便了曲翊的动作,两边高高的扶手也方便固定住总是乱踢的腿。
一夜混乱,月亮已经在夜空中划过一长段。
凌星河倚在曲翊肩膀上,和他一起坐在窗边,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昏昏欲睡。曲翊却一点都没困,精神好得似乎还能去跑个马拉松。
就在凌星河要睡着的时候,曲翊突然说道:“如果一开始我对你好些就好了,如果我没做伤害过你的事那该多好。”
凌星河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曲翊转头看他,眼睛里有遗憾有后悔,凌星河有些不忍,移开目光,半晌,他轻轻开口:
“其实是歪打正着。”
曲翊以一个绝对错误的方式挤进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将他的计划搅得一团糟。
曲翊的做法显然是错的,可是凌星河现在想来,那竟是唯一一个能阻止他离开人间的办法。
若是曲翊一点点靠近他,试探他,向他表白,告诉他自己暗恋多年,他断然不会接受,不会因此打乱自己的计划,或许还没等到曲翊对他敞开心扉,平安夜就先到了。
偏偏是他对曲翊的恨以及曲翊剑走偏锋的做事方式,让他心神不宁,让他舍不得在平安夜离开,最终也让他能够看到新年的日出。
曲翊听完,浑身肌肉都紧绷,非常后怕:“如果你之前想要自杀,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凌星河笑笑:“大声宣告自己即将死亡的人都是想要活下去的,想要别人抓住这个最后的机会救他,真正想死的人都是悄无声息的。”
他抬头看着悬挂着的月亮:“到离开的前一秒都正常生活,这样才能让其他人反应不过来,无法施救。”
曲翊将他拥进怀里,用了十分的力气,像是要将他揉碎,怕他一不留神就会消失。
凌星河抚了抚曲翊的后背以示安慰,轻声说:“别再怪自己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走到现在,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第47章 正文完结
开学前一天的下午,凌星河坐在书房,左手托腮,右手握着鼠标,神情紧张地在电脑上点击着什么。
曲翊在客厅给扫地机器人换好水,去冰箱拿了瓶喝的,走进书房。
“在看什么?”
“我在查上学期的期末成绩。”
凌星河表情严肃地在键盘上输入验证码,没舍得分给曲翊一个眼神。
过年那时他和王明皓说的大半夜和曲翊讨论期末成绩显然是假的,但“数学成绩不理想”这一句就有待考证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查成绩,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考多少。
曲翊将汽水放到凌星河手边,一手撑着桌子弯下腰,看向屏幕。
“考得怎么样?”
“还没查。”
凌星河操控着鼠标在查询键上晃了几次,还是没勇气点击进去,他松开鼠标,很自然地拿起汽水喝了一口,往后仰去,“你知道的,期末那段时间我的状态不太好,毕竟按照我原来的计划,是不会参加期末考试的,所以今年的一等奖学金可以有点悬。”
曲翊一手插进他头发按了按以作安慰,指着电脑屏幕右下角一小块黑屏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屏幕怎么坏了?”
凌星河瞄一眼,没想多说:“就是弄坏了。”
“怎么弄坏的?”曲翊见凌星河闪烁其词,故意追问,手下收紧。
凌星河头发被他拽疼了,他甩开曲翊的手,觑他一眼:“你弄坏的。”
曲翊以为是为了隐瞒真相故意开的玩笑,没信,凌星河却说:“真的是你弄坏的,在教学楼杂物间打架的时候,你把我书包摔到地上了,当时电脑在包里。”
曲翊身体变得僵硬,刚才质问的气势全不见了。
“……你当时怎么不找我要赔偿?”
“那时候我还不想和你扯上关系,因为觉得你很讨厌。”凌星河已经可以笑着说那段事了。
曲翊却顺竿爬委屈上了:“嗯,你当时还打了我好几拳。”
好不要脸的人!凌星河不想理他了,将他推开:“你别得寸进尺,走开,我正紧张呢,我要查成绩。”
曲翊却将椅子转了个圈,让凌星河正脸对着他,双手撑在扶手上俯身。
“这么久了怎么不修电脑,就这么一直凑合着用吗?”
“钱不够多。”凌星河没瞒他,“当时想着还有半年就走了,不要拖累学校,也没申请贫困生助学金,打工赚的钱也没有很多,存一部分起来就更少了。”
“存起来做什么?”
“之前和一个基金会约好了的。”凌星河很平淡地说,“我会在平安夜前夕给他们汇钱,帮助山区的小朋友上学,虽然后来我……计划有变,钱又有用处了,但还是不能失约。”
死前将微博的积蓄都捐赠掉,为这个世界做一点微小的贡献,不要让凌为民占到一点便宜,这就是他当时的想法。
曲翊眼神变软了,他呆了一会儿,问道:“那寒假在城中村租房也是因为没钱吗,去年过年你住的是酒店。”
“是啊。”凌星河并没觉得自己凄惨,“所以我现在真的很穷,我一点积蓄都没有了。”
他甚至勾了下曲翊的下巴,开玩笑道:“你要跟着我一起吃苦了。”
曲翊伸手抚上凌星河的侧脸,不间断的摩挲暴露他有些紧张的内心,他低头亲凌星河:“我不会让你吃苦的,我有钱,我养你。”
凌星河双脚一蹬,椅子便向后滑动,两人分开一点距离。
“我不会用曲征的钱的。”凌星河抬头。
曲翊追上前,又亲他:“我知道你讨厌他,不是他的钱,是我自己赚的,我给别人写代码赚的。”
曲翊什么时候做的兼职?明明吃穿都不愁,要去给人家写什么代码?
凌星河又蹬动双脚试图往后滑,想问清楚,曲翊见他总是往后躲,不太高兴地拧眉,将椅子猛地拉回来,转了半圈,椅背抵住书桌边缘,后退不了了。
他将凌星河禁锢在椅子上,捧住脸亲他,勾走他口中残留的橙子汽水的味道,强势地进行津液交换,唇舌交缠了一会,他突然后退半分,说道:“你考得很好,下学期继续保持,一定能拿到一等奖学金。”
“什么?”凌星河迷惑地睁开眼睛,眼角还残余着因情动溢出的眼泪。
曲翊侧头不知看着哪里,说:“线性代数,98分,绩点4.0,是满绩;病理生理学,93分,绩点3.9;微生物学,90分……”
凌星河后知后觉转头,看到曲翊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分数表一行行地念。
原来是趁他们接吻的时候,曲翊偷偷点了查询。
“现在不紧张了吧?”曲翊问。
原来是为了让他不紧张一直转移他的注意力,真是可爱,凌星河觉得好笑,勾住曲翊的脖子将他拉下来在他唇角碰了一下。
查完成绩关了电脑,凌星河随手指着墙上挂着的水墨画问道:“这是画的哪里?”
“黄山。”
“黄山好玩吗?”
“我没去过。”
凌星河正要说“没去过你挂这干什么”,曲翊又说:
“小学暑假作业里有一篇作文要求写游记,你写了《黄山游记》,所以挑画的时候我故意挑的黄山。”
曲翊小时候到底有多关注他?凌星河觉得每天都有新发现,他笑了笑:“那篇游记是我编的,我也没去过黄山。”
曲翊正要说“那我们一起去”,就听凌星河说:“说实话……我好像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除了这次过年,大家一起去隔壁市爬山。”
爬到一半还因为急事提前下了山。
小时候是年纪太小,等到大一点,妈妈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后来弟弟走了,妈妈又陷入抑郁……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出去旅游。
曲翊有些沉默。
他又何尝不是。
曲柔是断然不会带他出去玩的,外婆更不会,曲征只会对他的言行举止提出要求,或者甩给他一张银行卡让他多花钱长长见识,陪他一起出去?想都不要想。
原来他们这二十年一直都被困在苏城,并没有什么差别。
曲翊声音艰涩:“我们攒一些钱,等再到放假,我们出去旅游吧。”
我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
开学后,两个人的生活较之前差别并不大。
进入大二下学期,凌星河课业变得更加繁重,每天在教学楼、图书馆和自习室穿梭,曲翊没课的时候就去图书馆找他,陪他自习,就像上学期十二月份那样。
等到晚上,曲翊就将凌星河送回学生宿舍,自己再回公寓,并没有使出伎俩强迫凌星河搬去公寓。依旧有很多情侣在宿舍区的树下接吻,他们目不斜视地走过,假装毫不在意,却会在宿舍楼背后无人问津的角落吻得动情。
周末两人会一起住在公寓。凌星河依旧在周五晚上给陈天做家教,在他要求下,薪资恢复了市场正常水平,为了攒到更多的钱,他另找了一份周六的家教。曲翊没有干涉他,却会在周末晚上的睡前,用行动表达他对凌星河不珍惜和他独处时间的行为的不满。
地下恋谈得很是成功,大多同学们都认为他们是关系好的朋友,不会往别处想,只有李深,偶尔会看着凌星河的背影发呆,看到曲翊来找凌星河时,他总是第一时间避开目光,但即使他每次都及时躲避,曲翊还总是用警告的眼神看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四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曲翊备赛蓝桥杯省赛,极度疲劳加上不注意饮食和睡眠,发起了高烧。
凌星河并不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的,因为曲翊只是和他说“我最近忙着备赛,可能没什么时间见面”。
他在篮球场上意外听到曲翊的同学说他发烧,震惊之余直接去了公寓,用指纹——寒假的时候曲翊就将他的指纹录入进门锁系统——开了锁,然后看到了面颊发红但仍坐在书房敲代码的曲翊。
曲翊看到他似是很惊慌,撑着要站起来,凌星河没好气地将他推回去,拿起额温枪测了体温。
屏幕上显示“39.1℃”。
生病了不去看病,甚至不注意休息。
面对曲翊这种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凌星河非常生气,但就在他发作的前一秒,曲翊将他拉近点,用头蹭他的腹部,呢喃着:“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凌星河你出现在我梦里了,好想你,好想你一直在这里。”
凌星河还能说什么呢,曲翊毕竟是病人,他只得哄道:“你先去睡一觉吧。”
曲翊不肯:“我不睡,睡醒了你就不见了。”
“我不会走的,我保证。”凌星河给下承诺。
那几天凌星河晚上都赶去公寓照顾曲翊,几天后曲翊病好了,大肆曲解那句承诺,又是挽留又是威胁,每天念叨,最终凌星河不堪其扰,只得再次拖着箱子搬出宿舍,住进公寓。
曲翊肉眼可见地变得高兴起来,凌星河暗自思忖,这是不是曲翊用的苦肉计,只为了让他搬进公寓?
可惜他找不到任何证据,只能将曲翊生病和搬进公寓看作毫无联系的巧合。
等到放暑假时,两个人都想起寒假时说的出去旅游的约定,于是规划路线,预订酒店,没多耽搁就踏上了旅途。
他们避开网红人造景点,沿着江浙一带向南走,一路游山玩水,到了杭州西湖。
去西湖的那天下了绵绵细雨,朦胧烟雾笼罩湖面,湖面木船晃荡,远处雷峰塔高耸。从高处看,西湖外围的路都被伞所占据。为了距离近些,他们两人同打一把伞,在人少的地方,凌星河突然一把勾住曲翊的脖子,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即使有伞的遮挡,可这毕竟是室外,是公共场合。他们从没在公共场合有过如此亲昵的行为,曲翊怔了怔,说:“这里人很多。”
“我知道。”凌星河笑,“可这里没人认识我们,主要是没人认识你。”
边上有游人经过,曲翊伸手将凌星河拉得近些,隐蔽地伸手扣住他的腰:“没人认识我,我们就可以接吻吗?”
“是啊,这样不会有人说你的闲话。”凌星河说,“我是无所谓,但我不想你成为别人八卦里的主角。”
曲翊懂了。凌星河说之前说想要偷偷谈恋爱,说想做普通情侣,说不想让同学发现他们的关系,其实都是在为他考虑。
是啊,凌星河在同学前毫不避讳自己是同性恋,又怎么会怕同学说他有同性恋人呢?
凌星河在公开这件事上,唯一在意的,不过是他的清誉。怕同学会因为他是同性恋而远离,怕他和凌星河绑定在一起会给他未来的校园生活造成不便。
曲翊喉头发涩:“我不介意的,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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